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湖庄园会晤标志新时期中美关系平稳起航

文｜本刊特约评论员 张旭东

海湖庄园会晤标志新时期中美关系平稳起航

文｜本刊特约评论员 张旭东

当地时间2017年4月6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同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中美元首会晤

在经过两场正式会谈和长时间的深度交流后，中美两国领导人已经产生了良好的“化学反应”。双方高层政策团队的合作，尤其是新建立起来的对话机制已经顺利启动并取得实质性进展。

同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大国，中国和美国关系相处得如何，很大程度上左右了这个世界的发展态势。因此，美国政府换届后的中美元首首次会晤便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地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上演。说其“意料之中”，是因为无论中美双方还是整个国际社会，都迫切希望两国领导人能尽早为新时期的双边关系发展确定基调，在经贸和重大地区安全问题上建立共识，避免国际局势动荡进一步加剧。说其“意料之外”，是因为两国领导人在各自繁重的内政外交工作日程中“抢出时间”实属不易，为了“重实质而轻形式”，决定不拘泥于传统元首会晤的外事安排，试图用非正式会晤的方式首先建立起良好的互信和工作关系，为中美合作大门的开启找到准确的钥匙。

在经过两场正式会谈和长时间的深度交流后，中美两国领导人已经产生了良好的“化学反应”。双方高层政策团队的合作，尤其是新建立起来的对话机制已经顺利启动并取得实质性进展。可以说，新时期的中美关系已经实现顺利过渡，并正在跨越新的台阶。

新对话机制铺设合作新平台

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中美政策团队就一直保持着十分紧密的接触。两国元首通过通电话和互致信件等方式进行直接沟通，指导双方政策团队在重大敏感问题上紧密联系，管控好分歧，并为元首之间的早日会晤做出安排。通过紧张的协调，并经美国国务卿来华访问进一步确认，特朗普总统决定2017年4月6-7日在佛罗里达州有着“南方白宫”之称的海湖庄园迎接习近平主席一行的来访。这样的安排避开了喧闹的首都华盛顿，为领导人和政策顾问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进行实质性接触，最大限度利用好有限的访问时间，就双边共同关心的各种问题坦诚而深入交换意见。

在访问之前，国际舆论都在预测此次会晤可能涉及的议题以及讨论议程。其中在经贸方面，中美之间的贸易不平衡与汇率争端是最引人瞩目的焦点。在地区安全方面，朝鲜半岛的危机迫在眉睫。其他诸如南海争端、台湾问题、市场经济地位争议等也受到高度关注。

习近平主席一行于美国当地时间4月6日下午3时许抵达佛罗里达，随后这次不足24小时的海湖庄园之行便紧锣密鼓地展开。下午5时许，特朗普总统携夫人梅拉尼娅迎候习近平主席与夫人彭丽媛的到来。特朗普孙辈的出现和精彩的表演为这次高端会晤平添了几分家庭气氛，更让伊莎贝拉在中国成为家喻户晓的“中美友谊小使者”。

中美两国领导人随即开始了首场正式会晤。在近一个半小时的会谈后，特朗普总统设晚宴招待中国客人，席间双方继续进行着气氛友好的交谈。在国务卿蒂勒森访华期间，曾经提到未来50年的中美关系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问题。此番习近平主席回应道，今年是中美关系正常化45周年，中美应该共同思考未来45年的中美关系如何发展。这样的发问，说明中美高层并非只是着眼于眼下或者有限任期内的两国战略互动，并非把发展中美关系当做权宜之计，而是希望为相当长时期的中美关系稳健提升确立方向、规划蓝图，保障这一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披荆斩棘、砥砺前行，最终行稳致远。

经两国元首商定，中美之间原有的战略与经济对话机制和人文交流高层磋商进行了改版升级。其中，对战略与经济对话进行拆分：一来，设立外交安全对话，由中方主管外事的国务委员与美方的国务卿和国防部长共同负责主持；二来，设立全面经济对话，由中方主管经贸的副总理与美方的财政部长和商务部长共同负责主持；三来，针对原属于战略对话轨道的执法与网络安全部分，设立执法与网络安全对话；再有，设立社会与人文对话，沿袭之前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就两国涉及教育、人员往来、医疗卫生、体育等各方面的互动进行磋商。这四个高级别的对话合作机制，成为新时期中美政策沟通与合作的框架基础，两国秉持着在相互尊重和互利互惠的基础上，拓展各领域务实合作，并建设性处理分歧和敏感问题的原则，争取让两国民众有更多的获得感。

在4月7日的中美元首第二场正式会晤之前，双方政策团队已经启动了外交安全与全面经济两个对话机制。在经贸合作方面，中美双方确立了一项“100天计划”，目的在于尽快确立中美重点合作项目清单，在降低双边贸易不平衡，拓展包括双边投资、基础设施建设、能源领域的合作方面争取尽可能多的早期收获。这项雄心勃勃的计划受到美方格外地重视和期待，也再次体现出经贸合作作为中美关系压舱石的重要意义。

实践反复证明，中美之间贸易摩擦的最佳解决方式是双方通过友好协商与谈判，互谅互让找到利益平衡的解决之道。根本的途径在于扩大共同利益而减少分歧与摩擦所占的比例。当摩擦微不足道时，便自然失去了诱发更大冲突的可能。与之相反，如果中美爆发贸易战，则不仅各方受损且波及全球，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也必将是美国企业与广大普通消费者。

令人欣慰的是，美国政府的决策者正在逐步调整经济政策的大方向，一定程度上摒弃了较为偏激的贸易立场，中美爆发贸易战的可能性显著降低。总体来看，美国的对外经贸政策逐渐在向传统立场靠拢，趋于更加务实，这一政策转变显然与总统竞选期间的诸多言论和承诺有显著差异甚至是截然相反，但是整体上受到更普遍的欢迎。有一些舆论开始褒扬特朗普愈发具有总统相，这也反应出美国的领导人，无论具有怎样的个性风格和政治理念，在执政过程中必然要在惯性政策环境约束中行事。如果贸然打破一切既定规则强行按照个人意志推动变革，必然会阻力重重、步履维艰。可以说，特朗普的“百日新政”很好地验证了这一点。

汇率问题是中美经贸关系一个长期以来的争议点。在选战之中，特朗普经常就人民币汇率向中国发难，指责中国通过故意压低人民币的汇率寻求出口的竞争优势，甚至宣称要在执政以后立即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还将向中国出口美国的商品征收高达45%的关税。然而，在执政以后，特朗普意识到了美元自身走强才是汇率市场近期波动的主要推手。美联储不断加息的预期造成的强势美元，进一步削弱了美国出口商品的竞争力，而相较于其他主要的国际货币，人民币相对于美元的汇率波动幅度反而是较小的，这也反映出中国外汇主管部门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努力。特朗普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很清楚同中国进行务实合作的重要性，因此明确表态不会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实际上，根据美国财政部最新发布的汇率问题报告，美国主要的贸易伙伴都没有被贴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这同样显示出美国新政府在该问题上的“理性回归”。

中美对经济问题的关注，有一个共同的侧重点就是就业。特朗普政府上任以来一直将就业放在最为突出的位置加以强调，并且通过各种政策措施挽留跨国企业在美国工厂创造的就业岗位，还用减税等手段，甚至动用总统个人威望，吸引企业赴美投资创造就业机会。在特朗普看来，持续增加的就业不仅为基层民众带来了丰厚或至少更有保障的收入，也是其兑现竞选承诺寻求连任的关键，更是推动解决美国当前处于困境的社会福利改革的一把总钥匙。

与之相关，美国希望中国能持续扩大开放，给美国企业在华投资更加公平的竞争机会，使得美国的农产品、制造业商品能在中国市场更有竞争力，这样也有利于美国本土就业岗位的稳定。在这一点上，中美实际上诉求是完全一致的。中国也一直希望美国能客观看待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问题”，履行中国入世时的对华相关承诺，并且同中国持续推进并早日签订双边投资协定。目前中美已经互为对方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从根本上说，两国都需要制度性的保障，来确保彼此平等互惠的市场开放与准入，更认真负责地履行法律责任与相关承诺。也唯有如此，中美经贸往来才能少一些不必要的干扰，将合作蛋糕越做越大。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中国2017年一季度经济增长率为6.9%，为2015年第四季度以来的新高，其他一些主要经济指标也令人振奋，这说明中国的经济改革正在取得愈发显著的效果，也意味着中美经济合作的机遇与空间非常广阔。相信“100天计划”临近结束之际，中美经贸合作必然会取得重要的丰硕成果，并为下一个阶段的长期互利合作打下坚实基础。

安全磋商重点聚焦朝鲜半岛

在中美元首第二场正式会晤期间，有一位将领颇为引人瞩目，这便是中方团队中的军委联合参谋部参谋长房峰辉。作为会谈之中唯一身着军装的现役军人，他的出现预示着中美两军合作将取得重要进展。

根据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中美两军新建立了一个重要的对话平台，即中美联合参谋部对话机制，再加上之前已经存在的国防部防务磋商、亚太安全对话机制，在安全层面中美之间的沟通渠道更加多元、框架更加完善、参与主体更加全面。

另外，习近平主席还特别提到了双方要用好并不断完善《重大军事行动相互通报信任措施机制》和《海空相遇安全行为准则》这两个重要的机制，对于持续累积两军之间的战略互信，避免误判，尤其是在涉及南海争端等重大敏感问题上妥善管控分歧，防止偶然意外造成军事冲突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中美此次海湖庄园会晤在安全领域的重点磋商议题之一，就是无法回避的朝鲜半岛问题。进入2017年以来，随着朝鲜违背联合国安理会的相关决议，执意推进有关核导计划，接连试射多枚弹道导弹，引发了东北亚地区局势进入新一轮紧张。与之相对，美韩一方展开高强度、大规模、极具针对性的联合军事演习，并不顾中俄等相关国家的强烈反对，加速推进“萨德”反导系统部署，使半岛局势在“敌意螺旋”之中越陷越深。更加令人不安的是，美国媒体观察到，从3月下旬开始朝鲜方面就在为新的核试验进行准备。一旦朝鲜再次进行核试验，半岛危机水平将进一步大幅提升。

2017年4月15日是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日成诞辰105周年纪念日，4月25日为朝鲜人民军建军85周年纪念日，这也使得4月的朝鲜半岛处于高危窗口期。朝鲜通过举行大规模的阅兵游行来展示新近研发的弹道导弹，还通过大规模实弹军事演习，宣示强硬的政策。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中美两国领导人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做出怎样的抉择，就成了半岛局势何去何从的关键。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海湖庄园会晤之前，一再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言论，称中国可以轻易解决朝核问题，并且表示如果中国给予协助，对于美国而言更好；一旦中国不提供支持，美国将单枪匹马解决这一问题。言论一出，便引发了各方对于美国对朝政策的极大担忧。一方面，特朗普将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想象得过于简单，没有认识到各种矛盾的复杂性和各种政策方案的风险。20多年的实践证明，没有任何一方可以轻易左右朝鲜在核问题上的决策。另一方面，各方尤其是韩国，担忧美国似乎已经放弃外交解决的努力，转而将军事打击朝鲜的方案置于更优先的考虑。如此一来，必将引发半岛空前的战乱甚至是大规模核战争的灾难性后果。

在韩国即将举行总统选举之际，美国对朝鲜的军事打击方案若不与韩国进行充分的协调并获得韩国政府的认可，必然引发美韩同盟的分裂。而作为美国军事盟友的日本，同样对美国军事打击朝鲜深感忧虑。包括中国和俄罗斯在内的国际社会，都不希望美国在军事上采取冒险的单边主义行径。

在海湖庄园会晤过程中，中美两国领导人就朝核问题进行了长时间深入交流。特朗普总统在习近平主席为其讲解半岛问题经纬与中朝关系历史脉络后，终于意识到其之前言论的轻率，明确认识到朝鲜半岛问题解决起来远不像其想象得那样简单。

中美双方在半岛问题上的一个重要共识在于，彼此均坚持半岛无核化这一长期以来的政策目标。这一共识也意味着，国际社会不会承认朝鲜核国家的地位，将争取通过各种途径促使朝鲜最终放弃核武器。与此同时，也不会接受韩国发展核武器，美军也不会在时隔20多年以后将从半岛撤离的核武器重新部署回韩国。

经过全面的政策审查与评估，美国政府的对朝政策已经逐渐清晰。概括起来，该政策可称之为“极限施压与接触”。它的要点在于：

第一，通过美日韩三国之间的军事合作，调集优势兵力与装备，利用频繁的联合军事演习，共同向朝鲜保持高强度的施压态势，同时有针对性强化导弹防御体系，密切情报共享。美国还通过在叙利亚和阿富汗等中东战场上，将各种新式或强大威力的战略武器投入实战，向朝鲜传递威慑信号，使其确实感受到采取挑衅行动的生存威胁。

第二，通过与中国等相关方的合作，最大限度对朝鲜进行制裁，尤其限制朝鲜获得核导项目相关的材料、技术和资金等，使得朝鲜推进核导计划不可持续。作为补充和敦促手段，美国还将对朝鲜进行额外的单边制裁，同时对一些可能与朝鲜存在相关合作的第三方个人与实体发起次级制裁。在极端情况下，美国还可能考虑切断各国对朝鲜包括石油在内的战略资源出口，甚至采取全面封锁禁运等措施，通过极致化的制裁迫使朝鲜改变行为。美国利用4月担任安理会轮值主席的机会，由特朗普总统在白宫邀请安理会全体成员代表进行工作午餐，国务卿蒂勒森召开朝核问题安理会外长会议，就是为了为进一步施压朝鲜凝聚国际共识。

第三，明确不以推翻朝鲜现政权为政策目标，并且不排除美朝对话谈判的可能，但前提是朝鲜必须改变持续的言语和行动上的挑衅，终止过往的朝美互动模式。这一点为和平解决朝核问题保留了可能性，但是目前的局势高度紧张，在朝鲜同其他各方严重缺乏相互信任的状态下，和谈只是作为一种远景可能。除非双方都能有所让步，例如朝鲜停止核导试验、美韩降低联合军演的频率与强度等，否则双方依然胶着于军事对峙。

美国的这一对朝政策，是一个不排除军事打击，优先以非战争手段施压的综合性策略，是让朝鲜在战争问题上从“不敢+不能+不必”最终达到“不愿”的策略途径。

美国克林顿政府时期的国防部长佩里日前撰文称，美国应当珍惜当前难得的，甚至是最后一次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的机会。在克林顿政府执政末期，美朝在朝鲜以弃核换取两国关系正常化方面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甚至安排了美国总统访问朝鲜的计划。但是随着克林顿任期的结束和小布什大幅调整对朝政策方向，使得这一切前功尽弃。佩里认为，如今美国应该一方面充分重视中国的意见和影响力，尽力与中国合作；另一方面，强化美国对朝威慑力度，明确政策底线。

当地时间2017年4月7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同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中美元首第二场正式会晤

从上述分析和讨论看，中国提出的“双轨并行”思路和当年克林顿政府时期的对朝政策基本方向是一致的。而“双暂停”建议恰是美朝双方缓解局势紧张，重回谈判解决危机轨道的正确路径。美朝之间若想从高度紧张的军事对峙实现“理性回归”，则就应该认真考虑“双暂停”的建议，为半岛高度紧张的局势降温。元首会晤后，习近平主席接连两次同特朗普总统通话，就朝核问题进行密切磋商，体现出中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的积极努力。

总之，通过海湖庄园的会晤，中美元首累计进行了超过7个小时的深度沟通，实现了相互了解，建立了互信关系，达成了诸多共识。习近平主席还特别向特朗普总统阐释了中国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不奉行你输我赢、不走国强必霸老路的坚定信念。特朗普总统也高度评价此次会晤，称与习近平主席建立起了“非凡的友谊”，会晤取得了重要的成果。特朗普总统还特别强调愿在反腐方面对中方给予协助，支持中国追逃追赃方面的努力。

此次海湖庄园会晤，拉开了2017年中美高层互动的帷幕。两国领导人已经确定在德国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进行会晤，特朗普总统还接受了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的邀请。在回国途中，中国代表团一行做技术性经停，习近平主席短暂访问了同中国在旅游、天然气能源、北极事务、地方政府等合作上有着巨大提升空间的阿拉斯加，也成为整个美国访问行程中的意外亮点。

中美关系在元首会晤之后实现了平稳过渡，在经贸议题和朝核问题上正加紧合作，以求取得重要进展，为亚太地区和平稳定提供建设性的方案。如特朗普总统所言，“中美合作可以共同办成一些大事”；更如习近平主席所言，“中美有一千条理由把两国关系搞好，但没有任何一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