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前哨战成了大决战

纽约，每年春秋两季的“亚洲艺术周”都在3月与9月举行，而亚洲的春秋两季大拍则要到每年4月与10月首先在香港拉开大幕，因此对于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而言，纽约在业内人士眼里成为春秋两季大拍的前哨战。不过，2017年3月的纽约“亚洲艺术周”却先声夺人，中国古代书画、青铜器等板块相继传来捷报，更有多件拍品成交价突破亿元大关，甚至创造了新的拍卖纪录。前哨战演变成了大决战。这既表明了纽约在中国艺术市场的全球格局中的重要地位，又显示了今年艺术市场的新动向。

顶级金融专家“看好中国”

自2012年以来，中国经济一直处于宏观调控中，艺术市场也随之进入行情调整状态。如今，行情调整已经进入第六个年头了，让参与艺术圈的各路人士不得不都来关注中国经济的前景。值得欣慰的是，2017年中国经济开局平稳，这不仅反映在那些标志中国实体经济状况的经济指标上，也反映在全球顶级金融机构的市场分析专家判断上。据英国《金融时报》3月中旬的一篇专题报道称：美国花旗（Citi）早在2016年的12月就看好中国，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2月发表的一份报告的标题就是“我们为何看好中国”，高盛（Goldman Sachs）的亚洲股票团队也在3月将中国股票评级提升为“增持”。

“看好中国”似乎成了他们的共识。这其中既有短期的因素，比如在通胀驱动下中国名义增长率上升，还有不断上涨的大宗商品价格提升了企业利润；也有中长期的因素，比如将于今年秋季召开的中共十九大也被视为有利因素。当然，金融分析师们最关注的还是反映金融市场趋势的关键指标，那就是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以及中国金融机构的杠杆率。

对此，我们不妨将2016年新年伊始的经济形势来作一番比较。2016年，可謂“消极情绪大爆发”，在市场分析师看来，当时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上面提到的这两项指标。如今，人民币汇率已经在2016年经受了贬值预期的考验，倒是美元走势却呈现出盛极而衰的迹象。至于杠杆率，大家自然会对其特别关注。从刚刚落幕的“两会”，到前不久中国金融监管高层的人事调整，尤其是郭树清上任中国银监会主席一职，让国内外舆论都注意到，中国政府正在酝酿诸多监管新规，统一的金融混业监管机制即将来临，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化解当前中国因杠杆率过高而累积的金融风险。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问题眼下也出现了转机：国际清算银行（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近期编制的数据显示，企业杠杆与GDP的比例5年来首次出现季度下降。花旗的首席中国策略师孙贤兵（Jason Sun）认为，尽管降幅不大，从166.8%降至166.2%，但这标志着他和同事们自去年年中就在预期的拐点的来临。他在3月写给客户的信中表示：“我们自那以来的数百次客户会议表明存在严重疑虑，但现在看来一切皆有可能。就连中国的信贷总额—— 包括家庭和政府杠杆在内—— 与GDP之比的增长也在放缓。”

新天价再现宋元热

在这个背景下看纽约的拍卖就更意味深长了。今年“亚洲艺术周”最夺人眼球的是佳士得的“宗器宝绘—— 藤田美术馆藏中国古代艺术珍品”专场。整个专场中多件拍品拍出高价，其成交价折合人民币都突破了亿元大关，其中拔得头筹的是南宋画家陈容的《六龙图》，估价为120万到180万美元，成交价高达4896.75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3.3亿元。

说到陈容，其个人资料并不详尽，只知道他是南宋端平二年（1235年）的进士，曾做过福建莆田太守，作为画家则以画龙著称，因其字公储，号所翁，被誉为“所翁龙”。笔者记得，近年来十分活跃的上海宝龙拍卖在其2011年12月举行的首场大型书画拍卖会上，推出过一件北宋《神龙图》。据公司提供的资料，因此画与陈容的画法相似，徐邦达先生一度将其暂定为陈容同时期的作品，此后经过对陈容的资料深入比较研究，才确定此画早于陈容的时代。由此反证，陈容是中国美术史上那种久闻其名而未见其真迹的神秘画家。

这次他的《六龙图》拍出如此高价，也许让许多人觉得意外。不过在笔者看来，这件作品与去年秋拍北京保利推出的元代著名画家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有的一比：任仁发以画马著称，而陈容则善于画龙；他们俩都在美术史上以个人的特色而著名，但作品传世的却都很少；两幅作品都是长卷，也都是酣畅淋漓的代表作；更重要的是，这两幅作品都属于“宋元热”所追捧的经典作品。任仁发的作品成交价能超过3亿元，陈容的作品拍出3.3亿元也就顺理成章了。

作为市场关注的焦点，古代书画收藏门槛高，其难点在于对作品艺术价值与真伪的鉴定。由此来看《六龙图》，个中关键是作品的来路—— 其背后隐藏着一段中国珍贵文物流失海外的传奇故事。据佳士得提供的一张售卖字据，陈容的这个《六龙图》，与韩幹《马性图》、赵孟頫《洗马图》、赵令穰《群鹅图》、李公麟《便桥会盟图》、王冕《雪梅图》等共6卷传为唐、宋、元的古画，是经醇王府管事张彬舫之手卖给山中商会的，字据上记载的日期是1915年，距今一个多世纪了！而在这个传奇故事中，有3个重要的因素让买家特别心动：其一，这6卷古画都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续编；其二，流失海外的环节中，关键是经过了“末代皇族”之手；其三，作为中介的古董商，是鼎鼎大名的日本山中商会。藤田美术馆作为藤田家族创立的私人博物馆坐落于大阪，而山中商会的总部同样位于大阪。

难怪这个专场的另5件古画也拍得高价，其中成交价超过亿元人民币的是赵令穰《群鹅图》，以2713万美元（人民币逾1.86亿元）成交；李公麟《便桥会盟图》，以1760万美元（人民币逾1.2亿元）成交；韩幹《马性图》，以1704万美元（人民币逾1.17亿元）成交。此外，王冕《雪梅图》，以865万美元（合人民币近6000万元）成交，赵孟頫《洗马图》，则以450万美元易主（人民币逾3100万元）。6卷书画拍卖成交总计近1.24亿美元，合人民币逾8.5亿元。

青铜拍卖直追皿方罍

令人咋舌的还有青铜器。青铜器在中国源远流长，但在拍卖场上特别受到追捧的，还是所谓“青铜时代”的上古青铜器，也就是夏商周三代的礼器。这次藤田美术馆的专场一举推出6件青铜器，都是属于礼器性质的酒器。虽然在拍前就被业内人士看好，但其拍卖业绩还是令人咋舌：总成交超过1.25亿美元，合人民币超过8.6亿元。其中，商晚期（安阳）青铜饕餮纹方尊，估价600万到800万美元，成交价高达3720.75万美元，合人民币约2.56亿元，刷新了古代青铜器拍卖的世界纪录。

说起青铜器，不能不提到2014年轰动一时的皿天全方罍。那也是佳士得在3月纽约的“亚洲艺术周”上推出，曾经在2001年由佳士得拍卖，创造过中国青铜器拍卖的拍卖纪录—— 924.6万美元。由于这件方罍的器盖收藏于中国湖南省博物馆，湖南省的收藏家联合起来与佳士得交涉，最终这件方罍没有付诸拍卖，而是经佳士得与委托人协商达成私下洽购协议，再由湖南收藏家将其捐赠给湖南省博物馆收藏。据佳士得透露，成交价相当于预计拍卖成交价的一半左右，而据湖南省博物馆发布的公开声明，这个方罍“身首合一、完罍归湘”的代价，是2000万美元。

正如佳士得在拍前推广中所强调的，这6件青铜器在青铜器的造型与工艺方面与那件皿方罍有的一拼。如那件方尊，铸造精湛，线条劲挺，肩部四角有圆雕龙形鸟装饰，器身有象鼻夔龙纹，圈足有饕餮纹，代表了商晚期青铜铸造高超的技术水平，难怪会创造新的青铜器拍卖纪录。此外，那件商晚期青铜饕餮纹方罍，估价500万到800万美元，成交价为3384.75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2.3亿元；此外，商晚期安阳青铜饕餮纹瓿，与商晚期铜羊尊，成交价都拍出了2712.75万美元的高价，折合人民币近1.9亿元。

从皿方罍2001年拍卖到今天，中国青铜器拍卖取得如此辉煌的业绩，佳士得功不可没，可见这次纽约的青铜器拍卖能如此成功，离不开佳士得这个拍卖平台；反过来，这次纽约“亚洲艺术周”的最大的赢家，自然非佳士得莫属。仅“宗器宝绘—— 藤田美术馆藏中国古代艺术珍品”一个专场，他们就取得了成交率94%、拍卖总成交额2.62亿美元（合人民币逾18亿元）的佳绩，刷新了纽约亚洲艺术周上佳士得单场夜拍的纪录。正如佳士得亚洲艺术部主席石俊生（Jonathan Stone）在拍后所指出的：“佳士得纽约、香港及东京团队携手配合，成功征集了该珍藏，同时在全球各地的巡展及拍卖，进一步凸现了藏家的热忱以及佳士得在古代书画和青铜器方面征集、研究及拍卖的实力。”

纽约聚焦全球藏家目光

佳士得拍卖平台的神奇效应，还可以从“家族遗珍—— 玛丽·泰瑞莎·L.维勒泰亚洲艺术珍藏专场”上一见端倪，这个总成交额253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74亿元）、成交率达95%的专场上，黄花梨家具拍品总计成交额逾 1650 万美元（合人民币逾1.13亿元）；紫檀家具总计成交额逾 680 万美元（合人民币逾4679万元）；其中有几件拍品特别值得一提：拔得全场头筹的，居然是一件明16/17世纪黃花梨香几，估价40万到60万美元，成交价高达584.75万美元（合人民币逾4000万元）；而在总成交额中占比并不高的紫檀家具中，拍出优异成绩的都是明式家具风格的：一件清18世纪紫檀独板围子罗汉床，估价200万到300万美元，成交价高达360.75万美元（合人民币逾2482万元）；明末/清18世紀紫檀四出头官帽椅成对，佑价80万到120万美元，成交价高达192.75万美元（合人民币逾1326万元）。

佳士得的拍卖平台，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其对全球买家的吸引力：以“宗器宝绘”专场为例，参与竞投的买家来自北美、南美、欧洲、亚洲、非洲及澳大利亚的6大洲37个国家，尽管佳士得为这个专场设置了门槛，要求买家预付高达200万美元的拍前担保金，还要求首次参拍的客户提供1000万美元以上的资金证明，但在开拍前注册本场拍卖的竞标者就达到了200多人。据佳士得亚洲区总裁魏蔚透露，竞标者中以大中华区的为主，也有不少欧美及日本的买家参与。“竞标人群主要分为两类人：一类是顶级行家，如艾斯肯拉起、蓝捷理等一线古董商几乎都办了竞标牌；二是圈内新手，多半为内地的企业家，虽然没有太多收藏经验，但知道这次的机会难能可贵。其中，6件《石渠宝笈》的书画和青铜器是关注的焦点。光是电话竞标就需要十条以上的电话线。”

佳士得的平台能有如此的魅力，与其全球战略的运用密不可分，正如其亚洲艺术部主席石俊生（Jonathan Stone）所指出的：“本季亚洲艺术周对佳士得及亚洲艺术品而言是历史性的一周。……我很欣喜见证藏家对系列拍品在全球巡展和展览期间表现出的高涨热情，这种热情持续升温并随之转化为拍场上的激烈角逐。亚洲艺术周的强劲表现印证了佳士得与亚洲客户的紧密联系，及以近年来艺廊落户上海、北京为代表的佳士得在亚洲区域所部署的发展战略的成功。”

不过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拍卖也显示了纽约的分量。众所周知，纽约在全球范围里向来是中国艺术品拍卖的重镇，只是长期以来侧重于中国古画、高古瓷玉器与青铜器拍卖等领域，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相对而言，香港、北京等亚洲新的拍卖中心，则偏重于中国艺术品市场中的近现代中国书画、明清瓷器等领域。

近年来，中国艺术市场的行情调整一方面有外部经济形势以及财富流向变化的影响，同时也是内部板块与周期等因素的变化所致，其中一个重要的趋势，就是中国古画、高古瓷玉器与青铜器的占比越来越重，纽约在这些领域中的优势与重要性也因此逐渐凸显；反过来，随着中国买家的崛起，中国艺术品海外回流的路径也发生了变化，更多中国买家走出国门，直接进入了香港、纽约、伦敦等地的拍卖现场。这一切，正在改变着市场格局，加快中国艺术市场融入全球艺术市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