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的老板娘

江泽涵

汽车驶进村子时，已过晌午。路两旁是农家乐，忽见前方竖着一座约两米高的石碑，镌刻着四个朱红大字：和谐饭店。往里是一块五十余平方米的地方，方向盘一打就进去了。那是两间小四楼，一楼做饭厅，摆着三张八人圆桌，每桌杯盘狼藉。老板娘端着个饭碗吃着，望了我们一眼，并未出来相迎。看菜单、房间，价格也合理，而且清爽，一合计就住下了。

久等不见菜出来，我便进了厨房，只有一个燃气灶、一个电磁炉、两口锅。老板娘说主要提供住宿，餐饮就兼顾一下，备菜也不多，鸡和鲤鱼是自家养的，蔬菜也种了一些，再向村人买一些。说起收入，她很满意地点头。她一家四年前从城里打工回来就造了小客栈，花了近60万。这个价格倒出乎我的意料。老板娘说，本来不用这么多，地基是自家的，就是后园又买了一块地，房子往里靠了点。

饭厅放着一桶杨梅酒，标价五元一杯，我倒了一杯浅尝，度数不高，口感舒适。野韭菜炒鸡蛋、肉末茄子、清炒野蒿菜，一道道上来，特别香，但色形都一般。那只土鸡本身重四斤，可翅膀挣扎起来的力道还要重，非放养的难有此活力，鸡肉自然是透骨鲜，可惜老板娘刀工欠佳，雞块都剁碎了。清蒸鲤鱼没有一点腥味，但火候又过了。于是我们和老板娘商量：晚餐我们自己做，你帮忙。她欣然同意，还给我们打折。

这个老板娘一点都不精明，我们下饭喜欢配咸羹，在厨房找了点酸豆角和酱姜，问她要多少钱。她说：“这么点，算了。”其实足有半盘呢。还有那酒，几个杯子就算几杯，而不问每杯接过几次；问及次日早餐，她说不供应，指点我们去别家吃，居然连滚到手边的钱都不挣。然而我发现附近那么多家客栈，论规模、装潢都比这家要阔派得多，但客满的还是这家。

夜晚，我在路边徘徊，见石碑的另一面还刻着三列浅绿小字：为人处世之道，当以厚德载物，以和为贵。老板娘说她不懂这话，是别人帮她想的。不能口诵深奥的话并不打紧，重要的是那个意思是否融进了处世之中。老板娘的确是个智慧之人。她深谙以退为进之道：如今吃饭、住宿，停车成了先决问题，她花钱将房子往里造，就是为了方便客人停车，达到的却是双赢。其余几家都没几个停车位，而对面那个相当华丽的酒店，更是一个也没有。

或许是这世上有着太多要为钱而发愁的普通人。可像老板娘这样不将钱赚尽，真是一种大胸怀。不精也是一种明，叫作和谐。我们那天车到门前，老板娘不来迎接，也是和谐。和谐是不带任何强迫性，顺其自然做出选择。

第三日清晨，细雨，我们办好退房手续，去隔壁馆子吃早饭。那家没有可口的下粥小菜，想起老板娘的酸豆角，我们试着又去讨要一点，她还是很大方地给了。吃完了去开车，老板娘一直等在那里，她要送送我们，还送了几个甜脆柿。

这次旅行，是众次旅行中最舒服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