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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聪:残障不是残缺,是生命的特点

2017-04-17胡晴

华声 2017年5期
关键词:盲人

胡晴

敏感而暴躁的少年时光

生于20世纪八十年代的蔡聪,小时走的是“父母老师逢人就夸”的路线,成绩好、懂事。10岁时,这名南方少年的人生跌落谷底。那一年,蔡聪因为药物性青光眼导致视神经萎缩,视力迅速下降到不足0.1。父母带着他四处求医,得到的回答都是“没希望了”。这样的打击对于他,是巨大的。他似乎听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说:你这辈子没戏了,完蛋了。

虽然眼睛看不清,但他成绩依旧很好,刚进初中时,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一名,“人生轨迹就变了,开始进入‘自强不息、身残志坚的模式”。每逢学校开大会表彰,老师们总是会把蔡聪作为榜样来教育其他同学。“人家蔡聪眼睛都这样了,学习还能这么好,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

一开始,蔡聪对此感到洋洋得意,但越到后来就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种不对劲让他变得脾气暴躁,成绩也下降了。“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她问我成绩为什么下降了那么多。我低着头,瞬间热泪盈眶。”老师的质问无疑是对蔡聪的肯定,证明他可以做得很好。

蔡聪醒悟了,他想尽一切办法像普通少年那样生活,他掏钱买球,只为了和同学一起踢球,哪怕当个肉盾也好;他让小伙伴来自己家里学习,他和朋友们溜冰、打台球、玩扑克,打电玩……他想获得跟别人一样的青春。

父母把生育二胎列为计划表,让蔡聪再次陷入痛苦中。父母的心思他懂,希望将来有人能照顾他。但他特别反感,他觉得侵犯了自己的尊严,他害怕别人尤其是家人认为自己是“废物”。在他的强烈抗议下,父母最终选择了放弃。

一进入高中,蔡聪就主动跟老师沟通,打消他们对视障者的疑虑。很快,他通过学习成绩表现出不但能跟上课程,而且还学得十分优秀,只不过,每次考试和写作业,他都需要有人帮忙念题。

2004年高考,老师们对蔡聪寄予厚望,特地与教育部门沟通,能否让蔡聪在考试时获得念题的帮助。但这个申请并没有被批准,理由是没有先例。家人想方设法为他寻求出路,父亲在杂志上看到了一个“盲人女孩考上了一所特殊的盲人大学”的故事。蔡聪学了盲文,办了残疾证,终于考上了这所单考单招的大学——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针灸推拿系。

虽然看不清世界依然可以看世博会

在学校里,蔡聪接触到了更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盲胞,“在那里我头一回接触到了盲人,发现他们多才多艺,弹钢琴,吹笛子,拉二胡,还有一些英语非常好,去考了雅思还到英国留学。”新的环境与生活圈,让蔡聪有了新的感受。盲人不是生活在黑暗里,对世界一无所知。盲人依靠的是听觉、触觉、嗅觉,还有感觉。蔡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同学一起踏上一场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蔡聪的毕业旅行就是跟同学一起去上海看世博会。

盲人的传统三大行业是“乞讨”,“卖艺”和“算命”。大部分盲校学生毕业后,都选择了老师家长心中的“三好”职业——按摩。但他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毕业后,他收过垃圾,卖过旧书,开过小卖部,尝试了很多没有做过的事情。

蔡聪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他遇到了改变他人生的一个公益组织—— “一加一”残障人文化发展中心。“一加一”是2006年由7位视障人士、1位肢体残障人士创办的关注残障人士的公益机构,当时正在招视障广播节目制作人。蔡聪发了封简历过去。对方回了邮件,并提出了5个问题——就是这5个问题,让蔡聪坚定决心,要去一加一工作。

他记得其中一个问题是:如果电视相亲节目《非常勿扰》开办残障专场,你怎么看?

蔡聪早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顺利被录用。2010年8月初,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让他买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父亲问:“去北京干什么?”他答:“工作。”

在“一加一”,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做广播节目,认识了英国BBC的盲人主持,还曾报道过特奥会。2008年,他们成为中国奥运会首家来自民间的残障人媒体,开通了自己的网络电台,奥组委还授权他们做了100集残障人广播宣传片。

蔡聪去美国采访一个考上了哈佛大学的聋盲女孩,他问她:你生下来就看不见听不见,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生活的,你的父母有没有过遗弃你的想法?那位女孩儿听后很惊讶,她说,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些问题,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一样,都是父母最珍贵的礼物啊!

不同的路,相同的生活

不久,蔡聪开了自己的公司,成为了哈佛大学法学院残障事业发展项目培训师,非视觉摄影培训师等。“盲人还能拍照?” 一个盲人领着一群盲人拍照,他们端着相机常被人笑话,但蔡聪不这么认为,“盲人也通过视觉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内心的所思、所想、所感。”

2012年9月,蔡聪获得了“寻找成长之星”公益摄影大赛“自叙”主题金奖。他拍过红白相间的导盲杖和黄色的盲道,放大镜中模糊的世界与周边清晰世界的对比。

人生只有一种可能的蔡聪,走出了无数种可能。自2010年至今,学会用“拥抱世界”的方式,向所有人传达观点,解答所有人对残障群体的好奇、甚至误解。而他感到最幸运的事就是,他有机会,每天和残障、和他自己对话。现在,蔡聪的微博置顶文章,便是有关盲人怎么用手机等各类“残障冷门知识”的解答。

他也遇到了自己喜爱的女孩儿,她也是一名视障人士,两人毫不犹豫地结了婚。虽然有了家庭、有了尚算成功的事业,长辈仍旧觉得他的未来很“危险”。尤其在两人决定要孩子时,父母很是纠结:如果孩子遗传了视障怎么办?

蔡聪认为,决定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需要考量的是自己的人生观,至于对方是否是视力障碍,孩子是否是视力障碍,这不是决定性因素,也不应该是决定性因素。2016年1月14日凌晨,当孩子从产房被推出来的时候,蔡聪觉得很幸福。虽然看不清他,凑近孩子握着他的手时,那种欣喜无与伦比。

蔡聪所工作的机构,一直致力于改变人们的态度。他也观察到了社会传媒在用词上从“残废”到“残疾”再到“残障”的不断演进,“未来在‘残障之上可能还有更多的词,就是希望去掉残障的疾病化、无能化、非正常化的标签,让大家渐渐意识到,‘残是和‘满相对的状态,这些人所面临的问题,是来自社会的物理障碍和负面态度,不是‘残本身是一个毛病、问题或者悲剧。”

年初,他参加了“奇葩大会”,节目播出后,这样的观点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回应。其中让蔡聪印象最深的,是微信中一句突如其来的“谢谢”。“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朋友之所以发来‘谢谢,不是因为看了演讲受到鼓舞,而是因為他的家里有一个智障的弟弟。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家庭对这个弟弟避而不谈,气氛压抑。他说,直到看到我在公众场合的出现,才给家人一个机会,能认真平和地正视、探讨家里有一个心智障碍的孩子这件事。”

摘编自中国青年网、中国科技博览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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