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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隐居造枪的杀人修士 文/暗地妖娆

2017-04-19

世界博览 2017年4期
关键词:金基德韩国

有人不惜代价也要参演他的电影,有人長达十几年痴迷于他的作品,他独特的视听语言和争议性实验,总能为韩国电影带来更多的话题,他就是已经家喻户晓的文艺男,金基德。

正文:2008年的严冬,有一个男人走进深山,搭了个铁皮屋,每天靠鱼干和泡面为生,接取雪水止渴,在那儿隐居长达三年之久。这三年里,除了生存之外他只做两件事,一是在简陋的机床上做手枪;二是不停播放自己拍摄的电影,一面看一面嚎啕大哭。他在心里埋下了最坚定的杀机,终有一日要造好那把枪,带着自己的电影开车下山,然后杀死那些让他的人生跌落谷底的混蛋。

这位凶心毕露的潜在犯罪者唤作金基德,他打算杀掉的那几个人——也都叫金基德。

尊严是狗娘

请相信,金基德在36岁之前根本不知道“尊严”为何物,57年前的冬天,他在韩国的穷乡僻壤庆尚北道奉化郡出生,出生地几乎决定了他和哥哥的“下流人生”。兄弟俩都无法接受高等教育,哥哥甚至因为过于顽劣被学校开除。尽管在金基德九岁的时候,全家都移居首尔,变成了“城里人”,但低人一等的状况毫无起色。金基德长相平庸,又不擅交际,所以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干最低贱的活,进工厂当杂工、在街上捡垃圾,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父亲不得不强按着儿子的头让他好好干活儿,等攒够了钱自己开个厂子养活一家老小。金基德起初选择逃避,为了可以少跟父亲见面,他经常在家匆匆扒几口饭,然后跑到后院去挖大白菜充饥;或者躲进泥土砌的厕所里,闻着屎臭仰望未来。

请想像一下,一个未满双十的少年,每天只在家庭与工厂之间两点一线地生活,接触到的人除了粗俗的老师傅就是街头混混,那么他除了与“自闭症”交朋友,还能干什么?那时候金基德经常垂着脑袋一个人走在路上,口中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二十岁那年,金基德终于找到了脱离现状的机会——入伍当兵。他背起行囊,离开冷漠的城市,加入了韩国海军。五年的海上生活让他外形变得更糙,内心却打磨得愈发细腻。五年后,他退了伍却没有回到工厂,却选择在教堂打杂,顺便去一家残疾人收容所里干了五年,边做苦力边画画。

金基德原以为,绘画是门高雅的艺术,他对自己的天赋深信不疑,甚至为此踌躇满志地奔赴法国巴黎深造,打算从此卖画为生;可惜他错了,巴黎是艺术家的天堂,也是地狱,在那儿,他这种才能只能算“普通”,人们并不买他的帐。所以,金基德拿着画笔在蒙托利埃海滩坚持画了两年也未能出头,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祖国,面对一贫如洗的困境默默勒紧了裤腰带。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些看似琐碎而衰势的人生经验,在不久的未来都会变成最难能可贵的灵感宝藏。

1992年,金基德突然转了信念,既然画笔拿不起来,勿如就拿起写字笔,听说拍电影很赚钱,他便尝试起了写剧本。反正在此之前,他干什么都以“失败”告终,辍学时受人白眼、打工时被人无视、画画时遭人耻笑,那么搞电影得不到好报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在1992年至1995年期间,金基德写了很多的剧本,并凭借《画家与死囚》、《二次曝光》和《非法穿越》等作品拿下了韩国的三个最电影协会最佳剧本奖。绝处逢生的金基德,总算开启了一条光明之路,并于1996年自筹资金,拍摄了电影处女作《鳄鱼藏尸日记》。很多人对金基德的电影修为充满质疑,要知道,这小子一辈子都在干粗活儿,画画也不怎么样,更没受过任何电影或美术的专业指导,他凭什么能跨足高大上的电影圈?!

对不起,有些人的成功不是学习的结果,而是天赋与经验使然。

《鳄鱼藏尸日记》中的电影元素是金基德最熟悉的——穷人与流氓。在韩国普遍流行风花雪月的纯爱作品之际,他却反其道而行,塑造了一位强奸妇女、发死人财的流浪汉男主角,安排他跟受尽其凌辱的女主角产生了奇妙的情愫。这部剑走偏锋的电影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他们不得不为片中那些下作而浪漫的设定俯首称臣。

此后的数年间,金基德也是以超越电影文青想像的“重口味”垂炼着他的电影招牌,在法国绘画求生的经历让他炮制了以巴黎骗子为主角的《野兽之都》、在底层挣扎翻滚的记忆让他拍出了以雏妓为主视角的《雀笼小客栈》并赢得欧洲人的青睐,最终登上了柏林电影节的舞台。

“我从15岁就开始打工了,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却从来没有被尊重;只有拍电影能让别人高看我,所以我想,可能我只适合干这一行。”

回溯从前的苦难,金基德感慨万千,原来自己终将成为上帝的宠儿。

被口水淹没的大师

众所周知,金基德是个“疯子。”

因为他不疯的话,根本拍不出那一众惊世骇俗的代表作。尽管金氏作品多数都是以“爱情”为主题,但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永远在皮开肉绽中盛放。他会在《漂流欲室》里让女主角用鱼钩钩住下体,另一端连结着即将开启的船舶;他会在《收件人不明》里让儿子割下母亲的乳房;他甚至在《坏小子》里让痞子男主角把清纯女大学生卖进窑子,将她变成廉价的娼妓之后再与之双宿双飞......

没人知道金基德为什么能想出这些看起来特别恶心又吸引力无穷的桥段,它们甚至蛊惑到了国民偶像张东健那样的大明星,在他的《海岸线》中扮演一个被逼疯的军人,见证了女疯子被整个军营的士兵强暴后又给她强行堕胎的全过程;联想起来了吗?金基德从前就在海上当过兵,他知道那种环境下人性被撕碎是怎样的丑态。

不要以为金基德因此而成了标准的“变态”,他对禅宗的理解比任何电影人都要深透,《春夏秋冬又一春》便是最硬的凭证;这部讲述一位出家人在佛门与尘世之间辗转来回的电影,被提名200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而《撒玛利亚女孩》更是以悲天悯人的态度编织了一位父亲因女儿做援交而不停杀戮嫖客的悲凉故事。

拿到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银狮奖的电影《空房间》,大抵是最多影迷能够接受的金氏作品之一,它相对纯爱,又浪漫无比,男女主角之间几乎没有一句对白,这让许多人都認定金基德喜欢用镜头讲故事,视“台词”为累赘。尤其是2007年公映的《呼吸》里,他甚至将男主角张震设计成一个失语者,把死囚房作为爱情的舞台。

这些奇思妙想,为金基德赢得了无数国际美誉,却无法让祖国的人民接受他。无数韩国人都表示痛恨金基德,他撕碎了韩国影视圈精心打造的玛丽苏梦幻,让他们看到了一个真实而土鳖的底层社会,这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厄运亦随之接踵而来,在拍摄电影《悲梦》期间,女主角李娜英有场在狱中上吊自杀的戏,她被吊在半空之后,金基德全然忘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喊CUT,险些令她窒息而死。这场悲剧,令金基德的两位助理导演都受不了了,他就是个变态嘛!于是,爱徒们毅然选择背叛,都自立门户去了。

那一刻,金基德清楚地意识到,“尊严”这“狗娘养的”已再度离他而去,他孤立无援,受尽冷遇。这个当口,金基德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春夏秋冬又一春》,也许是到了与片中男主角一样归隐山岭的时刻了。于是,这位已被国际电影人奉为“大师”的“变态”,卸下荣光,上山躲了起来,在那儿不停造枪、吃泡面、看电影、嚎哭,以及与自我对话。

山中修行的结果是,金基德带着自已做的手枪,哼着朝鲜民谣《阿里郎》,开着破车下了山,去到从前的办公室开了一枪,去到市中心的原住宅开了一枪......他在从前自己常来常往的区域都开了枪,只为彻底杀死那个被荣誉蒙蔽的金基德;从此后,活下来的是一位修士,他只是拥有金基德的相貌和名字,并且将这个“行凶”过程拍成了纪录片《阿里郎》,送到了戛纳影展上,顺便拿走了“一种关注”单元的最佳影片奖。

那么,修行完毕的金基德有脱胎换骨吗?有关注他近几年作品的影迷都知道——并没有。这个金基德还是跟从前一样,拍着国际电影节受用、本土票房却跌至冰点的“杰作”,比如讲述“母子”虐恋的《圣殇》、被父亲阉割的少年通过自残达到性高潮的《莫比乌斯》......冰冷的镜语频频挑战伦理极限,你都能从那些荒唐且极具杀伤力的细节中隐约看到金基德扁平的面孔正直视汹涌而至的谩骂与砖块。

“上当了吧?我就是死性不改的。”

金基德仿佛在用这一系列毁灭性的作品向尘世竖起中指,道出他最拽的电影美学态度。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暴力的,这个世界本就存在太多的悲伤,我只是真实地表现出了这些,我拍这样的电影,也是想给予我们一个审视自身的机会。”在非议如影随行的时候,金基德曾经试图用理性的口吻向公众解释这一切。

是的,金基德喜欢把悲情与残忍混为一谈,他甚至坐在影院里看侯孝贤的片子都会睡着,因为相形他的作品,那位台湾导演的品味实在是过于“纯洁”了。也正因为他是特立独行的“危险份子”,才能为许多人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大家看一看慈悲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被重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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