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霍金，淡定的中国

温宪

英国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患有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而全身瘫痪，能动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睛、三根手指和不停思索的大脑。当他的视野从宇宙黑洞转向人类社会时，其观点同样振聋发聩。

3月20日，霍金接受采访，在回答有关英国脱欧问题时说，脱欧的想法“目光短浅”，切断了英国与世界经济的联系。应尽可能保持与欧盟及世界的联系，尤其要加强同中国的联系。

霍金受访引起热议，也引发钦佩。这是个坚韧的生命，在轮椅上坐了几十年，证明了广义相对论的奇性定理、黑洞面积定理，提出了黑洞蒸发理论和无边界的霍金宇宙模型，还出唱片、演电影，70岁以后开始发微博，接受“冰桶挑战”，并计划太空之旅。霍金说，“即使把我关在果壳之中，我仍然认为自己是无限宇宙之王”。他的人生展现出生命几近无限的多彩与潜能。

霍金喜欢预测，但他不是神。在物理等研究领域，他有过多次失败的预测，也做过“地球在200年内就会被毁灭，人类必须逃走”等有待证实的惊人预测。但人们更看重的是霍金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人类不断探索世界的进取精神。正如他所言，人类花费了几千年才从神话的朦胧走向理性的澄明。自從文明开始以来，人们即不甘心于将事件看作互不相关，而是渴望理解世界的根本秩序。

霍金的可贵还在于他的辩证。他在阳光中看到阴影，又在暗夜里看到曙光。他积极支持人工智能技术，又警告人工智能可能会威胁人类。他的生存依赖于现代科技，又对技术的两面性保持警觉，称“人类能创造出足以毁灭世界的科技，却还没发展出避开此命运的能力”。

当这样一位惯于冥想星空、敏感又警觉的人俯瞰滚滚红尘，人们的好奇是自然的。在霍金眼中，人类社会相互作用、不断演进，恰如广袤宇宙一般。他谈英国离不开与世界的关系，说国事离不开百姓的饭碗，这种辩证观点为他的中国观增添了可信度。他曾经3次来华，1985年在中国坐火车旅行，2002年在北京作科普报告，2006年又到北京参加国际弦理论大会，去年则开通中文微博成为“网红”，今年4月，他还将与中国网民进行对话。他很关注中国，力挺中国建造巨型电子对撞机。他在微博上祝福中国高考生，称“未来因你们而生”。当他提醒英国当政者“尤其”不要忘记加强同中国的联系时，人们相信这是他看到了中国在“地球村”的出类拔萃后发出的真诚呼吁。

在全球化浪潮中，世界从未有过如此密切的联系，“地球村”的这点事儿也从未显得如此闹腾。在霍金受访后不久，英国发生了恐怖袭击，欧盟向英国提出了600亿欧元的“分手费”，动荡中的人心最容易因慌乱而走向偏激。但在世界的这一端，以“直面全球化与自由贸易的未来”为主题的博鳌亚洲论坛年会开幕，中国仍在积极地高举全球化的大旗，思考如何推动更有活力、更加包容、更可持续的经济全球化进程。其实，中国也面临诸多问题，但中国的开放理念始终没有动摇。这显示出中国的战略定力。

中国的稳定和发展引人注目，但也会因此招来愈来愈多的白眼与红眼。恰因如此，纷繁乱象之中，我们需要的是审时度势的定力。在机遇面前，若丢失了“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定力，霍金今日的称赞，明日或许也会变成“目光短浅”的批评。这是我们面对夸赞时应有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