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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舞神”贾作光

2017-04-26布吉格

老年世界 2017年4期
关键词:乌兰夫吴先生牧民

布吉格

在内蒙古草原上,贾作光这个名字,就是鹰的代名词,翱翔于广阔的蓝天。

1923年4月1日,贾作光出生于沈阳一户满族名门。12岁时,父亲去世,加上日本人入侵东北,家道一下子衰落下来。1938年春,为了谋生,也为了事业,他报考了一所学校的舞蹈班。考官当时出的考题是“扑蝴蝶”,贾作光一上场,他的表演就十分自如,他最终获得考官的认可,踏上了学习舞蹈的道路。

在舞蹈班,他师从日本现代著名舞蹈家石井漠先生,石井漠现代舞属于魏格曼派,提倡独创性地表现人体韵律美和充分运用人体动作塑造鲜明的舞蹈形象,主张舞蹈的形象性、哲理性、民族性,教学生从大自然及生活中摄取素材,从佛教故事和民间传说中酿造主题。

贾作光当时已经15岁了,他的腿不直,又是铲子脚。为了纠正自己肢体的缺憾,克服这种不足,他就拿个板带把腿捆上,站起来时如果失去平衡,就会栽跟头。他的速度不够,力度也不够,爆发力不强,他就绑上沙袋晨跑,每天如此,练习基本功。

1943年,20岁的贾作光实在忍受不了亡国奴的生活,他逃到了北京,成为抗日的文艺青年。他参加了中国剧艺社,参加抗日演出。可是,没有多久,这个剧社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被迫解散了。

之后,贾作光苦苦寻求新的出路,方向很明确,继续用舞蹈艺术做抗日宣传。他在燕园、清华园里徘徊,寻求更多的支持者。很快,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辅仁大学等院校的青年进步学生聚拢到了他的身边。在广大师生积极支持下,贾作光成立了“作光舞蹈团”,他率领剧团到各地演出,宣传进步思想。

1946年,东北光复后,贾作光与马连良、李玉茹等一批艺术家历经艰辛,来到解放区哈尔滨。贾作光有幸遇到了中国新舞蹈艺术的开拓者、华夏舞魂吴晓邦。吴先生在东北鲁迅艺术学院任教,他当即拜一向敬仰的吴先生为师。贾作光在给吴先生表演了自己的作品后,他说:“吴老师,我还要成立作光舞蹈团。”吴先生用浓郁的绍兴语调说:“侬不要搞个人的舞蹈团,侬要参加革命,要为人民服务。”贾作光觉得老师说得对,这样,他就加入了老师率领的革命艺术队伍。吴晓邦带领贾作光等人穿过封锁线,来到刚刚解放的内蒙古自治区首府乌兰浩特。在这里,贾作光参加了内蒙古文工团。

1947年5月1日,也就是“五一”大会那天,乌兰夫宴请远道而来的艺术家。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面,乌兰夫特备了四菜一汤。乌兰夫说:“欢迎同志们来到我们大草原。”说罢,他激动地举起了酒杯。席间,乌兰夫想挽留吴先生留在内蒙古文工团搞舞蹈,可当时吴先生夫人正生病,他就推辞了。乌兰夫看了看贾作光,就说:“那就让这个小孩留下吧。”这样,贾作光就留了下来。吴先生鼓励他说:“你要好好学习,在解放区,你会大有作为。”贾作光点了点头。

贾作光第一次下乡,牧民盛上马奶酒欢迎他,他一喝就吐。一周没吃得下饭菜。

一段时间后,他总算适应了草原上的生活。这时,他自编了一个《牧马舞》,吸收了不少西班牙舞的动作,结果,牧民们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说是像跳大神。贾作光的脸通紅,他下定决心扎根草原,和牧民打成一片。

到这时,他才算是真正懂得了文艺为人民服务的道理。在这段时间他还学会了蒙语,这样,交流起来特别方便。

在北方,特别是在东北,流传着一句话,叫作“满蒙不分家”。数百年来,满族人和蒙古族人,从皇家贵族,到普通百姓,一直进行着广泛的联姻。贾作光与蒙古族兄弟有着天然的情感纽带。蒙古包里,贾作光和额吉唠家常,像与亲妈妈一样。在结婚盛典上,他为年轻人的婚礼祝福,像亲哥哥对待小弟弟小妹妹一样。在草原上,他和牧民一起驯马、挤奶、割草,分享劳动的欢乐,就像和家里人在一起生活一样。在那达慕大会上,贾作光认真观看揣摩摔跤、射箭、赛马,他和蒙古族兄弟对饮高歌,兴之所来,他会一跃而起,跳到舞台上,与蒙古族兄弟一同跳舞……渐渐地,额吉、阿爸、大哥、小弟、小妹都与他亲近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在贾作光的名字前面冠以“玛内”(蒙语,汉译为我们的)。“玛内贾作光”的称号传遍了大草原,蒙古高原向他打开了舞蹈艺术圣殿的大门。

这样,贾作光的创作走进了黄金期。著名的舞蹈《鄂尔多斯》,就是贾作光在这个时期创作出来的,还有《牧马舞》《雁舞》《马刀舞》《哈库麦》《鄂伦春舞》等。

1949年前夕,贾作光代表中国,参加了第二届世界青年友谊联欢节,和世界著名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同台演出,博得同行和观众的广泛赞誉。吴晓邦在评价贾作光蒙古族舞蹈创作的成就时说:“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性,形成风格独特的贾派舞蹈……贾派舞蹈不仅在中国舞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世界舞台上也十分出色。”

内蒙古,被称为舞的海洋,贾作光通过自己的感受和观察,把牧民生活的特定情境和典型动作形成舞蹈语汇,他创作的《马刀舞》《鄂伦春舞》《牧马舞》《雁舞》等,都成为国家舞台上久演不衰的节目。

“文革”中,贾作光虽然是红色艺术家,可还是被打成“内人党”,关进牛棚。在一次劳动中,他从三米高的梯子上掉下,摔断了左腿。这时,有位牧民像天使一样举着火把向他走来,草原人民来救“玛内贾作光”了。那位牧民不管别人的怒喝,坚持把他带到医院。到了医院,一位主治医生悄悄把他领到楼上的一间小屋,对他说:“你要配合我们,我们要帮你治好这条腿。”贾作光愣了半天,他说:“我可是黑帮呀。”大夫说:“我们不管那个,我们只是要救玛内贾作光。”贾作光的泪水夺眶而出。

粉碎“四人帮”之后,贾作光舞蹈的翅膀重新鼓动起来。他要用舞蹈表现人民,表现青春的梦想和力量。在20世纪80年代初,他推出了作品《海浪》。在创作手法上,他借鉴了西方的表现手法,破除一种习惯的直观的叙事性舞蹈的概念形式,以浪漫主义手法创作,将哲理暗含在主题深邃的抽象之中,让人们回味、联想。作品一上演,立即受到中外观众的欢迎。

进入90年代,贾作光经常深入基层,为农民辅导。他去河南辅导《铜器舞》《盘古舞》,去河北昌黎辅导《秧歌》,去河北藁城辅导《大鼓》,去辽宁阜新辅导《查玛》,去内蒙古哲里木盟(现通辽市)辅导《安代》等,这些作品大都在各类舞蹈比赛中获奖。同时,贾作光还在众多专业歌舞团体中任艺术指导,对一些创作进行实地指导,如对湖北的《九歌》、内蒙古的《格萨尔》等。在内蒙古的舞蹈诗《鄂尔多斯情愫》中,他任总编导,亲自指挥排练,作品最后获得“五个一工程”奖。20世纪末,贾作光的作品《牧马舞》《鄂尔多斯》《海浪》荣获“20世纪华人经典舞蹈金像奖”。贾作光出访过40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文化交流、表演与讲座,并多次担任国际舞蹈比赛评委。总结多年的艺术实践与讲学,1992年《贾作光舞蹈艺术文集》出版发行。在这本书里,他正式提出了舞者必须掌握的“稳、准、敏、洁、轻、柔、健、韵、美、情”十字要素。

2009年的秋天,为了辅导孩子们迎接上海世博会的演出,86岁高龄的贾爷爷来到呼伦贝尔草原的孩子们中间。鄂伦春族熊舞、达斡尔族啄木鸟舞、鄂温克族彩虹舞……几十年前,由贾爷爷整理的舞蹈,这回在游戏中,贾爷爷传授给了孩子们。排练结束时,孩子们把贾爷爷围在中间,和贾爷爷一起欢呼,他们都想像贾爷爷那样,成为草原上的“呼德沁夫”(草原之子),能被牧民们称作“玛内贾作光”。2010年5月,孩子们一连五天在上海世博会演出,后来又去了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去了联合国,去了莫斯利大剧院……贾爷爷都没能来看演出,但孩子们一直都记得,他们说,要把所有的掌声和鲜花都献给贾爷爷,献给心中的“玛内贾作光”。

然而,这位非常单纯的艺术家、一位真诚的老者,自己却常说:“我一辈子什么也没干,就跳舞了。”

今年1月6日,贾作光老人去世,享年9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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