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千三百五十七”的语法属性

童效杰

【摘要】胡裕树在其主编的《现代汉语》中提出“数词词组”的概念，并列举“一千三百五十七”作为例子，然而在其后续的语法知识中对“数词词组”却没有只言片语，在词组结构系统中也没有它的一席之地，表现出其矛盾之处。词组是词与词的组合，在词组中的各個词之间，必定要通过一定的语法形式，表现出一定的语法意义，“数词词组”不具备词组的性质。“一千三百五十七”包含了多个系数词和位数词的组合，这些组合之间是相加的关系，表示“一千加三百加五十加七”，它是一个数词。

【关键词】数词 数词词组 词 词组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7）09-0212-02

一、“数词词组”的提出

1.“一千三百五十七”是数词词组

“一千三百五十七”是胡裕树在其主编的《现代汉语》中对数词的阐述中所列举的一个例子。“数词是用来表示数目的。数目可以用一个数词表示，如‘一、‘五，也可以用数词词组表示，如‘一千三百五十七。”[1]根据胡裕树的观点，“一千三百五十七 ”是一个词组，即数词词组。但对于这个“数词词组”，在其后续的语法系统中却没有提及，也没有任何的理论观点去支撑，而且在词组结构系统中也没有它的一席之地，这不免有些疑惑，让人无法区分在表示数目的语言单位之中，哪些是词，哪些是词组？

2.学界的相关论述

对于从类似“一千三百五十七”这样的语言单位引出“数词词组”这一概念，学界研究中早有涉及，它与数词研究联系甚密，如下论述：方绪君在《现代汉语实词》中认为数词的数量极其有限，但是数词是可以用来构成表示任何数目的一群词。他列举了“万”和“一万”作为例子，指出“万”是一个数词，而“一万”则是一个数词短语。[2] 张卫国在《数词及数词的处理》中指出数词词组是“在基本数词、复合数词的基础上组合而成的数词结构” [3]，承认数词词组的存在。郭锐在《现代汉语词类研究》中阐述道：“数词是封闭类，‘二十、‘三百五十二、 ‘一万六千一百等应看作是数词词组。”[4]李志忠在《数词与数词短语》中表示接受胡裕树“数词词组”的说法，认为“‘数词词组和‘名词词组、‘动词词组等系列严整”。[5]也是同意“一千三百五十七”是数词词组的观点。

有意思的是：在谈及数词与数词词组的时候，上述胡、方、郭等诸家不仅没有对数词词组下一个严格清晰的定义，并阐述数词与数词词组的区别，同时在讲述词组的结构类及功能类时，也没有将任何一个数词词组作为某一类词组的例子说清楚它属于何种类别。那么，数词词组的语法特征是什么？“一千三百五十七”究竟是不是数词词组？我们认为数词词组的说法是不合理的，“一千三百五十七”也不能对其进行说明。

同时，学界还有另一种观点：以刑福义、张静等为代表，非常明确确定其为数词；以黄伯荣、廖旭东、邵敬敏等为代表则认为是复合数词或合成数词，虽表达上略有不同，但与前者没有根本区别。

那么，“一千三百五十七”的语法属性究竟是什么？

二、词组的构成与性质

“一千三百五十七”中的“一、千、三、百、五、十、七”都属于基数词是没有异议的，但是“一千三百五十七”这个语言单位属于词还是词组呢？如果如胡裕树所认为的“一千三百五十七”是一个词组，那么它一定要符合词组的定义和特点，并且属于词组的某一个类别。也就是说，它内部的数词之间必定要存在着某种结构关系。

1.词组的定义

什么是词组？从字面上看词组就是词与词的组合。然而现代汉语语法对于词组是有严格而明确的定义的。高校普遍使用的《现代汉语》教材如下论述：第一，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简称胡本）中：“实词与实词依靠一定的语法手段（如‘虚词、‘语序）组合起来的语言单位。”[6]第二，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中：“短语是意义和语法上都能搭配而没有句调的一组词，所以又叫词组。”[7]第三，邢福义、汪国胜主编的《现代汉语》中：“短语又叫词组，是由两个以上的词按照一定的规则组合而成的语法单位。”[8]

从各版本对于词组的定义我们可以看出：任意词与词的组合不一定都是词组，在词组中的各个词之间，必定要通过一定的语法手段组合成一定的语法形式，表现出一定的语法意义，例如“十分喜欢”是一个词组，“喜欢十分”却不是，因为后者不符合现代汉语构成规则。实词与实词直接组合成词组的，主要是靠语序来表示语法意义，例如“大眼睛”和“眼睛大”，语序不同，语法意义也就有所不同。胡裕树本人的定义也不例外。也就是说，词组的构成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要有两个以上的词，二是各词之间要存在某种结构关系。“一千三百五十七”这个语言单位虽然包含了数个数词，但是这些数词组合的结果是不是一个词组，还得看“一千三百五十七”中词与词的组合是否存在着一种特定的关系，也就是它的内部结构方式是否会满足词组某种类别的组合条件？

2. 词组的构成与性质

词组性质可从两个角度去分析，一是按照内部结构方式，也就是构成词组的各个词之间存在着某种结构关系，叫结构类；二是按照词组的句法功能分类，也就是词组作为一个整体在运用造句时所表现出的功能特征，叫功能类。还是以上述三本教材为例，从结构方式上看，胡裕树将词组的结构类分为：偏正词组、后补词组、动宾词组、主谓词组、联合词组、同位词组、连动词组、兼语词组等8类。[9]黄伯荣、廖序东则分为：主谓短语，动宾短语，偏正短语，中补短语，联合短语，兼语短语，同位短语，方位短语，量词短语，介词短语和助词短语等11类。[10]而刑福义、汪国胜也分为：主谓短语、动宾短语、偏正短语、正补短语、联合短语、同位短语、连动短语、兼语短语等8类。[11]

“一千三百五十七”这个结构由“一”“千”“百”“十”等数词直接组合而成，如果它是一个词组，它内部的数词之间必然有着一定的结构方式和关系，或陈述、支配；或限制、修饰、说明等等。从上述中，我们可以明确得知所有分类中（包括胡裕树自己在内），都没有“数词词组”这一类别，“一千三百五十七”不属于词组结构类的任何一类。“一千三百五十七”当中的数词与数词之间没有任何结构关系。

3.“一千三百五十七”是数词

虽然数词相对于其他词类而言，形式较为固定，语义和语法都比较单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于数词比其他词类有着更深入的认识。由于它看起来比较容易把握，反而容易受到人们、尤其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人的忽视。因此，對于数词的几个基本理论问题，我们还有许多需要进行深入探讨的地方。

（1） 数词的含义

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的范畴，“数”这种概念，却不是在人类社会产生的最初便出现了的。当人类社会和文明进步到一定的程度，“数”的概念的才真正出现，数词的产生才真正发生。在文字产生之前，人们在绳子上打结作为记录数量的记号，《易·系辞》说“上古结绳而治”，说的就是这个现象。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人类逐渐创制了记录数目的符号，早在甲骨文当中，便有了“一，二，三，百，十，千”等记录数目的数字，这些数字进入现代汉语语法系统后便被称为数词。

然而，数词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以一个独立的类别存在的。《马氏文通》将数词称为“滋静”，属于“静词”（即形容词）的一类[12]；黎锦熙在《新著国语文法》中将数词与量词合称为“数量形容词”[13]，实际上还是认为它属于形容词；王力在《中国现代语法》中首次明确了数词的独立地位，并明确提出基数和序数的分别，“凡表示数量的数词，叫做基数，凡非表示数量，而系表示次序等级之类的数词，叫做序数”[14]。到目前为止，大多数语法论著都承认了数词的独立地位，将数词作为独立的词类看待。

数词作为现代汉语的独立词类之一，在组词造句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因此，深入对数词基本理论问题的研究，有利于现代汉语语法系统的完善和统一，对于现代汉语和对外汉语的教学有着重要的意义。数词在组词造句中与名词、动词等词类一样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但相对现代汉语其他词类而言，数词的语义和语法都相对简单，因而对于数词的研究也相对薄弱。在现有的语法论著中，一些有关于数词的术语和概念都颇有争议，各家各执一词，未能达成一致的认识。

（2）数词的类别

作为一个相对简单的词类，数词的分类按理会比较统一。但是由于各家对数词的范围的认识不一，因此对于数词的分类也有所不同。以下是几种比较有代表性的分类：一是胡裕树《现代汉语》认为：“数词包括零，半，一，二······百，千，万，亿。数目可以用一个数词表示，也可以用数词词组表示。”[15]在胡裕树看来，数词的数量是有限的，数词可以组成数词词组，表示任意的数目。二是邢福义、汪国胜《现代汉语》认为：数词分为基数词和序数词，基数词又分定数词和概数词，并举例三十、五十八属定数词。三是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认为：数词分为基数词和序数词，基数词又分非复合数词与复合数词，并举例十六、六百六十六属于复合数词。

由上述分类可知，各家在基数词和数词词组的区别上存在着分歧，如“一千三百五十七”，根据以上分类，后两者都认为它属于基数词，其中黄、廖把它称为复合数词，不管怎么样，以上两个版本都认为它是一个词，而胡裕树则将它归为数词词组。

（3）“一千三百五十七”的数词属性

1）“一千三百五十七”不具备词组的性质

“一千三百五十七”中虽然包含了多个数词，但是这些数词之间并不存在着修饰、补充、说明、支配、陈述等任何结构关系，仅仅只是简单地相互组合而成一个单位，用以表示比一个简单的基数词所表达的更大的数目。因此，把“一千三百五十七”及其他的相似组合称作“数词词组”是不合适的，因为它完全不符合现代汉语对于词组的定义。如果忽略了现代汉语语法基础知识去对其进行“数词词组”的命名，这是完全自相矛盾的。

2）“一千三百五十七”的数词属性

如此分析下来，“一千三百五十七”不是一个数词词组，它表示的就是一个数，同时它表示的是数目，不是次序，所以不是序数词，是基数词。那么“一千三百五十七”当中数词与数词的关系是怎样的呢？基数词分为系数词和位数词，其中系数词包括“零、一、二、三......十”，位数词包括“十，百，千，万，亿，兆......”。系数词和位数词之间可互相组合，如果系数在前，位数在后，二者是相乘的关系，例如“三十”等于“三乘以十”。如果位数在前，系数在后，二者是相加的关系，例如“十八”等于“十加八”。因此，“一千三百五十七”中包含了多个系数词和位数词的组合，这些组合之间是相加的关系，表示“一千加三百加五十加七”，所以它是基数词，而且是一个确数。

参考文献：

[1] 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288.

[2] 方绪君.《现代汉语实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10-11.

[3] 胡明扬.《词类问考察续集》[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04，178-198.

[4] 郭锐.《现代汉语词类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219-221.

[5] 李志忠.《数词及数词短语》[J].新疆：新疆大学学报，2010.9，7，7

[6] 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302.

[7]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59.

[8] 邢福义、汪国胜《现代汉语》[M].武汉：华中大学出版社，2004，223.

[9] 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302-304.

[10]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60-67.

[11] 邢福义、汪国胜《现代汉语》[M].武汉：华中大学出版社，2004，226-229.

[12] 马建忠《马氏文通校注（上册）》章锡琛校注 [M].北京：中华书局，1954，153-15.

[13] 黎锦熙《新著国文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5，151-152.

[14] 王力《中国现代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243-246.

[15] 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304.

基金项目：广东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项目粤教高函〔2015〕173 号，项目编号：4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