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岁末记（组诗）

●楚小寒

2016年，岁末记（组诗）

●楚小寒

2016年，岁末记

2016年，10年的恋爱

马拉松，跑到了终点，步入

婚姻殿堂。那些含苞的桃花

和情欲，统统掐去。不觉遗憾

枕边的妻子，便是我生命中

最艳丽和动人的一朵桃花

2016年，儿子降临这个世界

在预产期那天。体重3400克

身长50厘米……各项指标

全部合格。取名为杨峻宇

从此以后，深深地体味到

“含辛茹苦”这个词的含义

而忙碌、辛苦和劳累的背后

全是小小的喜悦，小小的幸福

2016年，喜获滇东文学奖

诗歌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在罗平县举行的颁奖典礼

隆重而盛大。忙于照看儿子

未能亲临现场。不觉遗憾

满月不久的儿子，已是上天

给予我的最大的一份奖赏

2016年，年满30。事业将成

未成。惊恐并未大于幸福

不再梦想总有一天腰缠万贯

不再梦想有朝一日名满天下

陪伴和养育儿子，好好做父亲

便是我此生，最大的事业

2016年，更多的月份和日子

我都被时光老人狠毒的鞭子

急追猛赶着，在未知的世界里

来回穿梭，不停地奔跑

儿子，你为什么不哭

我知道你一定很疼痛

也一定很恐惧。这一点

即使你，没有将扭曲的表情

写在你的脸上，我也心知肚明

但是儿子，你并没有哭

当护士阿姨紧紧按住你的头颅

你仅仅轻微地挣扎了几下，就任

冰冷的针头，扎进你头皮下

细小的血管。哦！亲爱的儿子

我想你一定能清晰地感知到

无论在你之前，还是在你之后

每个被抱上输液台的宝贝

那些像你一样被病痛折磨的

新生儿，或者更大一点的婴儿

他们一个接一个，拼命地

挣扎着，哭喊得撕心裂肺

整个儿童医院的门诊输液室

都被他们的哭喊声包围着

但是儿子，你并没有哭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哭出声来

我不停地对你说，儿子真乖

小宇真勇敢。但是儿子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内心

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酸楚

不仅因为，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还不足一个月，就要面对

那么大的疼痛，那么大的恐惧

我更害怕你的一生，会像我一样

像这个世界上许多的人一样

当不幸与苦难从天而降

面对巨大的疼痛，与恐惧

却如骨鲠在喉，怎么样挣扎

都哭不出来，喊不出来

楼道间的咳嗽声

外面的楼道上

突然响起，“咳”的一声

然后是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于是我知道，那是夜归的邻居

唤醒声控灯时，发出的声音

可是你听，它多么像你

那痛苦的咳嗽声

半年前，你得了严重的肺病

整天咳嗽个不停，甚至

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把你

接到省城昆明，在云大医院

住院治疗。直到30天以后

当你的病情，得到了

有效控制，和缓解，才把你送回

远在哀牢山腹地的故乡

而村里的老人，只要见到我

就经常说，都是为了你啊

要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这小子

你爹他，就不会那么卖命

做那么多年的石匠，就不会患上

整天咳嗽个不停的疾病……

这是午夜时分

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惶恐的内心，被撕扯得

隐隐地作痛。我当然知道

现在你的身体，早已无大碍

可是你听，楼道上的

那一声“咳”，多么像你

那深重的咳嗽声

土里的阳光

再一次写到故乡

我想说说童年的一件往事

依然记得那一天，在自然课上

老师告诉我们说，煤炭就是

树木长期埋在土里面

矿化而成的一种燃料——

这是土里面，勃勃生长的阳光

依然记得那一天，放学后

我们欢呼雀跃着，拿上砍柴刀

到学校边上的小树林里

砍下几条树枝，埋在土里面

依然记得，在那一天之后

我们每天，都会在放学后

跑去把那些树枝，掏出来

看看是否已经变成煤炭

然后再把它们，埋回去

但每一次，我们都失望而归

直到一个月后，树枝依然

是树枝，没有任何迹象

表明，它们即将变成煤炭

我们愤怒着，说老师

就是大骗子，从此不去搭理

它们——许多年以后

当我再一次回到久违的故乡

想起当年的这一件往事

曾经的校园，那片小树林

一如我小小的好奇，与童心

早已不复存在。只有苍白的风

在空中，猎猎作响

某某某的妹妹

在门诊输液室

接连7天，我都遇见她

她跟我一样，每天带孩子

在这儿输液。她的容貌

和仪态，像极了我

高三时的同桌的妹妹

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想

开口问问，她是不是

某某某的妹妹。但无数次

话到嘴边，就没有了声音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会

看看我。让我读不懂的

是她的色彩，与微笑

现在已经是第7天了

这也是我带领孩子

在这儿输液的最后一天

我终于下定决心，不管她

是不是我同学的妹妹

我都要开口，问问她

而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招呼

一句问话，我竟然

犹豫了整整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