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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我相信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2017-05-05凌霜降

文苑·感悟 2017年5期
关键词:水痘姨妈笔记

凌霜降

1

十七岁那年我遇见了你,就像陷入困境极度绝望的信徒遇见了天使。

那年我出水痘了。脸上的包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脸原本就又瘦又黄,现在更是鬼都能被我吓回去。

我怕传染给别人,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姨妈一脚把门踹开,让我抱着同样出水痘的梁伟书去街口排队看义诊。义诊的是省城最大的医院组织的。

队伍排得很长,人们看到了我和梁伟书脸上的包,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那俩小孩是谁呀?脸上那是出水痘了还是什么病?”

“那是梁家的大妞和小儿吧?不知道是什么,挺瘆人的。”

“真可怜,爸妈走了,又摊上了那样的姨妈。”

终于轮到我了,我紧紧抱着因为不舒服而扭动的梁伟书,试图让他安静些。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你,有一张年轻的脸,眉清目秀,眼神温润而柔和:“小妹妹,你的家里人呢?”

我在你温柔又迷人的微笑中失神失声,只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也走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答你:“我就是我的家里人,这是我弟弟,请帮他看看,他一直在发烧。”

简易的帐篷里,你亲自给梁伟书打针,你的手干净修长,又灵活有力,而且十分温柔。梁伟书痛得挣扎吼叫的时候,你轻轻地说着话安抚他。

你的声音敦厚而温暖,我忽然觉得眼角发酸。

在我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去世之后,在姨妈带着姨父、表妹、表弟住进我们家之后,我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

“你也出水痘了,你也需要用药。你叫什么名字?”

“梁雅书。”

“我叫周栾。”

“十七岁才出水痘是不多见。但确定是出水痘了。

“饮食清淡些,配合药物,很快会好。

“结痂的时候要等它自然脱落,要有耐心,别动手揭开,会留疤痕的。

“自己生病很辛苦,还要照顾弟弟。你要加油。”

你的话很简短,声线敦厚,似能传到最悠远的地方,然后又慢慢地传了回来。

你走后许久,我的脑海里依然回荡着你说这几句话的声音。

收到你的第一笔汇款的那天,我过得惊心动魄。

半夜里,喝醉了的姨父开始撒酒疯,差点儿砸碎了我屋子里那扇脆弱的门,我抱着半醒惊哭的梁伟书,不知如何是好。手里紧紧握着一枝铅笔,想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便将它插进对方的眼睛。

我在姨妈的骂声里挨到了天亮,逃跑似的带着梁伟书去上学。

快放学的时候,我内心依旧惊慌,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想到姨父陰冷恶毒的眼睛,我还是怕。

“梁雅书!你的信!”

直到我收到你的第一封信,还有第一笔救命的钱。

2

梁雅书,你好。

我领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分一半给你。要继续努力读书哦。

你没有留下地址,只有签名与日期。

我手指轻轻抚过你的名字,想象你写这封简短的信时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为何想到要帮助我,大概是因为当时去就诊的人都在议论姨妈霸占了我们家,还虐待我们姐弟的事情,而你恰巧听到了吧。

大概是,上帝终于看到了我的艰难。大概是逝去的父母也不再忍心,所以,拜托你作为天使降临。

钱是两千块。

我用这笔钱,让梁伟书上了幼儿园。剩下的存了起来。

请律师需要很多钱,我要把我的家要回来。

那一年,世界上最好听的话叫作:梁雅书,你的信。

每当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你的信总是很简短。

梁雅书,还好吗?加油。

梁雅书,今天我第一次跟进大型手术,手术成功。你也加油。

梁雅书,新年快乐。

梁雅书,你好吗?我有点儿不好。今天送走了我的手术生涯里第一名未能抢救过来的患者。真正的坚强是擦干眼泪后面对以后的生活。与你共勉。

梁雅书,花开了。春天快乐!

你的信,和代表着你一半工资的汇款单,是茫茫大海中的灯塔,是浩渺汪洋里的浮木,是枯寂黑暗中唯一的花火。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做了一件特别特别心狠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再次喝醉酒的姨父大力地踢开我房门的时候,我用铅笔刀刺伤了他的胳膊,然后背着梁伟书带着一身的伤去了派出所报案。

人们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有同情,有怜悯,有厌恶。

我不怕。在民警与法院的监督下,姨妈一家恶毒地咒骂着我,交出房产证离开了我们家。

那天我关上大门,将人们的议论纷纷隔在门外后,连走回椅子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瘫倒在地上,紧紧抱着梁伟书,流出了父母去世后的第一行眼泪。

那天晚上,我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地换了锁,拔掉了电话线,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隔着门拒绝了姨父的蛮横叫嚣与姨妈的假意讨好。

姨妈的报复是彻底毁了我的名声。

我在流言里被指指点点,也因此申请到了贫困补助,免费上了高中。

我好想也给你写些什么,每次提起笔,我便又换成了功课。

我觉得自己要足够努力,才有给你写些什么的资格。

因为,偶尔在书里看到关于爱情的只言片语,我的心都会咯噔一下,想起了你。

3

我每天早上把梁伟书送到幼儿园再去上学,下午的时候请假一节课去接他回家。

高中的功课很难,我中学缺课太多基础不好,又常常要请假,所以要跟上大家,显得特别艰难。

你的信长了很多,讲了一些学习的技巧,还寄来了你高中三年的课堂笔记。足有半米高的一摞笔记本。

你在信里说,要考上医科大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足够勤奋,总不至于被功课难倒。

除了睡觉的时候,我连给梁伟书讲睡前故事的时候都在背功课。

我很勤奋了。

但是,我知道我离医科大学的距离就像月亮与太阳的距离那么遥远。

我很想去看你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但小镇离省城有两百公里,用你的薪水生活,用你的薪水供梁伟书上学,再用你的薪水去满足自己的少女心,是不是太无耻?

我有无数蠢蠢欲动的心思,却没有拼命放肆的本事。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又做了一件被人指责的大事。

我要把房子卖掉。

那是临街祖宅,是祖父母留给我父母的地,是父母努力奋斗才盖起来的房子,是我和弟弟的家。

离开小镇的时候,我和梁伟书一人一个行李箱。我的行李箱里装着一所普通医科大学护理系的录取通知,梁伟书的行李箱里装着你寄给我的高中课堂笔记。过去三年,我每晚背着那些笔记哄他入睡,他常常安静地翻看它们,从不吵闹。

周栾,抱歉,你已成为我与梁伟书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存在。

4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双脚踏上这座有你的城市的土地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忐忑不安。

房子被人刻意压价,只卖了三十万元。

我先在学校附近的旧小区里花了二十万元买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第一个晚上,我打扫到半夜,把旧报纸铺在地上,垫上被子,告诉梁伟书,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他没有说话,从行李箱里掏出你的笔记,让我给他读。

我关上灯,一条一条地给他背化学方程式,直到他入睡,直到自己也融入了这座城市的黑夜。

来这城市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医院,挂了胸外科周栾医生的号。

13号,梁雅书。

听到护士叫号的时候,我的心脏腾地乱了好几拍,拉着梁伟书的手陡地攥紧,梁伟书感觉到了痛,瞪大眼睛看着我。

推开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推开一座山。

中间的山山水水,艰难险阻,一瞬间从我的脑海里划过,仿佛已经过了生生世世,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周医生,你好。”

我急急地问好,并且看也不看就按着梁伟书的头与我一起向座位深鞠躬的样子,一样很可笑吧?

我听到你呵的一声轻笑,就响在我的左边,然后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你在洗手,并没有坐在座位上。

我抬起头,困窘地看着眉宇眼角都是温和的你,你的身形似有清减,但挺拔依旧。

有什么东西,像一把刀,再次将你的侧影,刻在了我的心上。

“梁雅书?”你看了看挂号单,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安静地站在我旁边的梁伟书,然后有些疑惑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连接上了你的声带,跟着它在战栗:“嗯……呀……是……是我……周医生。”

我结结巴巴,几乎窘迫得想哭泣。

这两年,我一定变了许多吧?从不谙世事、胆小怯弱的小女孩,变成了状告姨妈一家卖掉父母留下的祖产的狠辣姑娘。

自卑像洪水一样弥漫过来,这样复杂的一个我,如何面对每月肯分一半薪水给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姐弟的单纯的你。

“我考上了大学,我卖了房子有了钱,你以后不用再给我们寄钱了,过去一直谢谢你的照顾,再见。”

我說出这句长长的话用了十秒钟的时间吗?

大概没有吧。

因为我拉着梁伟书跑到楼下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十二分三十九秒。护士叫号的时候,是十点十分十五秒。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拉着梁伟书跑出大门的时候,好像听到楼上的窗户打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胸外科就在三楼,也许是你在叫我,但我没敢回头。

人生真的很神奇,我遇到你,就似一直独自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前方忽然有路灯亮起。怕惊扰不敢太靠近,但是不管做什么,都忽然有了力气。

5

接下来的一年多,我忙着上课、打工、照顾梁伟书。

时间一直在逼着我向前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跑向有你的方向,这么想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累。

我再次见到你,是因为梁伟书因为严重的胸膜炎连续高烧四十多摄氏度不退。

那天之前他就一直在发烧,吃了药,打了针好些了,就没有去医院。

没想到当天半夜,他忽然就烧到昏迷了。

我背着他跑进了医院,我不知道那一天你正好值班,我满脸是泪地喊医生救救我弟弟的时候,不知道我这样狼狈的样子会被你看到。

我很少哭,但也许会失去梁伟书的恐惧袭击了我,我慌乱地流着眼泪在急救室外来回踱步。

我甚至来不及觉察给梁伟书做急救的医生就是你,只在听到需要手术的时候,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签下手术同意书之后,我才勉强找回了一点儿理智,问护士手术费用的交费流程。

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周医生已经交过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似乎,我在失措哭喊着快救救我弟弟的时候,你说:“梁雅书,别急,告诉我怎么回事。”

似乎,我急切又快速像背书一样说出了梁伟书的症状以及用过的药,你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怕,有我呢。”

回想起这些,吊在半空中颤抖的心似乎才慢慢地平静了些。

是,里面给梁伟书做手术的人是你。

因为是你,我不必太害怕。

似乎经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不知过了多久,穿着青色手术服的你走了出来,眉宇间的疲惫似有笑意:“梁雅书,幸好你跑得快。”

我扁了扁嘴,想哭,又忍住了。

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你,又帮我救回了全世界,有什么好哭的?

你说:“如果二十四小时内醒过来,就代表没事了,会慢慢恢复健康的。”

可是,四十八小时过去了,梁伟书仍在睡着。

你说:“别急,要有耐心。他才十岁,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

两周之后,手术的伤口已经慢慢恢复,可梁伟书仍在沉睡。

你说:“会诊的结果是,他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你安慰我,十岁的小孩生命力很强,要怀着希望。

我坚持接梁伟书出院,你坚持要开车送我们回家。

我拒绝了你要把梁伟书背上楼,不想让你看到除了两张床什么家具都没有的家。我知道自己贫穷,但自卑的我不想让你也知道。

“周医生,伟书的手术费用,我会慢慢还给你的。谢谢你。”

“不急。”

“谢谢。”

我挺直背,背着梁伟书上楼。

他真的好重,但没有他,我就没有了家人。

我能感觉到,你目送我们的眼神里有歉疚。

其实我也知道,梁伟书的情况与你的手术无关,我却自私地不肯开口安慰,怕我说不关你的事你不必挂怀,你就真的再也不挂怀。

这些日子,天天见到你,我忽然就变得贪心了。还是想多见到你,哪怕就在你的身边待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有你的地方待一会儿,就好。

6

梁伟书昏迷了很久。

你第一次来看他时,我打开门一脸无措,我不知道要如何掩饰除了摆在地上的书其他什么都没有的窄小客厅。

你拿起床边已经被翻到烂边儿的课堂笔记问我:“这是,我给你寄的那些笔记?”

“是。我弟弟很喜欢。”

“他能听懂?”

“他会背。”

不但会背,只上过幼儿园的梁伟书还会写,虽然字写得不好看,但公式与字没有一个是错的。

“梁雅书,你的弟弟说不定是个天才。”你说这句话时,眉目弯了起来,闪着别样的光。

第二天,你带来了你读医科大学的课堂笔记,比高中时的笔记要多一倍,你把那些笔记放在梁伟书的床边,对昏迷不醒的他说:“梁伟书同学,医科大学的笔记有大量的图解,你要是不醒来自己看,是没人能给你读明白的。”

第一次给梁伟书读那些医学专业的笔记的时候,梁伟书毫无反应,体温降低了一摄氏度。我换回高中笔记,他的体温才又恢复了正常。

你说:“梁雅书,这说明他能感受到。是好事。”

那天,你给梁伟书读了两个小时笔记。

晚餐我做了面条,你吃了半碗,忽然说:“梁雅书,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吃盐呀?”

面条忘记放盐了,可因为你在我这里,我紧张得没吃出来。

你挽起袖子,坚持去狭小的厨房自己做。

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做饭竟也很熟练。你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上衣,整个人几乎都在微微地发着光。

周栾呀,你可知道,你是我这一段漫长夜路尽头的一点光。

7

照顾好梁伟书带来的好处是,我的护理系课程全优毕业,我拿到了护士资格证,也得到了进医院工作的机会。

我穿上粉白色护士服上班的那天早上,从更衣室出来,看到你站在走廊边上,唇角带笑,眼神有些深不可测:“梁雅书,恭喜你第一天上班。”

“谢谢。”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站在这里,只知道你潇洒地挥手说再见的背影,像一棵在春风里欢快地歌唱着的树。

同事里有不少未婚的姑娘,从她们那里,我听到过不少关于你的消息。

我起初,被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击中,心脏隐约作痛。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你喜欢谁,和谁交往,那又怎样?

我还能这样静悄悄地喜欢你,还能偶尔与你不期而遇,还能与你做同事,就好。

更何况,你偶尔会主动对我说:“梁伟书同学最近怎样?我想去看看他。”

梁伟书在我来医院上班的第二个月,在我第五次给他读你的医科大学的笔记时,忽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姐,我要看图解。”

当时你在厨房给我们做饭,拿着锅铲就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与惊奇:“嗨,梁伟书同学,你一直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对不对?”

无端地觉得你穿着白衬衣拿着锅铲的样子,与你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救人的样子,毫无二致,同样帅气。

命运对我有所眷顾,我偶尔会希望时光静止,你我都不再往前走,我能永远这样看着你。

8

梁伟书醒来之后,虽然仍然不太爱与人交流,但他的情况好了很多。

他有时候显得什么也不懂,但是很会读书。

“哇哦,梁伟书好样的,现在我已经考不住你了,我要请你吃饭!”你看起来真的特别高兴。

相比起来,梁伟书稚嫩的脸上似乎更加成熟:“就不让你破费了,听说我们还欠你一大笔钱。”

“梁雅书,不要把大人之间的事情告诉小朋友,好吗?”你假装瞪我,眉目间的笑意却浓得化不开,刹那间我似乎看到了爱意,但我摇头把那念头晃开。

彼时,我已经调到胸外科主手术室做护士,与你是搭档。

我了解你的所有习惯,喜欢吃的食物、喜欢听的音乐,洗手的时间与步骤,拿手术刀的顺序与姿势,你每一个习惯的时间我能精确到秒,每一个姿势的习惯我能准确到度。

同事们都笑说:“梁护士来了之后,就像是周医生的分身一样默契。”

你也笑:“就是呢,梁雅书,你是专门训练过给我当助手的吗?”

“也许呀。”我低头假装忙,不敢让他人看到自己的眼神。我怕让他人知道我喜欢你的事,便再保不住此时这些能安静待在你身边的时刻。

那天深夜,在连续几台手术后,你累得躺在手术室的地上睡着了。

我轻轻地坐在你旁边的地上,看着你疲惫却放松的眉眼,觉得给我全世界让我将此刻交换,我都不愿意。

三十分钟后你醒了,我假装在收拾东西:“周医生你醒了,朱医生已经来了,你回家休息吧。”

“梁雅书,你也连续跟了三台手术,一起走吧,我请你吃夜宵。”

“好。”

“梁雅书,我发现你最近经常笑了。”

是。因为你,我才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9

那个因为第二次心脏病手术失败而失去妻子的男人拿着水果刀冲过来的时候,我们站在医院门口对面的粥店里,你问我要吃哪一种。我看向上方的招牌,恰巧看到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刀。

我真笨,推开你时,自己也应该躲一躲。哪怕躲一点都好,那样刀就不会正好刺伤了我的心脏。

刀刺伤心脏的感觉痛吗?

痛。

但一定不会比刺入你身上的痛更痛。

“梁雅书!”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用那样惊慌刺痛的声音叫我的名字。你的声音总是温和的,充满笑意的,像温暖的春日阳光,从不曾这样凛冽痛楚。

那么,是否意味着我在你心里不太一样?

听说,朱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整整四个小时,你站在手术室门外一动没有动。

最后朱醫生做完手术走出去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你一下,你僵硬得倒在了地上。

这时的梁伟书已经长到你的肩膀高了,他接住了你,将你扶到旁边的椅子上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的骨骼因为紧张得太久而咯咯作响。

你对梁伟书说:“好险。梁伟书,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不要顾忌太多,一定要及早说,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个意外,就错过了。”

我半梦半醒时,听到你说:“梁雅书,如果你愿意,这一生陪我走一段吧。”

但是,医生,我希望能陪你走一生。

10

周栾,遇到你之前,世界亮过又暗了。

我几乎见过所有的黑暗与丑恶。

遇见你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前方永远有了一点光。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你只要想起他,心里就会开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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