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天使在哭

玛格·法利斯+刘丽丽

他大踏步走在街道上，听着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刺骨冷风的包围。去停车场的路上，丹尼尔经过孔雀鹰酒吧。欢快的笑声从里面飘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扒着窗户向里面窥视。几个男人把杯子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在一片粗犷的笑声中把泡沫四溢的啤酒一饮而尽。壁炉里闪耀着温暖而诱人的火光。

丹尼尔拉开门走了进去，揉搓着冻得僵硬的双手。他在靠近壁炉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橘红色的炉火发出柔和的光亮，让他瞬间暖和了过来。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请问您想喝点什么？”酒吧男招待一边问，一边在一块半干不净的抹布上擦着手。“给我来杯啤酒吧！”丹尼尔知道，他其实应该尽快赶回家里去，他的妻子爱玛和女儿伊丽莎都在等他。他注视着那个男招待把啤酒倒满一个厚重的玻璃杯。“好了，给您。”

丹尼尔环视着四周。每個人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疲惫不堪，一整天繁重的工作早已把人们耗磨得精疲力尽，每个人都急切地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发泄一下心中的孤单和苦闷，把枯燥和乏味的时间打发掉。

一个小时之后，三杯啤酒下肚，丹尼尔才站起身来离开了酒吧。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他回家。打开前门时，他的女儿飞奔过来。“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太高兴了！我们正担心你呢！”伊丽莎用软软的小胳膊抱着他的大腿。“你的车爆胎了吗？还是在单位加班了？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爸爸？”

爱玛急急地走进屋子，在丹尼尔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丈夫呼出的酒气一下子窜进她的鼻孔。她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一抹失望的神色从面上掠过。她接过丈夫手里的外套，挂在衣橱里。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进厨房，试图去抢救早已煮过头的晚餐，那可是她花了好长时间准备的。

丹尼尔和伊丽莎站在前门口。他低下头看着四岁的女儿。“我猜想，你妈妈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你到楼上和布娃娃玩一会儿好吗？我去和你妈妈聊聊。”

“好的，爸爸。我会给她一个大大的吻，如果我是你的话。”说完，伊丽莎便跑上楼梯，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和布娃娃一起玩耍时，她听到厨房里传来爸爸妈妈的喊声。她赶忙扔下手里的玩具，冲到门边去，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噢，不！爸爸妈妈吵起来了。”几分钟之后，她听到爱玛跑上楼来，大力甩上门。

伊丽莎打开卧室的门，她看到爸爸站在楼梯底部，他狠狠地拧着眉毛，嘴唇因为愤怒也紧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爸爸妈妈的卧室中传来啜泣的声音。伊丽莎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妈妈，你还好吗？你没受伤吧？”爱玛抬起头，她的脸颊上布满泪痕，又红又肿。她看了一眼伊丽莎，说道：“妈妈没事，只是有点难过。我和你爸爸刚刚吵了一架。一切都会没事的。”伊丽莎轻轻地擦掉妈妈脸上的眼泪，“妈妈，你有没有想念过天堂？”爱玛坐在床沿上，“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伊丽莎？”“我想念天堂。那里没有人会大喊大叫，每个人都开心快乐。你知道吗，妈妈？我觉得你是一个天使。”泪水一下子从爱玛的眼眶里涌了出来。“伊丽莎，让妈妈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去楼下和爸爸说说话，我一会儿就下来。”“好的，妈妈。”伊丽莎轻轻地关上门，走下楼梯。

爸爸坐在客厅里。“你在黑暗中坐着干嘛呢，爸爸？”她向他身边靠了靠，他张开双臂抱住她。“爸爸，楼上有一个天使在哭呢！”伊丽莎在爸爸满是胡茬的脸上亲了一下。“天使？”他深深地望着女儿的眼睛。“是妈妈，她是个天使，她是从天堂来的，上帝派她到这里来爱你和我。我不喜欢看到天使哭，爸爸。”伊丽莎悲伤地垂下头。丹尼尔竭力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他用手轻轻地抬起伊丽莎的下巴，让他们的目光相对。“你说得对，伊丽莎。你妈妈是一个天使，你也是。我需要上楼和她谈谈。你能把餐具摆好，等我们下来吗？”“噢，好的，爸爸，我去摆餐具。”她飞快地跑进餐厅，抓起一把刀叉。

她刚把餐具摆好，就见爸爸妈妈从楼上走了下来，手牵着手，笑容满面。伊丽莎跑过去，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两个都是红眼睛啦！”丹尼尔和爱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伊丽莎？”“知道什么，妈妈？”“你才是天使呢！来，我们一起去做薯条和烘豆吧！剩下的那些晚餐就赏给咱们的猫咪好了。”爱玛握住女儿的手。

丹尼尔跟在他的两个天使身后走进厨房，脸上散发着暖暖的爱的光芒。

杨文朗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