出席“海协”九届大会期间的一场虚惊

沈肇圻

出席“海协”九届大会期间的一场虚惊

沈肇圻

这个题目，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记述一件与“海协”有关联的真事。

1975年11月3日至14日，“海协”召开第九届全体大会，交通部曾生副部长担任中国代表团团长。这是他第一次去英国。出发前，他要求我在英国安排两件事。一是看一下英国发明的鹄式战斗机。这是当时一种新型战机，不用跑道，能垂直起降，还能在空中停留，前后左右移动。曾生副部长在解放战争时期担任广东东江纵队司令员，来交通部前任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另一件事是去苏格兰格拉斯哥参观一下英国造船。经与我国驻英使馆联系，很快得到答复，由商务处安排，并陪同。到英后，宋之光大使安排了一次电影晚会，在使馆招待曾生副部长，还邀请一些华侨来观看。后来才知道这些华侨原来是原东江纵队的干部、战士，现在旅居英国。而宋之光大使则是原东江纵队的宣传部长。

11月14日，星期五，下午3点多，大会结束。我驻英使馆商务参赞把我们接去伦敦西郊郊外，4点半到达一家英国飞机制造公司的小机场。公司总经理已在那里等候。公司本部在英国北部，他是专程来伦敦接待曾生副部长的。当时天色已暗下来。英国纬度高，冬季天黑得早。

寒暄几句后，曾生副部长即要求去参观战斗机。总经理带领我们走向机场的一个小树林。原来战斗机就停在树林中。外面看不出来。一般机场内没有树林，这个树林，是专门用来演示鹄式飞机的。总经理就在飞机边上给我们作介绍。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战斗机。介绍结束，还给我们演示了起飞、空中停留、前后左右移动，确实神奇。

表演结束，准备告辞。总经理知道，曾生副部长已离开部队，不可能购买鹄式飞机，最多是回国后做点宣传。但是他并不放弃做生意的机会。他说，英国号称英伦三岛，从北京乘飞机到伦敦，恐怕没有机会从空中参观英伦三岛的全貌。他从北部来，乘的是一架喷气式七人小型客机。不需要专用起降跑道，稍稍平整的农田，即可起降。很适合像曾生副部长这样级别的首长用。去基层视察，不需要乘民航飞机那样花费时间，这种飞机价钱也不贵。建议曾生副部长试试。用不了一小时就可以看遍英伦三岛。曾副部长心想交通部不管民航，部长级不可能有专机。说到底他没有买飞机的任务。于是用时间紧张推辞。总经理紧追不放，生拉硬拽地把曾生副部长哄上了飞机。曾生副部长秘书张敬源以及丁奇中副局长和商务二秘跟着。周汝梅是专职译员。她说，大飞机都晕机，小飞机更不行。商务参赞要求商务三秘石畏三代替担任译员。七个座位，上去了六个人，还空了一个位子。曾生副部长就让我也上飞机。刚坐定，绑好安全带，飞机已离地。

正听着总经理介绍飞机性能，突然感到飞机不再上升，且已开始向下。接着，飞机一震，第一反应是要出事。马上是第二震。说时迟，那时快，第三震时我们的飞机已在地面上。总经理马上去开舱门，并喊，没有事，没有事。因为飞机震动着地，就怕机身变形，开不了门，大家关在飞机里，那就危险了。舱门打开后，大家陆续下了飞机。最后，飞机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电源，漆黑一片。我想，晚上还要去格拉斯哥，我的眼镜已震落，没有眼镜就看不成船厂了。于是就在地上摸了两下，没有摸到眼镜。从舷窗看出去，已见到火苗，心想不宜在飞机内久留，就跳下飞机。

机场周边是高速公路，路边有树，第一震时擦了树枝。第二震刮翻了公路上的一辆小汽车。一个妇女，接放学回家的五个小孩，也是六个人，成了我们的替身。第三震是我们的飞机已经没有起落架，机肚直接停在地上。幸好驾驶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英国空军战斗英雄，很有经验。如果再往前，就要撞到一个小树林，飞机肯定爆炸，那就全完了。再回过来说，我们上飞机后，陪同我们的商务参赞就进了休息厅，准备喝咖啡。使馆的司机们在室外看飞机起飞，只见一些鸟往下掉，正说要去拣，只见飞机已掉了下来。商务参赞听说，已走不动路，被他们架着来找我们，一路上见到有人死伤，心想这件大事怎么向上级交代。幸好后来见到我们没有出事，才放下了心。

我跳下飞机，朝着他们喊我的地方跑去，大约30米，飞机起火了。这时救护车、消防车也来了。我见到石畏三，看到他还戴着眼镜，就说我的眼镜还在飞机里。这时，他才发现，他戴的，是我的眼镜，因为比他的度数深得多。他陪着曾生副部长坐在前面，我在后面，飞机急停，眼镜就飞到前面去了。他的眼镜也震掉了，于是就地一摸，摸到一副眼镜，匆忙间戴上了，就跑出了飞机。被我一问，才发现戴的不是他自己的眼镜。接着飞机公司的工作人员也过来了，把我们引到一辆小面包车里，关上门窗，一再叮嘱，不论是谁来问，都装听不懂，什么也不要讲。我们还开玩笑说，这一招挺好，今后在国外，遇到不好办的事，就装听不懂，蒙混过关。果然有人来询问，估计是新闻记者。

下午五点，是英国电视台新闻节目，使馆人员没有特殊的事，都要看这个节目，了解情况。当广播员报道：下午在伦敦西郊一架私人小飞机出事，机上有六个中国官员。宋之光大使等使馆人员听了大为紧张。幸好这时商务处打去电话，确认此事，并报告人员安全。十分钟左右，电视台接着播报：出事原因，不是飞机设计或操作原因，而是飞鸟被吸入喷气发动机，并展示了飞鸟。补充说明，时间在下午五时前几分钟，天已暗下来，因机场内有树林，飞鸟要回巢，正遇上飞机起飞，往常这种时候都要采取措施，驱赶飞鸟群。这次是临时决定，未采取驱鸟措施，新闻广播说明飞机是安全的，属于偶然事故，维护了飞机公司的声誉。

图1 左侧第一人为周汝梅，第二人为曾生副部长

图2 前排右起第二人为石畏三

公司总经理自始至终陪着我们，以上行动都是公司各部门、员工主动行为。这是因为他们有管理体系，部门和人员的分工早有规定，已有预案，遇事不必开会、专门布置，都是主动行动，秩序井然。后来我在国内推动建立质量管理体系时，就拿这次亲身经历，作为事例，听的人都觉得很生动，对建立管理体系起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出了这样的事情，去格拉斯哥参观船厂的行程自然取消。

在回程的飞机上，正好有交通部派去援助非洲建设公路的路桥公司员工，在同一架民航机上，还问我们从英国回来，有否听说，副部长在英国出事的消息。回到北京，还接到过在日本工作的同事电话，询问此事。说起事故原因，都知道是吸入飞鸟的偶然事件。对英国飞机制造公司来说，媒体的及时客观的报导，起了很好的保护作用。

在“海协”第九届全体大会上，第一次竞选理事，取得成功，是大喜事。但却遇到这么一个事情。除曾生副部长年纪大了，跳下飞机时闪了点儿腰，飞机公司立刻送去医院检查，无大碍。其余人只是虚惊一场。令人伤心的是事故导致六个英国人丧生。他们均为飞机公司员工的家属。事后驻英使馆专门去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