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迟钝少年的小遗憾

我高一的时候是化学课代表。每星期二第二节课下课和星期四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我都会拎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有各种烧杯，叮叮咣咣颠颠簸簸，从二楼的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头。

中间要小心躲避疯跑的人，在走廊里打球的人，用校服蒙住眼睛玩捉迷藏的人。

二楼有四个班级，我在最里头，我总会注意到邻班的一个女生。因为每次我拎着一大箱子烧杯往教室方向走的时候，她总是跟我反向而行。

她冬天会在校服里穿一件白色的毛绒质地的小棉袄，夏天的时候，她总喜欢卷起一边裤脚，穿黑色的匡威帆布鞋。

通常我们的路线会撞到一起，然后，我往左侧让，她也往左侧让，我往右侧让，她也往右侧让。

这个时候她总会笑着站定，然后说：“你先走。”

我点头，小声说着“谢谢”。

大概持续了半学期，我们互相注意，但彼此不认识。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喜好。

然后我们迎来了高一的第一次秋游，去爬山。我记得那天特别累，老师一直鼓励说：“爬到山顶啊，同学们！”

我在后面嘟囔着：“我为什么要爬上山顶看长江啊！每次坐校车，我经常盯着长江的滔滔江水……憋尿啊！一憋就是半小时……”

然后我身旁有个人笑了。我转头，看到了邻班的那个女生。本来以为自己说了句很幽默的话，不想在看到她后竟觉得有点尴尬。女生倒是没怎么介意，只是淡淡地笑着说：“我坐校车的时候都听歌睡觉，或者看小说。”

我说：“我都是玩PSP。”

“那下次我坐你旁边看你玩吧？”我一愣，忙点头：“行啊！”

那次秋游，我和她悄悄掉了队，两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没有爬到山顶，傻兮兮地以长江为背景，摆了一个如今想来无比尴尬的笑脸，拍了一张照片。

此后，我总会先在星期五晚上偷偷熬夜把PSP里的新游戏打一个通关，然后第二天上午坐校车的时候，用最帅气的通关方式，玩给身旁的女孩看。

她的确特别喜欢听歌，有时会把耳机分给我一个。

每次一起坐校车，有太阳的时候，她总喜欢让我把车窗帘拉起来但是留一丝缝隙，把照进来的一束阳光握在手里把玩。雨天的时候，我们大都会戴着耳机盯着窗外发呆。

直到快要高一期末的时候，也恰巧快要到她的生日，某次坐在校车里，我问她，有没有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笑着说，我化学有点差，生日礼物是，你能帮我把化学成绩变好。

身为每天的“烧杯小当家”，我拍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美好的爱情来了，我要为她准备一份特别又特别的生日礼物，而且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我回家问我妈要了一百块钱，怀揣着窃喜、闷骚等各种青春期小男生该有的激动情绪，跑到大众书局，买了当时最新版的《王后雄学案化学分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一化学分册》等各种分册。

然后星期一的早晨，我站在她们班级门口叫她，班里一阵“哎哟……”的起哄声，她低着头走出来。我把一摞书推进她的怀里，说：“送给你！生日礼物！肯定让你愿望成真！”

從那以后，每个星期六的校车上，我又一个人望着滔滔的长江水了，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冲下去，在那冰凉的江水中冲个透心凉的澡，还好我抑制住了冲动，磨炼了意志。

再之后，滚滚长江东逝水，她住长江尾。

而我这个迟钝的少年，也从此拥有了一份青春期的美好小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