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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人口发展与长治久安关系探析

2017-05-11穆光宗王本喜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维族汉族人口

穆光宗王本喜

(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北京100871)

新疆人口发展与长治久安关系探析

穆光宗王本喜

(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北京100871)

新疆是我国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之一,是我国重要的战略节点。新疆的和平稳定关系着全国和谐发展的大局。本文通过分析新疆维汉人口在自然、社会以及地域方面表现出的差异以及变动趋势来窥见新疆民族发展的问题和趋向。分析发现,维汉两族人口同质性在不断减弱,人口异质性在不断扩大。我们认为维汉人口同质性发展孕育了地区和平稳定发展的密码,而维汉两族人口异质性的不断扩大其实质蕴藏着民族分裂、社会不稳的风险。促进族群人口协同发展、融合发展和平衡发展对新疆的长治久安有重要意义。

民族融合;人口发展差异;维汉人口;长治久安

新疆地处我国西北边陲,古丝绸之路必经通道,“亚欧大陆桥”重要节点,战略位置险要。新疆是我国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之一,共有55个民族。①根据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新疆除基诺族外共有55个民族。1949年以来,新疆总体上保持了较为稳定和平的发展态势,但是也发生了诸如1981年10·30和2009年7·5等流血冲突事件。这些事件影响极为恶劣,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如果不能充分认识新疆民族关系和民族团结的极端重要性,势必危及新疆社会政局安定,势必影响全国和谐发展之路。危邦不居,由于担心暴力恐怖,近年大量汉族人口不得不回流汉地,造成新疆汉人锐减。

据2015年新疆统计年鉴,2014年新疆年末总人口为2298.47万人,其中维吾尔族1127.19万人,占比49%;汉族859.51万人,占比37.4%;维汉两族占比达86.4%。虽然我们不足以说,中国的稳定看新疆,新疆的稳定看维汉,但是毋庸置疑维汉是新疆人口的主体,是影响新疆政治、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因素。

新疆稳定一直是国家社会关注的重点问题,许多专家学者从民族关系、宗教问题以及经济发展等角度做了相关研究。人口结构不仅是民族内部结构运行的基本条件之一,也是民族关系存在的基本载体之一,对民族关系产生重要的影响。[1]

本文从分析新疆最主要的两大民族——维吾尔族和汉族人口发展现状和变化趋势入手,试图通过分析维汉人口所表现出的异质性和同质性来看待新疆长治久安的发展问题。中华民族的融合,应该是求同存异、大同小异,不断消解异质性,不断趋向同质化发展的过程。马戎将英格尔1986年提出的分析族群14个变量体系归纳为6大类,其中第一类就是人口因素。因此,描述、分析新疆维汉人口现状以及体现出来的同质性与异质性,对新疆社会安定与科学发展等研究能起到基础性的作用。维汉两族人口异质性的不断扩大其实质蕴藏着民族分裂、社会不稳的风险。而维汉人口同质性发展则孕育了地区和平稳定发展的密码。

一、新疆维汉人口的自然异质性

建国后,大批的内地汉族人口迁入新疆支援新疆建设、发展。新疆汉族的人口整体上呈现出不断增长的趋势。从1952年32.6万增加到了2014年859.51万人,增长了将近26倍,但是新疆汉族人口一直少于维族人口。改革开放以来,维汉人口占新疆总人口比例呈现出逐渐趋近又不断分离的趋势,其中以1981年和2009年为两个明显分界时点,受这两次恶性暴恐事件影响,部分汉族人口开始迁离新疆,致使维汉两族人口比例不断扩大。从此,也可以看到维汉人口变动发展与地区的和平稳定关系密切。

众所周知,新疆汉族人口中,新疆建设兵团是中坚力量。通过数据分析我们发现,新疆建设兵团人口总数在过去将近40年虽然增长,但是人口占新疆汉族人口比重却不断下降。一方面表明新疆建设兵团人口增长缓慢,另一方面可能表明汉族人口的增长主要来自新疆其他汉族人口生育以及外来汉族人口的迁入。随着建设兵团新生代的补充缩减,新疆建设兵团的老龄化将越来越严重,建设兵团所起的发展经济、稳定社会的作用将会日渐式微。

根据新疆2000年和2010年人口普查统计数据,我们简略绘制了新疆维汉人口金字塔(图3-6)。从图中我们可以较为清楚地看到,维汉人口总体发展态势趋异。汉族人口金字塔“中间大两头小”,塔顶高龄人口不断增多,2010年65岁以上人口达到8.92%,老龄化程度较深。与此同时,随着生育率下降以及第三代汉族人口外迁内地,0-14岁人口比例不断下降,2010年仅剩下13.49%,远远低于维族同段年龄人口比例。可以看到,汉族人口金字塔面临顶部(老年人口比重增加)、腰部(青年人口外迁)以及底部(少儿比重减少)三重老龄化的局面,新疆汉族人口的可持续发展前景堪忧。

图1.新疆1978-2014年维汉人口占比趋势

与汉族日益萎缩的人口局面相比,维族人口总体上表现出较为旺盛的成长活力。2000年到2010年实现了人口的转型,从成长性转入了较为稳定的成年型人口结构。成年和少儿比重均较高,整体上呈现出稳定的钟型人口模式。

此外,根据历次人口普查数据表明维汉人口性别比存在较大的差异(图7),维吾尔族男女性别比1990年为104.5,2000年为103.5,2010年为102.6。汉族男女性别比1990年为110.31,2000年为112.9,2010年为112.5。性别比例会影响婚姻率、生育率,影响人口出生率和再生产进程,进而制约影响着人口增长。[2]

图2.新疆建设兵团人口总体趋势

图3-6.2000-2010年新疆维汉人口金字塔

图7.1990-2010年新疆维汉性别比差异

另一方面,汉族和维族人口的异质性还表现在生育率方面的显著差异(表1)。根据新疆五普和六普数据,2000年汉族15-50岁妇女人数为228099人,妇女平均活产子女数为1.13,平均存活子女数为1.12。维族15-50岁妇女人数为233608人,妇女平均活产子女数为1.9,平均存活子女数为1.71,2010年,汉族15-64岁妇女人数为305427人,妇女平均活产子女数为1.18,平均存活子女数为1.17。维族15-64岁妇女人数为337686人,妇女平均活产子女数为1.71,平均存活子女数为1.65,从表1可以看到,汉族育龄妇女人数少于维族育龄人数,且汉族生育子女数明显少于维族,汉族生育二孩以上的较少,维族存在生育三孩及以上现象。由于计划生育加剧了维汉人口发展的差异性,新疆地区人口的族群结构在未来难以保持稳定性。甚至,新疆最终可能形成宗教化人口占绝对多数的格局。

表1.新疆维族和汉族分孩次出生人口数①时间点分别为:1999.11.1-2000.10.31和2009.11.1-2010.10.31,括号内时间点为前者时间。

人口自然变动,除了受到人口自身增长规律的制约外,还受到经济、人口政策等因素影响。新疆在1989年开始实施少数民族计划生育政策,该政策允许汉族夫妇生育1-2胎,允许少数民族生育2-3胎,这也是造成维汉两族人口比例数量差异不断拉大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全面放开新疆人口计划生育的限制甚至采取鼓励汉族人口生育,未来才有希望缓解新疆维汉人口不断差异化、冲突化的内在危机。

二、新疆维汉人口社会异质性

亨廷顿曾提出文明冲突论,认为不同文化、民族、宗教的冲突会成为21世纪影响全球稳定的重要因素。维汉两族人口随着经济往来交往日益密切,但是在跨文化交流、互动中,由于维汉民族特质、民族意识、价值观念、宗教信仰及风俗习惯等方面差异显著,所以不可避免会发生冲突和碰撞。

维汉两族人口使用不同的语言,一方面阻碍了沟通和交流,另一方面不同的言语实际上会强化民族的意识,弱化族群互相接纳心理,进而造成了维汉两族之间的文化鸿沟。

作为我国第一批沥青生产基地,齐鲁石化胜利炼油厂在上世纪70年代就曾为毛主席纪念堂生产过建筑沥青;2009年建国60周年时又为国庆大阅兵生产了高级道路沥青,铺设在长安街上。

而维汉两族宗教信仰的差异,可能使这道文化鸿沟成为不可跨越的障碍。伊斯兰教10世纪传入新疆并逐渐成为维族人民共同的宗教信仰。伊斯兰宗教信仰几乎构成新疆维吾尔族民族文化的内核。宗教信仰能有效帮助人们解答生命等终极人生意义问题,并营造出一种崇拜感和忠诚感。但是不同宗教信仰可能会构成强化我族群(self-group)和他群(othersgroup)的区分力量。[3]29也就是说一方面它会强化内部的凝聚力和抱团感,另一方面它会使不同信仰的民族产生对立局势。新疆维吾尔民众主要信仰伊斯兰教,新疆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穆斯林人口占新疆少数民族人口超过97%。伊斯兰宗教信徒基本依据古兰经和圣训,有着严格的饮食、生活习惯等方面的禁忌。宗教信仰差异带来价值观、风俗习惯的巨大差异将烙在信教者的行为和心理属性中。部分伊斯兰信仰者会有意无意地宣扬正统与异端的区别,把非信仰伊斯兰者视为异端,把信仰其他宗教者视为异类,具有较为强烈的排外性。而汉族信仰较为多元复杂,生活方式等方面没有太多的规定的制约,属于一种泛儒教信仰,表现出现代化的随意性和功利性。部分汉人对维族信仰、风俗缺乏了解,容易带有大汉族主义的意识,容易误解或歧视维族人民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产生偏见、疏离、排斥等情绪和行为。新疆的冲突、维汉的矛盾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到宗教信仰差异的影子。

社会学界认为,族际通婚是民族融合带来的结果。美国社会学家G.辛普森和J.英格尔认为:“不同群体间通婚的比率是衡量任何一个社会中人们之间的社会距离、群体间接触的性质、群体认同的强度、群体相对规模、人口的异质性以及社会融合过程的一个敏感指标。”最终族际通婚反过来又构成民族关系进一步融洽的原因。[4]

新疆信仰伊斯兰教的维族普遍遵从教义原则,汉子只可与有经人通婚,女子不嫁非穆斯林。[5]218-220“你们不要娶以物配主的妇女,直到她们信道。已信道的奴婢,的确胜过以物配主的妇女,即使她使你们爱慕她。”[6]25如果不遵守规定穆斯林女子嫁给汉族男性,不仅婚姻不被认可,死后还不能葬入穆斯林墓地。宗教民族的分界使得维汉族际通婚概率不高,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维汉男性将扩大选择地域,将使得维汉通婚概率进一步降低。研究表明,维汉通婚比例较低,大多数维族人在本民族内完成婚配,维汉族际通婚特别是维族女方加入汉族男方,女方会被维族人看不起,社会和本民族的不认同会使婚姻双方都面临巨大的外部压力,婚后也容易存在民族文化的冲突和不适,因此族际婚姻多以离婚结局。[7]

民族混合家庭的建立与维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族群人口的融合状况,同时因为反映着民族关系的状况,影响着民族关系的发展。从六普数据进行横向比较,六普中两个民族户占总家庭户的比重全国为2.69%(10813971户),内蒙古自治区为11.48%(941832户),广西自治区为9.55%(1256601户),宁夏自治区为1.98%(37199户),而新疆和西藏自治区则为1.37%(分别为91879户和37199户)。由此可见,单从民族混合家庭的视角来看,新疆和西藏的民族关系在五个自治区中是排在最后的。再从新疆内部来看,新疆乡村中两个民族户占总家庭户的比重为0.78%(26867户),镇为1.44%(15869户),城市为2.28%(49143户)。可见,新疆民族混合家庭主要集中在城市,城市中两个民族户家庭占新疆全部两个民族家庭户的53.49%,这可能是由于城市中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影响人口的民族宗教观念发生的变化要比农村显著。另外,从纵向比较来看,新疆五普中两个民族户占总家庭户的比重为1.73%(83031户),与五普相比,六普下降了0.36个百分点。新疆社科院社会学所的李晓霞在其《新疆民族混合家庭研究》一书中指出:近20多年,在维汉民族成员之间往来日益频繁的同时,维汉民族间的界限却更趋严格,对本民族的认同与异民族的认异心理在增强,宗教对维吾尔族民众社会日常生活的干预程度加深,维汉通婚者往往要承受主要来自维吾尔族社会的巨大社会压力。维吾尔族民族和宗教意识上升以及维汉关系的变化无疑与民族分裂势力和极端宗教势力的宣传和活动有关。同时,这也反映出人们由过去更多注重现实物质生活的改善,向追求本民族独有的精神生活变化,纯洁民族的血统与文化成为一种普遍的期待,说明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或族际交往的增加都不可能完全解决民族关系方面的某些问题。[8]

维汉人口社会异质性还表现在教育、人口、产业、职业分布,总抚养比等方面,而这些因素最终将不断拉大维汉两族收入差异,进而造成维汉经济地位的不平等,最终导致矛盾的集聚甚至爆发。从维汉产业结构人口分布上可以看到(图8),汉族第三产业比重依次高于二产和一产。而维族第一产业高达82%以上,大大高于三产和二产比重。由此可见新疆汉族的人口产业布局是强势地优于维族人口产业布局,甚至优于全国产业布局。与新疆维汉产业布局密切相关的是维汉人口行业分布的极度不平衡现象,我们从维汉就业状况的堆积图可以看到(图9),维汉两族就业状况差异显著,大部分维族人口固着在第一产业上,83.01%的新疆维族人口从事农林牧渔等经济附加值较低的行业。而且在过去的20多年间,这一从业比重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动。汉族人口从事农林牧渔业比例降低而且有不断降低的趋势,汉族大部分从事的是附加值较高收入效益较好的技术类、商业服务以及生产运输等三产服务业而且这一比重有不断提高的趋势。2015年的全国行业工资水平统计显示,行业收入最高的是金融业和技术服务业年收入在11万元左右,最低的就是农林牧渔平均年收入在3万元左右。农林牧渔是传统生产方式,生产工具较为简单,生产力较为落后,农村生活水平维持在自给自足的状况和水平,不利于维族经济发展,容易使维族人口陷入人多地少收入低的窘境。

图8.2010年新疆维汉产业布局

国际和国内发展经验表明,产业结构改变是经济发展的表现和结果,反过来产业结构的升级也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不断深化大背景下,如果维族人口无法在就业产业结构方面进行调整并跟上新疆乃至我国工业化进程,那其整体发展与其他地区或人口将拉开更大的差距。

高水平的教育是人口素质发展重要的途径,是提升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手段。维汉受教育的差异势必会影响维汉人口就业状况和职业分布。从六普资料可知,新疆汉族人口的受教育程度远远高于维族,2010年新疆汉族人口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占比37.6%,而维族为12.63%,低了将近3倍。而维汉教育的差异可能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维汉两族经济方面的差异造成的,汉族主要集中在北疆,北疆一直以来就是新疆社会经济发展的领头羊,而维族73%左右的人口分布在南疆,南疆地区贫困的现状容易导致维族教育文化迟迟跟不上,从而造成维汉两族教育差距较大。因此,需要格外注意或者警惕,新疆维族人口陷入低水平教育—低水平经济地位的恶性循环怪圈中。

图9.1990-2010年维汉人口就业状况及趋势①体制内人员表示国家行政、党群及事业单位负责人;技术类表示专业的技术人员。

无数的事实表明,教育水平是影响人口就业和失业的重要因素。一些调查表明维汉就业过程中存在着不平等待遇,乌鲁木齐维汉民族关系调查报告显示,一些用人单位认为维族素质较低,汉语能力不行,工作能力弱,明确表示不招少数民族,造成部分少数民族认为自己的就业机会被外来的汉人抢走了。[9]就业是收入的最为重要的来源,收入是经济地位的基础,维族人口就业的不顺畅会扩大维汉人口基尼系数。经济收入的差异以及不断增长的差异,容易被维族群众感知并导致心理的失衡。在维吾尔族中一直存在这样的一种说法:汉族人口来之前,我们吃羊肉是整只整只地吃,汉族人来了之后我们只能一片一片地吃了。[10]这是维族人口在利用和争夺资源中失利的不正确的外部归因,单纯认为汉族人口入侵导致了他们生活状况的下降,其实质是维汉人口经济发展不断拉大的差异导致的,不患寡患不均。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一座房子不管怎样小,在周围的房屋都是这样小的时候,它是能满足社会对住房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一旦在这座小房子近旁耸立起一座宫殿,这座小房子就缩成茅舍模样了。这时,狭小的房子证明它的居住者不能讲究或者只能有很低的要求;并且,不管小房子的规模怎样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扩大起来,只要近旁的宫殿以同样或更大的程度扩大起来,那座较小房子的居住者就会在那四壁之内越发觉得不舒适,越发不满意,越发感到受压抑。”[11]349维汉两族在就业不同处境待遇以及由失业带来的不满、愤恨容易加剧维族民众心理的不平衡感,失业的年轻人就很容易被煽动聚集起来,做出危及社会安定的越轨行为,造成恶劣的群体性事件。

根据贝克尔人口质量-数量替代理论,在维族家庭收入一定的情况下,孩子数量将对孩子质量起到替代的作用,也就是说维族生育较多的孩子反而会影响到孩子质量的问题。投资孩子的教育是主要的家庭支出,也是具有较高回报的投资行为,孩子教育的投入减少会影响家庭未来的经济地位。因此,我们可以预判在现有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维族人口极易陷入“低收入—多生孩子—低水平教育—低收入”的恶性循环之中,这种恶性循环必将不利于新疆维汉人口的和谐共处,不利新疆大局的和平稳定。

图10.1990-2010年新疆维汉抚养比状况及趋势

三、人口空间差异

新疆维汉民族表现出的另一个明显异质性是地域分布的差异。根据六普数据表明,维汉在空间居住分布上有着巨大的差异。新疆汉族人口70%以上分布在北疆,主要集中在乌鲁木齐、昌吉州、伊犁、塔城等地区。汉族人口大部分居住在城镇,城镇人口比重高达70.3%。新疆维族人口70%以上分布在南疆,主要集中在喀什、和田和阿克苏等地区。维族人口大部分居住在农村,比例高达78%。我们根据2010年新疆人口普查资料绘制了维汉人口空间罗伦斯曲线图(图11),并计算求得2010年新疆汉族人口集中指数为0.28,新疆维族人口集中指数为0.65;①集中指数:I=(∑Ai-∑Ri)/(M-∑Ri);∑Ai是某一民族在各地区的累计频率之和;∑Ri是假定人口在各地区均匀分布时的累计频率之和。M是假定某一民族100%集中在一个地区的最大频率总和。I越接近1,说明人口分布愈集中;I愈接近0,说明人口分布愈均匀。表明新疆汉族人口分布较维族人口均匀,换言之,汉族人口分布较为分散,维族人口分布较为集中。童玉芬等曾测算得出1990年新疆汉族人口集中指数为0.45,维族为0.74。[12]从1990与2000年的维汉人口集中指数比较来看,我们可以得知在过去的20年间,维族人口迁移表现出较强的惰性,集中程度没有太大的变动,而汉族人口从偏集中向偏分散趋势发展。

图11.2010年新疆维汉人口空间罗伦斯曲线图①空间罗伦斯曲线图主要用来分析地理事物在空间上的集中与分散程度以及这种聚散的变化。通过把实际地区分布数据与标准分布数据作对比,可较为直观地说明地理事物在空间分布方面的集散程度及变化情况。具体操作步骤可参见:童玉芬、李建新《新疆各民族人口的空间分布格局及变动研究》,载于《西北民族研究》2001年第3期。

维汉南北集中居住从侧面也反映出了维汉的关系疏离,维汉居住空间分异正是维汉社会分层在空间上的体现,是空间资源被剥夺和空间权利被异化的表征。[13]这种分异势必会造成维汉社会阶层的分离和对立,使得较为贫困的维族人口趋向高度集中,高密度的居住以及资源争夺的日益激烈,容易引发犯罪、失业等社会问题。社会心理学中“接触理论”认为不同文化和习俗的群体增加接触和来往有助于消除群体之间的消极刻板印象,减少偏见、歧视等不良情绪。[14]空间距离分割严重阻碍了维汉两族群体交流及个体的深入交往。从国际社会经验教训来看,在一个存在不同群体的地区,单一群体的过分集聚往往会酿成诸多不良社会问题。比如法国巴黎穆斯林移民社区骚乱,乌鲁木齐7.5事件等。此外,张锦宗等通过统计人口格局与经济格局一致性来分析区域分异和民族分异的相关性,研究表明新疆各县市经济发展水平与少数民族人口比例具有明确的负相关性,且民族与空间分异的格局具有高度的耦合性。[15]因此,维汉空间分布的不合理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维汉两族融合、共同进步的进程。更值得注意的是维族人口大量滞留农村,极易形成农村过剩劳动力。因此,应该加强维族农村青年的职业化教育,疏通人口迁移途径,推动维族农村人口走向城市。

四、结论与讨论

新疆人口有其特殊性,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大特点就是维汉两族人口的异质性强、同质性弱。本文认为基于历史数据分析,驱动新疆维汉人口异质化力量在不断增强,而促进维汉人口同质化的力量被压制和削弱,导致维汉人口之间存在潜在对峙局面,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潜在人口风险。换言之,人口宗教化的发展可能导致人口的分化甚至族群的分裂。人口发展异质性太强容易被弱势一方感知并转化为一种负面的情绪和不满足气氛,如长期得不到消除会转化为一种破坏性的负能量,如遇某个外因,就很可能引发动乱,危害社会安定。习总书记在新疆工作会议上曾谈到新疆问题最长远的还是民族团结问题。我们认为民族团结关系的症结就在于维汉人口、族群人口发展的差异性与不平衡性,治本之策还须从人口下手。从人口协同发展、融合发展和平衡发展三个角度来增强维汉人口的同质化进程,一定有助于增强族群人口的凝聚力,维护新疆大局的长治久安。

人口的协同发展必须引入族群的观点,不同族群人口的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互相带动、共同发展,不以一族的发展而以他族的发展为代价。人口的融合发展包括文化教育—族群婚姻—人类居住的融合。人口的平衡发展实际上是要促进维汉等不同族群人口的家国信仰—经济收入—社会地位的趋同发展。人口同质性力量的增强具有促进新疆地区长治久安的战略意义。

1.采取保护性就业政策,促进维族人口经济收入提高。经济发展和就业公平是促进民族人口融合的理想方式。千方百计改变弱势人口的不利地位,创造相对公平的社会环境。西部大开发、新疆经济的发展有助于民族关系的良性发展,文化上的整合将会促使各民族人民自觉地增强中华民族认同感。[16]经济共同发展换来的将是民族不断走向融合的过程。因此,一方面政府应该重点扶持维族发展民族特色的服务业、旅游业等第三产业,加大对维族地区旅游设施投入,提高维族人口旅游收入。另一方面按照市场需求引入科技力量,创新发展维族特色农业,调整农业结构,发展附加值较高的产品。此外,应该鼓励维族人口走向全国求学、就业,并为其提供适当的优惠政策。大力发展民族地区经济,缩小维汉民族发展差距,这样才能使维汉把民族意识转移到国家集体意识,才能认同一个家国和家园原则,才能共同团结抵御分裂势力。

2.提升维族人口的文化教育水平,增强“家国认同”而不仅仅是“民族认同”。通过教育,可以培育民族群体较为一致的民族观、历史观和爱国观;可以增强民族理性意志,摆脱封闭狭隘的民族意识,正视民族发展的差距,增强多元一体的国家统一大局意识;提升人口的素质与民族的同质性,有助于防止滋生民族偏见乃至分离的不良情绪;提高维汉学习双方语言能力,维族普及汉语,可以学习汉族先进的科学文化技术,汉族学习维语,可以更好开展工作,促进沟通交流。此外,教育对提高收入具有显著的影响。维族教育水平的提升也有助于缩小维汉经济地位差异,缓解收入不均带来的冲突和矛盾。因此政府应增加对维族教育的投入,大力普及义务教育,重点普及、提高农村的教育质量,扫除文盲,大力兴办职业、成人教育等,加大对维族地区师资力量的扶助,特别是少数民族师资力量的培养,提高教师的待遇,稳定教师队伍,千方百计提高维族人口的教育水平。

3.促进维汉居住融合,增加维汉民族互动频度,促进民族团结。维汉的分居异化容易使两族人民缺乏对彼此的认同和信任。西方社会也存在少数民族集聚而导致的骚乱事件,并针对此类事件推出了改善居住隔离以及族裔融合的政策。这些措施促进了族群之间数量的均衡以及提高了混居的程度。[13]因此,可以尝试构建多民族混合居住社区、构建更加开放包容的新疆,鼓励南北疆人口小规模渐进式迁移流动,平衡维汉空间地区居住上的差异。

4.承认维汉文化的主体地位,互相尊重,和谐共处。异质文化之间冲突是文化主体习惯冲突,能否和谐共存取决于不同文化能否互相承认对方的主体性。文化的共存只能基于对他者文化的承认之上,而文化存在强弱之分,异质文化容易产生支配与隔离的消极情绪化,前者称为文化侵略,后者称为文化封闭。[17]维汉民族融合并不是要消除文化差异,而是应该鼓励维汉参与公共事务,产生自发的社会网络组织及成员间的信任和规范,形成一个视野一致的共同体。因此,一定是在民族平等、团结、共同进步发展的框架下,要确实做到消除大汉族主义,及时发现疏导维汉民族矛盾,避免产生或扩散偏激的民族意识。维汉需要增进彼此文化交流,缩小文化差异,消除文化分歧,正如费孝通所提倡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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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彦英]

Integration or Separation:A Discussion on Relations between the Population and Long-term Stability of Xinjiang Uyghur Autonomous Region——Based on the Differences in Population Growth between Han and Uyghur Ethnic Group

MU Guangzong,WANG Benxi
(Institute of Population,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As one of the five ethnic minority autonomous regions,Xinjiang has become a critical location of strategic significance in China.The long-term stability of Xinjiang will place great impact on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China.The paper studies the challenges and future development of Uyghur ethnic group by analyzing its natural,social and regional differences compared with Han ethnic group.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gap between two ethnic groups has been widened.Since the stability of Han and Uyghur ethnic group largely relies on its common ground in population development,the huge difference may lead to ethnic separatist activities and social unrest of two ethnic groups.The study has vital significance in seeking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the population and long-term stability of Xinjiang.

ethnic integration;regional differences of population;the population of Han and Uyghur Ethnic Group;long-term stability

C92

A

1674-0955(2017)02-0129-08

2017-01-04

穆光宗,男,浙江象山人,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人口理论与社会政策,人口与发展,社会老年学;王本喜,男,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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