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新疆于田县流水青铜时代墓葬的族属问题
2017-05-13陈晓焱
陈晓焱
摘要:2002年至2005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疆队在昆仑山北麓考察我国古代玉石之路时,发现并抢救性发掘了位于和田地区于田县阿羌镇流水村的古墓葬群。根据该墓地的考古报告,参考同一时期、同一地域与之存在联系的文化遗存和考古资料,发现在新疆及甘肃地区的一些墓葬可能与流水墓葬存在族属上的联系。得出了流水墓地墓主很可能是古车师国的先民、乌拉泊等墓地是流水墓地的延伸的结论。
关键词:新疆地区;流水墓地;族属
2002年至2005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疆队在我国昆仑山北麓考察古代玉石之路时,发现了位于和田地区于田县阿羌镇流水村的古墓葬群并抢救性发掘了该墓葬群。
流水墓地位于新疆和田地区(现名喀什塔什)附近,地处昆仑山深处克里雅河上游河道与喀什塔什河(流水河)交汇处的阿克布拉克台地,北距于田县城直线距离68公里,东北距阿羌镇31.5公里。昆仑山系北坡属于新疆南部暖温带极干旱荒漠地带,海洋气流难以到达,是世界上最干旱的山区之一。流水墓地始发掘于2003年,先后3次发掘,至2005年已全部发掘完毕,共计发掘墓葬52座。于田县流水墓地出土的陶器以单纯的的刻划纹作为纹饰,风格十分古朴,墓葬中出土的青铜器、铁器在新疆昆仑山北麓地区属首次发现。此外在墓地的年代方面,依据墓葬遗址中采集的人骨进行碳十四测年为距今2950±50年,部分墓葬中出土了铁器,锈蚀情况严重,数量不多,其主体年代应该在青铜时期,并延续到铁器时代初期,其年代范围应该在公元前1000~前600年,考古工作者由此推断出该墓葬群所属的文化类型可能是新疆昆仑山地区目前已知最早的文化类型,并且已有诸多学者对该墓地的各个方面进行了分析,但在墓地族属这一方面,有些问题还值得进一步的探讨。本文试从流水墓地中墓葬的形制、出土遗物、墓主人种等相关方面与其他地区同一时期的墓葬进行比较研究,以期能在流水墓地的族属问题上得出有价值的结论。
根据该墓地的出土报告,结合在时间和空间范围上都与之存在联系的文化遗存及相关考古资料,笔者对流水墓地与新疆及甘肃地区的一些墓地在墓葬结构、规模、葬式葬具、出土遗物等几个方面进行了对比,发现在这些方面既存在相似的情况,但又有不同的风格特征。因此笔者认为在新疆及甘肃地区的一些墓地可能与流水墓地存在族属上的联系。
一、流水墓葬形制
(一)墓葬结构。
流水墓地中所发现的墓葬,在墓葬形制方面,其显著特征是地表聚石。根据墓口上卵石的排列与堆积状况,可以将墓葬分为石围墓和石堆墓两种类型。58座墓葬皆由石围或石堆与竖穴土坑墓状墓室两部分构成。在墓室结构方面,墓室均为土坑竖穴墓,多为长方形或椭圆形,部分墓葬伴有生土二层台的情况出现。墓葬的朝向基本是东方,偏差多在10~20度之间。
笔者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在新疆地区,采用这种形制的墓葬,即以地表聚石为特征的墓葬并非偶见。新疆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乌鲁木齐市文物研究所于1983年至1984年发掘了乌鲁木齐乌拉泊46座古墓葬。乌拉泊位于乌鲁木齐市南郊约10公里,是通往吐鲁番盆地、东疆、南疆的要道。据考古工作者测算,该墓地的年代范围应属战国时期到两汉时期,在地上结构方面有明显的地表聚石特征——即聚置一簇片石或石块,而这些石块下的墓室则有石棺和土坑两种。这两种墓室除墓壁不同,其余特点都相同。
此外在1984年到1985年,新疆考古研究所在吐鲁番盆地西缘的天山阿拉沟内的东风机器厂墓地,共计发掘墓葬41座墓地,均有保留完整的河卵石封堆,为战国时期墓葬。1976年至1978年,阿拉沟东口即鱼尔车站附近也发掘了七十八座墓葬,多数墓葬封堆被推平,而部分未遭到破坏的的封堆也是河卵石堆,石室竖穴。1980年发现的善县苏巴什墓地,发掘了四十余座墓地,也是散布着河卵石封堆。1983年托克逊县英亚伊拉克墓群有三十座墓地,地表也以成堆的河卵石为标志。
可见新疆于田墓地与以上列举的墓地在墓葬形制上存在一致性,都有明显的用石特征,即用鹅卵石块或石片,搭建封堆。其次,以上列举的墓地在规模上也基本相同,其墓葬数目在30~70之间。由此可以推断,这些墓葬在形制上有着一定的联系性。
(二)葬式方面。
就整体而言,新疆于田流水墓地属于丛葬。可分为单人葬和多人葬。以多人合葬为主。多人葬为分层埋葬,以一层、两层为主,部分为三层甚至多层。多为仰身曲肢葬。新疆乌鲁木齐的乌拉泊墓地,也可分为多人葬和单人葬,葬式上也属于从葬。藏式既有仰身曲肢葬也包括仰身直肢葬,与流水墓葬区别的是乌拉泊古墓葬以单人葬为主,多人葬较少,只有9座。
(三)葬具方面与殉祭情况。
流水墓地中部分墓葬的葬具为木质尸床,但已经腐朽。石堆和石围表面有焚烧痕迹和陶器碎片,经考古工作者复原,为完整陶器,应为故意损坏。近一半墓葬的的石堆或者石围东部有一个相连的小石圈,圈内多有用火痕迹。流水墓葬的大部分墓主的西端大都有殉葬动物的骨殖,多为马头骨、羊头骨。
在善县苏巴什墓地也用木质尸床作为葬具。乌拉泊墓地中随葬物品放在墓穴西侧,也有动物殉祭的出现,殉葬的动物的骨殖大多放在墓葬的东端,动物骨殖主要是马头骨、羊头骨、马蹄骨、羊蹄骨。
二、出土遗物
流水墓地中出土遗物种类丰富,按质地可分为陶器、青铜器、金器等,其中有明显的自身特色的是陶器、铜器、金珠,因此,出土遗物主要从这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和对比。
(一)陶器。
流水墓地出土的陶器以夹砂红陶为主,伴有少量的夹砂灰陶。以罐、钵、杯等器物常见。器表多有纹饰,主要有三角纹、弦纹、菱纹、网纹、波纹等,偶见斜“目”字纹和麦穗纹。纹饰主要为戳刺或短线刻划而成,有个别压印或泥条粘贴。在陶器的型制方面,罐可以分为单耳罐、双耳罐、无耳罐,双耳罐因为耳的位置不同,又分为口耳罐和肩耳罐;钵为折腹和弧腹之分;杯多为直筒杯,所有陶器几乎全部为圜底,并有熏黑的現象,应为死者生前使用的器皿。
在乌拉泊墓地中,出土陶器的种类相对丰富。主要是罐、壶、盘、杯、盆、釜、钵、碗等。以圜地器为多,平底器所占比例较小。有素面陶和彩陶,同样伴有熏黑的现象,使用痕迹明显。其中陶罐也可分为单耳罐、双耳罐。单耳罐多为鼓腹、直口、部分侈口;双耳罐為直口鼓腹,耳与口沿相连,属于口耳罐。在纹饰方面,彩陶的纹饰主要包括三角纹、涡纹、网纹、棱型方格纹等。
对比两个墓地的陶器,可以发现出土的陶器存在许多相似的的地方。包括:两座墓地出土陶器的材质都以夹沙红陶为主;均是死者生前的使用器;陶罐的器型方面、纹饰方面都有相同因素。但在相似的同时,各自又保留着自身的特征。乌拉泊墓地陶器的腹及口沿处装饰各种横鋬,乳钉,并有附加堆文,其次是有彩陶的出现。而流水墓地陶器的纹饰以刻划、戳刺的制作方法与乌拉泊墓葬存在明显的不同。乌拉泊墓地的陶器器型和图案风格与我国新疆东部地区发现的陶器相似,存在一定的联系。流水墓葬其出土陶器也与新疆东部以及河西走廊地区的的陶器十分相似,其单耳罐与双耳罐较同时期内的塔里木盆地南缘的加瓦艾日克墓地、哈密盆地的焉布拉克墓地、河西走廊的辛店文化都有密切的联系。由此反映出了两个墓葬出土的陶器,虽然存在差异,但是整体的风格却十分的相似,并且与新疆东部地区的陶器风格保持一致。
(二)铜器。
两个墓地出土的铜器都以日常生活用品为主。流水墓地的铜器主要有刀、镞、矛、斧、马镳、马衔、扣、珠、耳坠、簪子、环、手镯、铜镜等;而乌拉泊墓地出土的铜器种类有小刀、耳环、发钗、铜镜、马衔等。均不见生产工具,未见大型器物,风格也不尽相同。流水墓地出土的铜斧与尼雅河下游的尼雅北方遗址出土的铜斧极为相似;乌拉泊墓地中出土的铜镜属于中原风格,并且在伊犁河谷也发现类似的铜镜,由此可以推论,这些铜器应该是属于外来物品,可能通过交换、掠夺等形式得来。
(三)金珠。
金珠在我国出现的比较晚,属于舶来品,普遍认为是战国中晚期的制品,流水墓地出现的金珠也能证明这个观点。先秦时期的金珠,其出土地点主要在新疆、甘肃、内蒙、宁夏等地区。在新疆于田县流水墓地中,出土了37枚金珠,圆柱状,中间有穿孔,长0.3~0.4厘米,直径0.2厘米,孔径0.1厘米,应是由金片制成。新疆乌拉泊墓地,出土金耳环1枚。甘肃省马家塬战国墓地中,M13出土了金珠共计361枚。这些金珠用薄金片卷成长管状再切割成短管珠。长度和孔径均0.1~ 0.2厘米。马家塬墓地出土的金珠与流水墓地出土的金珠形制上基本相同,反映流水墓地与河西走廊地区的墓地存在联系。同时,金珠工艺普遍认为是由中亚经欧亚草原传播而来的,这些遗址也与北方草原文化存在密切联系。此外,目前关于金珠工艺传播的研究表明,从两河流域向东而行,金珠工艺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晚,流水墓地、乌拉泊墓地以及马家塬战国墓地出土的金珠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
三、人种与经济形态
据考古工作人员对流水墓地出土的人骨进行分析、鉴定,并取得了明显的成果。对流水墓地出土人骨的性别、年龄、病理特征及多个方面的体质特征进行了分析,其结果表明:据墓主牙齿磨损情况,流水墓葬的墓主在生平食肉较多;腿部骨骼的肌肉和韧带的拉伤、创伤情况,说明从事骑马、负重、射箭等活动;人种为欧亚混合的群种。这些结论与墓葬中的出土遗物亦相吻合,由此说明,3000年前昆仑山北部地区的种族混杂程度已经很高。据数据显示,包括蒙古人种、欧罗巴人种在墓地中均占有一定比例,蒙古人亚种(西藏人)的发现,则说明当时青藏高原南北的文化交流已经明显存在。牙齿非测量性状特征显示,此墓地墓主与所对比的各组数据中南西伯利亚组人群之间的生物学特征距离最小,但同时也显现出与东、西方其他多个人群的相似性。因此流水墓地是一个族属较为混杂的部落,这也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互有关系,流水墓地位于昆仑山北麓,向北可以到达塔里木盆地,向西可以与西藏的阿里地区、喜马拉雅地区相连、向东则到达阿尔金山、柴达木盆地、河西走廊等地区,这也能解释为何在流水墓地会出现诸多地区风格的遗物。
乌拉泊墓地中,墓主的牙齿普遍破损严重,有较强的龋齿病,说明乌拉泊墓地的先民生前多以食淀粉类的食物占较大的比重,表明该地区已经存在了较发达的农业活动,与畜牧业并存,就经济形态而言,发达于流水墓地。
综上所述,流水墓地墓主身份应属于昆仑山北麓的一支游牧民族,而以乌拉泊墓地为代表的新疆东部众多墓地所在区域的经济形态可能是以农耕活动和畜牧活动并存的。而且流水墓地的人种数据显示是从青铜时代延续到铁器时代,而乌拉泊墓地则是从战国晚期延续到汉代,我们从这里可以发现,乌拉泊墓地要晚于流水墓地,在时间上存在先后的关系。
四、结论
流水墓地有首次在昆仑山北麓发现的青铜时代墓葬,根据流水墓地与新疆乌拉泊地区等墓葬的形制、出土遗物等方面进行分析、对比,可以确信的是两个地区的墓地在族属问题上是存在联系的。
乌鲁木齐的乌拉泊墓地,经过相关学者的考证,普遍认为是古车师国墓地。关于车师国的记载,主要是在春秋战国到西汉魏晋这一历史时期之内。《汉书·西域传》中记载:楼兰、姑师当道;至宣帝时,遣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数国,及破姑师,未尽殄,分以车师前后王及山北六国。姑师—车师是生活在新疆东部地区最古老一个土著民族。而于田县流水的墓地的器物与新疆东部地区部分墓地存在联系。乌拉泊墓地的时间延续要长于流水墓地,流水墓地的时间延伸范围要早于乌拉泊墓地,同时乌拉泊墓地的经济形态发达于流水墓地,在墓葬出土器物上,乌拉泊墓地的出土器物在种类上和数量上要多于流水墓地。
由此可以推断:流水墓地墓主很有可能是古车师国墓地主人的先民。乌拉泊等墓地是流水墓地的延伸。两个墓地都以地表聚石为标志,是其共同的特点,而在随葬器物方面则有明显的区别,这充分体现了一个民族在信仰和习俗上的一致性以及同一文化的地方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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