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陇海铁路关中段沿线城镇发展论析
2017-05-16郭海成
郭海成
摘 要:对于民国时期关中城镇而言,20世纪30年代陇海铁路的通达是重大机遇,尤其是铁路沿线城镇进入空前良好的发展阶段。铁路通达前,关中的经济社会发展较好的城镇大多集中于渭河以北。但随着陇海铁路关中段渐次通车运营,铁路设站城镇如渭南、咸阳等城镇日渐繁荣,并逐步取代大荔、泾阳等成为新的区域经济中心城市。
关键词:陇海铁路;关中;城镇;发展
中图分类号:F512.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7)12-0100-03
古代关中为天下中枢,故关中城镇多有辉煌的发展历史。然自唐宋以降,随着国家经济重心东移、南移,关中地位一落千丈,区内城镇发展也乏善可陈,此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清末民初仍无大的改观。但陇海铁路的通达,给关中城镇带来巨大发展机遇,尤其是渭南、咸阳及同官等铁路沿线城镇更是直接受益,城市经济繁荣、城镇人口增加,逐步成为区内中心城市。
一、铁路通达后渭南发展成为关中东部中心城市
渭南位于关中平原东部,其地“东距华县五十里,西距临潼八十里,南距蓝田五十五里,北距蒲城一百余里,东北与大荔接壤相距约一百五六十里,西北境连富平相距五十五里,东南与雒南县相接,距约一百余里”[1]。自周秦以至汉唐间一直为京畿近邻,素有“三秦要道,八府通衢”之称,为“长安潼关间之名城,民阜物庶,有‘小江南之号”[2]。早在秦武公十年(公元前688年),即在渭河以北设下县。十六国时期,前秦符坚甘露二年(360年),在渭河以南设渭南县,此为“渭南”以行政区划名世之始。元至元元年(1264年),将下并入渭南,改称“并管”。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去“并管”名,复改称渭南。
清光绪年间,渭南县城陆续开设的商号有13家,故市有15家,信义和孝义各有3至5家。这些商号多系粟行、花行和杂货行。民国初年,上海日信洋行在田市收购棉花30万公斤,继而又在县城坐庄收购棉花50万公斤。受棉花交易快速增长的影响,棉花商人纷纷开设花行。到1921年时,渭南县城花行多达16家,田市、故市、辛市亦有数家。1933年,国民政府与美国签订“麦棉贷款”,沿海纱厂转用进口棉,渭南花行半数倒闭[3]。受棉花滞销的影响,鸦片种植面积一度增大。据《陕西农村调查》记载,1933年渭南县城有商店200余家,其中鸦片烟店多达60余家[4]。这一时期,渭南经济虽因在棉业繁荣的背景下有所发展,但发展速度不快,且经济对棉业依赖较重。
陇海铁路通车后,随着渭南交通条件的大为改善,渭南成为关中东部的物资集散地[5]。汉口、天津的布匹、杂货,商县、蓝田的山货,三原、泾阳、咸阳的棉花,高陵、富平、大荔、临潼、白水的粮食,纷纷流向渭南。渭南的物资集散作用大大加强,城市商业随之亦快速发展。开始成为关东粮食、棉花集散地,“渭南市主要交易,以棉花小麦为大宗,营此业者,均获厚利。”[6]渭南,“县城南靠高原,北临渭河,为省东重镇,地当东西要冲,在昔商业本极发达,现在陇海铁路通车渭南,各大商贾,多皆麇集,商业之发达,市面之繁盛,更有进展。”[7]据1935年调查,渭南城关共有商号328家,分疋头、煤油、杂货、花行、盐碱油酒、铁货、转运、粮行、煤厂、药材等11大行类[8]。
陇海铁路通达后,现代工业也开始在渭南出现。1934年10月,上海商人段镜甫、孔直斋等筹集股金10万元,开办西北聚记机器棉花打包股份有限公司,月打包棉花3 000包。1935年12月,交通银行投资20万元,中国银行投资10万元,上海维持会会长季贻荪集资20万元,合计50万元,在渭南火车站北开办西北机器棉花打包股份有限公司,月可打包棉花1万包左右。1939年,西北聚记机器棉花打包厂因遭日机轰炸,迁往泾阳永乐店,厂方于原址另设织布厂,有铁机20部,月产机经土纬粗布500匹。至1940年,渭南有机械工业8家,其中棉花打包厂2家、面粉加工厂1家;手工业班匠3 195人,其中石匠28人、瓦匠50人、木匠635人、泥水匠225人、铜匠26人、铁匠155人、其他2 076人。产品有棉包、白酒、菜油、棉籽油、芝麻油、土布、砖瓦、苇席、皮绳、木轮大车等。1941年,渭南李百朋等人筹资30万元,开办象峰面粉股份有限公司,月产面粉9 000袋,每袋重40斤。此后,相继建立的机械工业有裕泰、华顺、三顺永、利民、永华、三义合等铁工厂。到1948年时,渭南工业有打包厂2家、面粉厂2家、火柴厂1家、铁工厂7家,全部动力516瓦,金属切削机床2台,产品增加轧花车、弹花柜、犁铧等种类[5]。
1935年,渭南县城人口数量不多,“城关约有三千余口”。随着陇海铁路通车后,渭南县城成为关中东部物资集散地,上海等地的商贾来此投资兴业,本地工商业也开始兴盛,相继在火车站附近开厂设店,在西门街和河西岸兴建商业店铺和粮食集市,县城区开始向西扩展。“渭南地当陇海过道,交通便利,往来客商,有增无已,市面新建房屋,几占旧时市面一半,商号林立,其商埠之扩大,可想而知,即现在房屋,尚有正营造者,有修理完备欲待开张者,熙熙攘攘,市面日趋繁荣。”[6]1935年,陕西省建设厅令各县拟具急待建设各事业,渭南县拟具的第一项建设任务即为“(甲)修筑本县西关碎石马路:渭南地当东西往来要道,自陇海铁路到达后,市面日形繁荣,而县城西关街道,仍系旧式土路,每逢天雨,泥泞不堪,拟由西关至火车站,修筑碎石马路,以利交通,藉便商民。”到1949年5月,渭南城区为2平方公里,2万多人,年产值200多万元[5]。
二、铁路通达后咸阳与同官等城镇迎来巨大发展
陇海铁路通达后,咸阳也获得巨大的發展契机。“陕西自陇海路通车以后,工商业日见发展,西安市人口将及二十万人,新开之商店每月必有数家,以是房产价值,较前增加何止五六倍。但以西安附近缺乏河流,用水不便,故仅为商业与政治之中心,对工业上难作若何之发展,现各大工业家咸注意于咸阳。该地距西安仅四五十里,依渭河西安为城,陇海铁路横越城北,且为将来咸同路之终点,扼陕省东西南北交通之咽喉,形势至为重要。西安之布匹纸烟等四大行近有因西安不便移设咸阳之议,而新兴之大工业亦均在咸阳觅址兴建,是以咸阳必将成为陕省之工业中心区域。”1936年时,“咸阳城中已有七万以上之人口,已有人满之患。……现在正在建筑或已完成者,计有陕西省酒精厂,尧山油厂,及中国打包厂,计划中者则有自来水厂,绷布厂等共五厂,明年内均可完成。尧山油厂系榨棉籽油厂,已开始营业,成绩尚佳;中国打包厂经营亦颇得法;陕西酒精厂现正积极建筑中,预计本年十二月间可以全部落成,开始制造。”[9]
交通状况的改善,便利了外货入境,促使咸阳商业进一步发展,这可以从逐月增加的商户上得以反映。如1936年5月份,“是月新开之商店,有东北人设立之永义厚、新昌、同顺和及天津人设立之茂生等新式百货店数家,日用食品庄,有稻香村、义兴源二家,胶皮轮车行,有生记一家,旅馆业有渭北、新生、中州、新昌等四家,火车站附近新开之小饭馆五六家。”[6]
咸阳在铁路通达后的快速发展,使得时人对咸阳之未来报极大之期许。“陇海路通车咸阳后,咸阳商业蒸蒸日上,诚能继续发展,为我国内地一大商埠,为期不远,开发西北、建设西北指日可待。盖西北物产,畅销国内各地以及世界各国,实有赖于咸阳商业为之集散,是故咸阳商业之繁荣与否,实足以左右民生。”[10]“咸阳,已经完全呈现出都市特有的各种姿态了。在这里,可以看到当天西安出版的报纸。往车站去的路上,更显得拥挤和热闹。”[11]
近代同官的发展,亦主要得力于铁路交通对地方经济的促进。1940年代,陇海铁路“咸同支线的通车,使旧铜川骤然繁荣起来”,同官经济因此迅速发展。“邑有火车,自三十一年一月通五里铺后,车运煤。每日两次,平均约三百吨。迄十月,每日增运三次,运输量亦比照增加。七月一日,黄堡站始售客票,每日一次。”[12]“自陇海路咸同支线告成,(同官)始有各种新式工厂之设立,商业亦渐应运而兴。今昔相形,直不可以同日而语。”同官,“交通既繁,产销必畅,则工商业自更趋繁荣了。”以面粉业而言,“昔仅城中有一二家,所制专供县城各机关之用。近年交通便利,工商云集,业此者激增。除用畜力外,南门外,王益村、黄堡镇各处,近有水磨之设,专制面粉,以应需要。”又如石灰业,“昔为陈炉镇窑户附业,近以交通便利,建筑需此甚多,故黄堡镇至县城,沿途有石灰窑十余处。”[13]再如砖瓦业,由于同官“居民多系窑居,故昔时制砖瓦者仅一二家,近以工业需要,应运剧增,全县共有大小砖瓦场十二处”[14]。
又以同官县属黄堡镇为例,“黄堡镇位于咸同铁道与咸榆公路必经之地,适当同耀之中点(距耀三十里距同四十里),在火车未通以前,该镇仅有大车店二家,杂货饭店七八家,此外则为住户,甚为荒凉。自二十九年咸同路基展修至该镇后,车马之经过镇内者数恒逾万,近两三年来,该地煤产向外运输,日益增加,同时新兴工业亦在蓬勃发展,各种工人游息于此,遂使区区之三家村,变而为繁荣之市镇。”到1943年时,“除大小商店四五十家外,已开采之煤矿有新村沟之同善,西椿树沟之华盛,庙底沟之同心,杨泉沟之同兴,史家沟之久兴等矿,多运至该镇待车转运省内各地,在数万吨以上,车站堆集之煤宛若煤山,至新兴之工业计有五厂。”黄堡镇的发展,实由便利的交通引以致之。1943年发表的《陇海路咸同段沿线经济调查:同官县》指出:“同官县之工业,目前完全设立于黄堡镇,其最主要条件,即为交通之便利和原料之丰富。”[15]
明清时期,同官县先后在立地坡、上店、陈炉、演池、黄堡、哭泉设集。民国时期,同官县农贸集市,以镇为中心地点。集市会期仍沿袭明清时的约定,具体集市日(农历)为:凡逢五、十为中山镇集市日,二、七为黄堡镇集市日,七为红土镇集市日,三、八为石柱镇集市日,陈炉镇为每日集市。咸同铁路通车后,由于煤炭大量开采,陶瓷建材如砖瓦、石灰、水泥等以及铁工、纺织等皆有所发展,同官人口剧增,集市贸易也随之日趋繁荣,依托矿区形成的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等市场,发展为每日集[16]。
三、结语
传统的中国城镇格局主要取决于政治因素,即城镇的大小、繁荣与否与驻在政府机关的等级密切相关。但铁路交通引入近代中国后,这一局面被打破。铁路以其巨大的运能优势冲击着传统社会的方方面面,并最终引发城镇格局在经济、政治方面的巨大调整。民国时期陇海铁路关中段沿线城镇如渭南、咸阳与同官的发展可以说正是这一历史大潮的典型表现,这也进一步突出说明了铁路在近代中国经济社会变迁中巨大的引领作用与主导经济结构调整的强大能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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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