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杀手在土耳其的神秘行动

蒋生元

导语：对俄罗斯情报工作进行了20多年研究的匈牙利布拉格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马克·盖乐迪说，“俄罗斯人相信以暴制暴。因此，为了国家安全，他们会在海外开展暗杀行动，不管是谁，不管他在哪里。”

土耳其警方近来发现，在土境内的一些来自俄罗斯车臣共和国的人员接连死于非命。有一些迹象表明，其中有些人是被俄罗斯杀手干掉的。那么，俄罗斯杀手为何要在土耳其大肆杀戮？他们暗杀的又是什么人呢？

当地时间2016年2月27日，俄罗斯莫斯科，俄罗斯民众纪念反对派领袖鲍里斯·涅姆佐夫遇刺一周年。2015年2月28日凌晨，涅姆佐夫在莫斯科中心地区遭到射杀，当场死亡。

车臣分裂分子接连被杀

在土耳其的俄罗斯车臣人鲁斯兰·伊斯拉皮诺夫知道，俄罗斯人总有一天会找上他的。伊斯拉皮诺夫今年4月在给他朋友发的语音留言中说，“俄罗斯人一直在准备行动，并派了两个人来到土耳其，多次对目标人员开展了侦查行动。我的几个朋友就看到过他们。”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伊斯拉皮诺夫和一些人在车臣从事反对俄罗斯政府的活动，用俄罗斯方面的话来说，就是从事分裂活动。在遭到俄罗斯军方的严厉打击下，他和其他人移居土耳其小镇伊里姆特佩，以为俄罗斯人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而且，有了土耳其警方的保护，加上他们十多个人互相保护，俄罗斯人不敢对他们动手，他们待在土耳其应该是高枕无忧了。然而，两个俄罗斯人的出现打破了他的美梦。他惊恐地对朋友说，“你看见他们，并确定他们是俄罗斯人，为何不把他们抓起来呢？你不抓他们，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对你、对我动手啊。”

两个星期后，俄罗斯人果然对46岁的伊斯拉皮诺夫采取了行动。他们借口敲开了他住处的大门，二话不说，直接用枪把他打倒。她的妻子佩蒂玛说，“我听到枪响时，吓坏了，从厨房跑出来，听到儿子在喊，‘爸爸……我看到，他倒在门口的地板上，头上、脖子上和胸口都中了枪，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伊斯拉皮诺夫到底为何被杀？对他动手的又是什么人？没人知道。从他的脸书账号的内容来看，他尽管离开了俄罗斯，但一直在从事分裂车臣的活动。例如，他在抵达伊斯坦布尔机场时，展示了并不存在的独立的“车臣国”的护照。在土耳其期间，他多次呼吁俄罗斯停止在车臣的军事行动。

观察人士注意到，伊斯拉皮诺夫是近年来第12个在土耳其被杀的来自前苏联的人士。一年多前，也就是2015年11月1日，另外一个俄罗斯车臣人阿布杜瓦希德·埃德吉里耶夫在伊斯坦布尔郊区准备带着侄子外出购物时被杀。当时，他正在开车去商场的路上，突然被一辆汽车别住去路。有个人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埃德吉里耶夫开枪，但没击中。埃德吉里耶夫连忙紧急倒车，然后向其住处方向开去，而杀手上车后紧随其后。后来，杀手击中了埃德吉里耶夫，然后把他拖下汽车，在他脖子上捅了一刀，导致他失血死亡。此前，埃德吉里耶夫曾在车臣从事多年分裂活动，后在俄罗斯军队的打击下逃亡到土耳其，与“基地”组织和叙利亚反政府武装成员相勾结，继续从事反俄活动。

观察人士认为，埃德吉里耶夫被杀可能与俄罗斯有关，因为他曾是企图谋杀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幕后主谋之一。2012年，乌克兰港口城市敖德萨一栋居民楼里发生了爆炸。有消息报道说，这起事件是有人在研制炸弹时不慎爆炸而发生的。事件发生后，乌克兰警方逮捕了许多人，其中有一人在电视上承认，他们研制炸弹是用来行刺俄罗斯总统普京。深入调查发现，埃德吉里耶夫是研制炸弹的幕后主谋，并向有关人员提供了研制炸弹所需的材料。

俄罗斯总统普京获悉后，发表谈话警告说，“他们从来没能挡住我前进的步伐，今后也不会！那些企图行刺我的人听好了：你们要么放弃这样的念头，要么就会被消灭！”

职业杀手在现场留下许多线索

近年来，俄罗斯杀手在海外开展行动已不是新闻。2006年11月1日，在英国伦敦的俄罗斯前变节特工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突感不适，上医院进行治疗。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他前一天与两名前克格勃人员见过面，估计被后者下了毒。医生检查发现，利特维年科所中的毒为一种名为“铊”的金属，无色无味，且能溶于水，被广泛用于毒鼠药中，但后来被限制使用，一般人难以获得。利特维年科服下的铊毒已超过致命水平。20多天后，利特维年科不治身亡，终年43岁。

2004年，俄罗斯车臣前“臨时总统”泽利姆汉·扬达尔比耶夫在卡塔尔的一辆汽车里被杀身亡。卡塔尔一家法院发现，两名俄罗斯军事情报特工涉嫌制造了凶杀案，并在他们离开卡塔尔上飞机之前把他们抓获，并判定他们有罪。

对俄罗斯情报工作进行了20多年研究的匈牙利布拉格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马克·盖乐迪说，“俄罗斯人相信以暴制暴。因此，为了国家安全，他们会在海外开展暗杀行动，不管是谁，不管他在哪里。”

令人蹊跷的是，在土耳其发生的暗杀案很少会破案，或者有结果。不过，土耳其警方透露的文件显示，2011年9月发生在伊斯坦布尔的一起3人暗杀案留下了许多线索。被杀的3人都是涉嫌参与当年早些时候莫斯科机场爆炸案的车臣武装人员。那次爆炸造成37人死亡，170人受伤。在暗杀行动中，5个杀手在一个小区把3人当场打死。尽管这些杀手可能是职业的，但留下了大量线索，例如，土耳其警方在一辆杀手租用的汽车里发现了大量信息，如他们的名字和照片，显示他们都来自俄罗斯。

这些杀手到了土耳其后，要求租用一辆白色或者轻颜色的汽车，而且还是自动档的，车里不能装有GPS导航和定位仪。但是，他们后来租的汽车上装有导航系统，而杀手并没有将其卸掉。结果，土耳其警方从导航仪里查到了他们暗杀前2个星期的全部行踪，然后在相关地方调取了许多监控录像，从中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轨迹。

杀手们总共租了两辆汽车，其中一辆白色汽车装有GPS，另外一辆是黑色的福特车。行动当天，他们等候在一个街道的拐角。等到3个车臣人在清真寺做了祷告，步行准备回住处，路过拐角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带着黑手套的男子突然跳下车来，对他们3人开了11枪，当场把3人全部打死，然后上了汽车，飞速离开现场，很快离开了土耳其。

根据土耳其警方提供的录像，英国广播公司记者在莫斯科设法找到了认识其中一个杀手的人。那人透露，那個杀手不是俄罗斯的秘密特工，而是莫斯科从事汽车盗窃的一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匈牙利研究员盖乐迪说，从上世纪90年代起，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与有些犯罪团伙有勾结，互相利用。他说，“我们手头有些案例说明，杀手经过了联邦安全局的专业训练。还有的案例表明，有些犯罪团伙的头目就是前联邦安全局特工。”

俄罗斯官方予以否认

观察人士注意到，杀手在土耳其瞄准的目标不仅是从事分裂活动的车臣武装分子。2014年12月10日早晨，客居土耳其的乌兹别克斯坦阿訇阿卜杜拉·布哈里走到伊斯坦布尔的一所伊斯兰学校，想进去。监控录像显示，学校的大门紧闭着。于是，他就敲学校的大门，但里面没人回音，他就在门口等候。就在此时，一个男子朝他走过来，掏出手枪朝他开了一枪。等到学校里的人开门后，布哈里已经倒在血泊里，后被送往医院治疗，但不治身亡。

土耳其前军人阿里坎·埃勒曼说，有迹象表明，这起暗杀案也是俄罗斯杀手干的。他说，曾有一个车臣人联系他，称有人雇佣他开展暗杀行动，车臣人和他假装答应了下来，以便看看那个雇主是谁。后来，他们发现，雇主是个持有俄罗斯护照的乌兹别克斯坦人，曾接受过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特殊训练，名字叫索比尔·苏库诺夫，别名叫萨沙。

埃勒曼说，“我们和萨沙见了面，他向我们提供了一份在土耳其的15人名单，要求立即把名单上的4个人干掉，而且要同时进行。另外，萨沙的经费看上去非常充足，答应每干掉一个人，可支付我们30万美元的报酬。”

埃勒曼透露，在萨沙要暗杀的4人中，就有布哈里，还有一个是乌兹别克斯坦反对派领导人穆罕默德·萨利赫。在与萨沙分手后，埃勒曼和他的朋友向警方报了案，以便警方提醒那4人免遭杀害。但半年时间过去后，布哈里还是被杀了。直到此时，土耳其警方才采取行动，如把穆罕默德·萨利赫安置在一个秘密地方，并提供保护。他后来很少出门，简直就像蹲监狱。

那么，俄罗斯杀手为何要暗杀乌兹别克斯坦反对派领导人？匈牙利研究员盖乐迪认为，俄罗斯与乌兹别克斯坦关系很好，暗杀可帮助乌兹别克斯坦稳定局势，扩大对乌的影响力。他说，“据我所知，俄罗斯与乌兹别克斯坦，还有塔吉克斯塔和哈萨克斯坦等国的安全部门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因此，他们有时会互相帮助对方干活。如，‘我们可以帮助你干一些脏活，或者直接帮你们干脏活。他们所说的‘脏活就是暗杀。”

对于在海外的暗杀行动，俄罗斯官方一直予以否认。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什科夫说，“对于这些与俄罗斯或普京无关的事情，我们从来不加评论。”与此同时，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乌兹别克斯坦情报部门，甚至土耳其政府都不愿做出评论。因为，如果俄罗斯的确与在土耳其发生的一系列暗杀案有关的话，那么土耳其政府也脱不了干系，那就是对有关人员保护不力。

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杀手在土耳其的暗杀行动与俄土关系密切有关。在两国关系处于低谷时期，土耳其警方曾逮捕过两个俄罗斯人。而随着俄土关系近来升温，一个最近从叙利亚回到土耳其的车臣武装人员认为，俄罗斯可能会加大在土耳其的暗杀行动。不过，暗杀更多的人会使俄罗斯更加安全吗？这个车臣人给出了“不”的答案。他说，车臣武装分子可能会对俄罗斯采取报复行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俄罗斯采取的以暴制暴策略还真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