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迹》拓展阅读
——布鞋
2017-04-20
《月迹》拓展阅读
——布鞋
乔林晓
我对布鞋有着清晰而温暖的记忆,童年时代就是伴随着它一路走过来的。春秋两季是单布鞋,到冬季就换成暖布鞋了。夏季那阵,因为天气溽热,还习惯光着脚丫子走路,但母亲怕脚儿受伤害,总是几次三番地叮咛,叫穿布鞋。于是,我穿着布鞋走出来,可到了河边草地,还是要脱下鞋子。下水游泳,布鞋就搁在草滩;追逐蝴蝶蜻蜓,布鞋干脆当成“武器”,攥在手里,动作敏捷些,一提一扣,那蝴蝶蜻蜓八成就进到鞋洞子里去了。那年月,凉鞋还属稀罕物品,看到村里有人穿一双塑料凉鞋,就禁不住生发出羡慕之情来。
年关将至,母亲在油灯底下赶做布鞋的情形也印象深切。晚饭吃过,她一搁下碗筷就动手了,到夜深人静,我们睡过一觉来,她还在油灯底下忙活。穿针引线发出的轻微响声与炕头小花猫的鼾声相呼应,仿佛就是一首催眠曲子,送入人的耳鼓,颇为动听。第二天,新的布鞋出手了,一灯的煤油熬干了,母亲的眼圈也熬红了。
母亲做鞋子用的东西大抵有针线、顶针、锥子、线帮、细麻绳。纳鞋底时,顶针、锥子、细麻绳,一起上阵。做鞋帮时,单有针线就够了。鞋底纳好,鞋帮纳好,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绱鞋了。
过年时,布鞋跟上衣裤子一样,都要换成新的。新的穿上,旧的就换下来,丢在堂屋地上。孩子多的人家,用不了几年,就会积攒许多旧布鞋。卖麻糖的,卖酱油醋的,进了村子,还可以拿旧布鞋换取东西。半箩筐的旧鞋出去,换到手一包麻糖或三斤五斤的酱油醋。
布鞋淡出世人的视线那么快,仿佛一夜间就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县城柜台上,各式各样的鞋子,有皮鞋,胶鞋,球鞋,帆布鞋……唯独看不到布鞋的影儿。
近几年,世人重又提到布鞋,不过,此布鞋早不是彼布鞋,那不是手工做的,全是机器线上批量生产出的,只不过,冠之以布鞋的名字罢了。
从小到大,我究竟穿过多少双布鞋,实在说不清楚。只记得念初三时,母亲做了一双狗舌头灯芯绒布鞋,我穿在脚上,还招来同学们的注意,有的好奇,有的甚至取笑。那阵子,我已经从镇中学转到县中学,班里头县城的孩子居多,这样的布鞋他们大约是不多见的。
我们那地方的布鞋大抵有两种,一种名为方口布鞋,另一种就是狗舌头的了。方口与狗舌头,指的都是布鞋的鞋帮。方口布鞋,那鞋帮的口子呈规则的方口状,这种鞋子做起来省事,穿鞋脱鞋也省事。记得父亲从地里回来,坐在炕沿,腿脚稍一动弹,两只鞋子就同时落地了。早晨起来,不用眼瞅,凭感觉,那鞋子就上脚了。
父亲穿方口的,我们穿狗舌头的,这不是母亲的偏见,里头是有些说道的。
狗舌头布鞋,顾名思义,说的是那布鞋鞋帮呈圆弧状,倒像狗舌头伸出来了。新的狗舌头布鞋出手了,穿上脚,那“狗舌头”便会盖住几乎整个儿脚掌的。深秋初冬,孩子们脚上多是这样的布鞋,隆冬天寒地冻,爱讲究的人家,那孩子的鞋子悄悄就换成棉的了。但不少孩子依旧是这“狗舌头”。记得一回,我们三五个孩子在冰河面上玩儿,不留神弄湿了鞋子。于是,各把各的脱下来,放到一处,想用火烘烘。几双鞋子并排搁在火堆旁,都是清一色的“狗舌头”。
就因为那“狗舌头”伸得长,新鞋子刚上脚,总是不甚舒服。穿鞋时,还要使些劲儿,母亲看我那么吃力,就说:“没事的,新的狗舌头鞋子都这样,过些时候就好了。”
我穿过的多是黑色灯芯绒的“狗舌头”,还有枣红色灯芯绒的“狗舌头”,那是属于女孩子们的。我的女儿四五岁时,我姐特别做了一双枣红色灯芯绒的“狗舌头”,女儿没穿几天,就永久地搁在衣柜里了。她大约是看到周围的孩子脚上都是胶皮鞋,才疏远的。瞅着这双费了姐姐好多心血的鞋子,我生发出一个念头,想把它当作观赏品,好好地搁在那儿。
乡下的孩子们还有没有穿这种“狗舌头”鞋子的?或许还有!
(选自2016年6月11日《人民日报》,本刊有改动)
鉴赏空间
本文作者以饱含深情的笔墨,回忆了小时候穿过的布鞋。因为作者所穿的布鞋都为母亲亲手制作而成,所以说,文中也表达了作者对母亲的深情。
作者回忆了母亲在年关将至的冬夜,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为儿女们赶做布鞋的情形。夜深人静时,唯有母亲穿针引线发出的轻微响声与炕头小花猫的鼾声相呼应,仿佛是催眠曲,颇为动听。新鞋出手,母亲的眼圈熬红了,母爱是如此动人。作者还回忆了自己所穿的布鞋都为“狗舌头”的布鞋,反映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为了儿女们的温饱费尽了心思。
在作者真挚朴素的语言中,透露了对母亲的心疼与感激。在文章结尾处,作者说:“乡下的孩子们还有没有穿这种‘狗舌头’鞋子的?或许还有!”反复吟读此句,我们可以读出作者别样的情怀。
读有所思
1.母亲为什么总喜欢做“狗舌头”的布鞋给我穿,而不怎么做方口布鞋给我?
2.如何理解文章最后一段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