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爱心接力，18年照料异乡流浪智障人

文/惠之

婆媳爱心接力，18年照料异乡流浪智障人

文/惠之

安庆枞阳智障男子黄见平失踪22年，全家人都以为他死了，每逢年底“除夕”夜吃分岁饭，都会摆上一副空碗筷，象征“一家团圆”，而且每次母亲都要哭一场。可在2016年1月的一天，黄见平突然“起死回生”被民警送回家，母亲激动得泪流满面，捧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这22年黄见平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又忽然出现在母亲面前？

摊位前来了个“智障”男子

2015年12月，安徽芜湖一对婆媳双双荣获“中国好人榜”，这在方圆百里传为佳话。原来，婆媳二人收留照顾了一名陌生智障流浪汉整整18年，待如亲人，最后协助民警帮流浪汉找回了家……

“他说不清自己家在哪里，被问多了就是憨厚地笑。”尽管时间已过18年，徐占英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初次见到黄见平的情景。她说，那是1997年正月初四一大早，她在芜湖三山区峨桥镇的废品收购点来了个满身邋遢的流浪男子。他衣着单薄，头发长而凌乱，佝偻的身子散发着阵阵异味，手里拿着些拣来的废纸盒，说是换钱讨口饭。

大过年的刚开张，就来了这样一位特殊客人，徐占英心里不是滋味。她接过流浪汉手里的废纸盒，称都没称，直接递给他100块钱。出于同情，徐占英还叫儿子从修义拿来几个热乎乎的五香蛋给他吃。可能是饿坏了，流浪汉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下3个。徐占英看着难过，端来小板凳，让他坐下慢慢吃。与别的流浪汉不同，此人会捡些破烂卖。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徐占英想从他口中了解些情况。可是任凭怎么问，流浪男子只是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姓黄，叫黄见平，问家在哪里，除了说“牛集”，再也说不出什么。流浪汉始终低着头，顶多是憨厚地笑笑而已。徐占英发现流浪汉是个智障人。

随后几天，流浪男子多次出现在徐占英废品摊前，常拿着一些捡来的废纸盒，说得最多的就是“饿”，徐占英见他有些可怜，照样每次给他钱，还拿糕点、水果给他吃，流浪汉也不拒绝。该男子的举动引起徐占英好奇，经过打听，有人告诉她，流浪男子以前整天在峨桥镇上转，住在一个涵洞里。徐占英和儿子四处寻找，最终在峨桥镇岳山附近一个废弃涵洞发现了黄见平的“家”，里面除了两三件破旧衣服和垃圾，地上一窝荒草就是“床”。看着这场景，徐占英流下泪水，她赶紧让儿子回家抱来一床棉被。

毅然接纳照顾异乡流浪汉

就这样，流浪汉成了徐占英家“常客”，徐占英渐渐从他口中得到些信息。他操着安庆一带口音，说自己没念过书，只晓得本人叫黄见平，家可能在枞阳县牛集乡（现为义津镇）。徐占英让儿子将这些情况告诉当地派出所，希望民警能帮流浪汉回家。可民警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在公安户籍系统没有查到此人。流浪汉回家的事就耽搁下来。

“我也捡过垃圾，知道他的苦。他一人住在野外没吃没穿，我想管管他，不然我良心过不去。”当年，徐占英43岁，一家三口在做废品回收生意。二十七八岁的黄见平虽有些智障，但还会捡废品卖，他从不闹事，胆子也小。于是，心地善良的徐占英和丈夫商量，准备收留这个异乡流浪汉。“这……这怎么行……”一开始丈夫反对。“妈，给他些钱就是了，收留他住下不妥。”儿子顾虑重重，不同意母亲的做法。在徐占英一再坚持下，父子俩作出让步，“被逼”同意。徐占英告诉黄见平，不要整天捡废品了，到我店里帮帮忙，愿意的话就住到家。“哦……哦，谢谢啊……”黄见平感激地望着大嫂，喊了声“妈！”泪水瞬间从眼眶溢出。黄见平结束4年流浪生活，成了徐占英家一员。

徐占英废品收购点隔壁的地下室空着，她让儿子从修义打扫干净，放置一张简易床，铺填好清洁的被褥，好让黄见平每晚有个安身睡觉场所，并买了台电视机。黄见平满身邋遢气味难闻，街上没人愿意为他理发，徐占英专门从老家徐屋村请来剃头师傅，上门为他修剪头发。理发、洗澡后，穿上徐占英拿出的干净衣服，黄见平面貌焕然一新，人也精神起来。有了安身场所，黄见平的生活大变样，他再也不用宿涵洞，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

每天，徐占英一家吃饭，总忘不了给黄见平留一份。起初，徐占英的儿子单独为其准备碗筷，让黄见平在边上的小桌上吃饭。随着时间推移，家里人习惯了黄见平的存在，徐占英就把他叫过来坐在一起，不让他分餐吃饭。每次吃饭，徐占英总把黄见平爱吃的菜往他碗里夹。黄见平胃口好，每餐要吃两大碗。一日三餐有保障，黄见平身体恢复得不错，也能帮着徐占英做一些搬运废品的事。徐占英早就把黄见平当作“大儿子”，家里有好吃的总先让给他，一年四季替他买新衣服、新鞋。黄见平生活得有滋有味。

事实上，当时徐占英上有一对80多岁患病的公婆需要照顾，光吃药二老每月需要600元。儿子正念高中，靠收废品养活一家人，生活非常困难，但她还是毅然决定收留这位可怜的流浪男子。“他看上去不像坏人，如果不管他，说不定哪天死在涵洞，也没人知道。”“他是个智障人，我不管他内心会感到不安。”

“流浪汉”融入温暖之家

转眼间，徐占英的儿子从修义到了结婚年龄，家里多了老黄这个无亲无故的“亲人”，其他亲朋都捏着一把汗，纷纷担心从修义娶不到老婆。一次，徐占英的堂妹直截了当说：“姐，我看把老黄送福利院吧，要么给他一些钱，让他住外面，否则修义的婚事会被耽搁。”徐占英听了没吭声，沉默片刻，顿了顿说：“我不担心儿子的婚姻，如果要我以‘赶走’黄见平作为交换条件，宁可儿子迟几年结婚，我就不信找不到通情达理的媳妇！”另外几个亲友也来劝徐占英“处置”老黄，她丝毫没有动摇。

2004年，果然邻村有位叫徐外秀的姑娘，被徐占英一家收留流浪汉的义举所感动，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入徐占英家，成为她的儿媳妇。别看徐外秀书读得不多，可心地善良，看到婆婆一家对老黄像亲人一般，她打心眼里对婆婆敬佩，日常生活中也学着婆婆，从不把老黄当外人。每次上街，徐外秀要问一下黄见平：“黄大哥，你今天最想吃什么？”老黄的衣服，她也抢着洗。在奶奶和妈妈影响下，徐外秀的儿子从嘉辉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很懂事，有好吃的东西每次分享给老黄，喊黄见平“大伯”。放学回家，他就把学校的趣事讲给老黄听。遇到下雨，黄见平总是跟在小嘉辉后面，送他到学校。

一次，黄见平觉得在家有点闲不住，一个人外出逛荡。那天徐占英正好有事出去，老伴自顾看店，修义夫妻俩进货去了。到了晚饭时，徐外秀突然发现老黄不见了。全家人大吃一惊，“快，快去把老黄找回来！”徐占英发命令似的说。四个人兵分两路，拿着手电筒边走边喊“黄见平”，最后徐占英婆媳在他原先住过的涵洞找到了黄见平。原来，那天黄见平闲逛时，竟走了不少路，后来他搞不清方向了，无法回家，于是来到原先那个涵洞。徐占英嗔怪：“见平，你出来也不说一声，家里人陪着你就是了。”黄见平自知理亏，低下头说：“妈，我错了，今后不再一个人外出。”

随着峨桥镇城镇化推进，徐占英家原来住的地方不再适合从事废品收购，一家老小搬到峨桥农贸市场，黄见平自然跟着进入新家。2010年，徐占英的丈夫因病去世，家庭重担落在徐占英一人身上，但她从没减少对老黄的生活照顾。由于早年对家庭的操心和劳累过度，年近六十的徐占英患有冠心病、高血压、腰椎等疾病，身体不太好，走路也不很方便，照顾他人已力不从心。徐外秀看在眼里，心疼地说：“妈，你也该歇息了，照顾黄大哥，有我和修义就够了。”她主动从婆婆手里接过照顾老黄的担子。

徐外秀和丈夫在峨桥农贸市场开了小店，事再忙再多，都不会忘记家中老黄。小孩大了，家里住的地方不够，她让丈夫从修义专门给老黄在自己房子后面搭建两间砖瓦房，为老黄购置简易家具，并买来液晶电视，还在他卧室装上空调，让他住得舒适。看着徐占英婆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黄见平逢人便说：“我妈一家，待我太好了……”

2014年腊月十八，黄见平左侧大腿长了大包，疼痛不已，不能行走。徐外秀让丈夫租了辆车子，把老黄送到县医院，由于病情较复杂，后来又转至芜湖市人民医院手术治疗。临近春节，虽然生意忙得脱不开身，但照顾老黄的身体是大事。徐外秀把家里事安排好，就跑到医院照料侍候老黄。黄见平住院12天，徐外秀一步不离陪伴在病床旁，替他洗脸、端饭、服药……由于老黄没有户口，更谈不上医疗保险，在医院花去的一万多元医疗费，徐外秀只能自掏腰包。外人看来，为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徐占英婆媳算是摊上了“麻烦”。可徐占英说，“现在全家老小早把老黄当成自家人了！”

帮“流浪汉”找到家

能够回到生养自己的故土，也是黄见平的心愿，但苦于多方调查一直没有线索。徐占英想，既然找不到家人，就在当地给他安一个户口，也算正式接纳他为自己家人，不过因为黄见平身份信息成谜，当地派出所始终没能给他上户口。尽管徐占英一家对他胜似亲人，然而老黄仍对家乡有思念之情。2015年春节，黄见平看电视时哭了，他说自己想回家看看母亲。

住在同条街上的退休教师周尤桂是热心肠，得知此事，先是和徐占英的儿子从修义多次去枞阳县原牛集乡调查，还托朋友帮忙查询，但仍没有线索。周尤桂不死心，他根据黄见平提供的“枞阳”“牛集乡”“双花村”“黄建(见)平”等仅有信息，开始网上搜索。让周老师高兴的是，他居然在枞阳县找到牛集乡双花村(1992年并到义津镇)。周老师和从修义去当地看过，画了个有山有河的草图给黄见平，黄见平笑着直点头。

峨桥派出所得知黄见平情况，介入查找。2015年12月，社区民警汪月富、罗斌辉根据现有信息，主动与枞阳县公安局义津镇派出所联系，但对方反馈“查无此人”。二位民警没有放弃，决定带黄见平去枞阳寻亲。临走那天，徐占英为黄见平买来一套新衣服，还给他理了发。得知黄见平这次可能真的要离开，徐占英和媳妇都流下眼泪。徐占英拉住黄见平的手，很是不舍，她红着眼圈说：“见平，如果找到家人最好，就留下好好过日子；如果找不到，还回来和我们一起过。”黄见平也泪水涟涟，他哽咽地说：“妈，你家对我的照顾，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

2016年1月12日上午，汪月富、罗斌辉、从修义、黄见平4人乘警车驶向枞阳。进入枞阳境内，黄见平显得很兴奋，忍不住打开车窗四处张望。黄见平忽然记起“浮山”两字，于是向民警禀报。来到枞阳县浮山派出所，汪月富向当地民警打听，是否有“黄”是大姓的村？派出所将附近几个村的老村干部召集来，逐一确认，最终一名年长的治保主任认出黄见平。随后，浮山派出所民警和汪月富等人一起，驱车来到黄见平离开已二十多年的老家——枞阳县浮山镇浮渡村黄庄村民组，而黄见平原先提供的牛集乡显然搞错了。

跨进家门一瞬间，黄见平一眼认出了母亲，“娘……娘！”他大声喊着。母亲仔细看了几眼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突然伸手抱住儿子，老泪纵横。“儿子……见平！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黄见平的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娘，是我！是我……”黄见平拼命点头，泪水奔涌而泻。这份缺席二十多年的母子亲情终于在徐占英婆媳不离不弃的接力守护中，得到一个圆满结局。

原来，1993年，有智力障碍的黄见平和表兄一起到江阴做瓦匠，第二年春节前，由于表兄还要在工地算账拿工资，他先坐大巴回家过年，因下错车找不到家，开始流浪乞讨生活。“我们一家在江阴、南京、上海等地找了他两年，有人说他在工地摔死了，我们都认为他肯定发生了意外，人不在了，十多年前注销了他的户口。”黄见平的弟媳施春莲含泪说，表兄为此事也一直深感自责和歉疚。村民们得知黄见平回家了，都纷纷赶来见证这令人动容的一幕。

2016年2月8日，农历大年正月初一，黄见平和弟弟、弟媳带着老母，去芜湖峨桥向恩人徐占英拜年。临行前，黄见平的弟弟宰了家中一头肥猪，斩下两只后腿，又从鸡笼抓出两只“仙鸡”，外加50个土鸡蛋。“这些都是自家养的农产品，作为一份薄礼，去谢谢恩人。”黄见平和弟弟乐呵呵地笑笑……驱车4小时，黄见平等到达徐占英家。徐占英和儿子、儿媳早已迎候在门口。黄见平母亲拉着徐占英的手，感激万分地说：“大妹子，是你和你家救了我儿子，整整十八年啊！这个大恩大德我们家一世也报答不了……”她拿出事先准备的2万元钱拼命往徐占英怀里塞。徐占英死活不肯收下。“甭说了，别再客气，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是啊，一家人！”二位老人笑逐颜开，欣喜的泪花在笑容里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