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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凶手

2017-04-15张振华

法治新闻传播 2017年6期
关键词:高氏白银市白银

■张振华

高承勇的人生里,到处都是梁师傅一般的人。他们从高承勇身边走过,完全想不到他就是制造白银市一度恐慌的罪魁祸首

导读:从未有一个案件,像白银系列强奸杀人案一样,28年未破,引起一个城市的恐慌,改变一个城市的人的生活习惯。传言说凶手喜欢红衣服,白银便再无女性敢穿红衣服上街;说凶手只在晚上7点以前作案,白银的学校便将晚自习时间提前,直至今天……“白银案”不再是杀人案本身,它变成了白银人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一天不破案,便人人自危。

科学进步与法治发展为“白银案”侦破提供了条件。随着刑侦技术的发展,Y染色体成为找到真凶的利器;法律工作者凭着锲而不舍的精神,不辱使命,抓获犯罪嫌疑人。“白银案”告破,既平复了一代人的疑虑,也印证了“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的古老法谚。

“你是沿江而来沉默的革命杀手,你要向东方去干掉某个人的明天。”20世纪90年代初,甘肃省白银市连续发生数起强奸杀人案件(以下简称“白银案”),警方迟迟抓不到凶手,白银籍民谣歌手张玮玮在他的专辑《白银饭店》中这样唱到。2016年8月31日,得知“白银案”犯罪嫌疑人高承勇终于被警方抓获,张玮玮在微博中写道,“笼罩在白银上空的乌云散开,愿受害者在天之灵能看到这一幕”。

2016年8月26日,白银市警方发布消息:在白银市北郊的白银市工业学校的学生服务部(小卖部)里,警方抓获了52岁的男店主高承勇。这名当时穿蓝白条纹衬衫、花白头发、国字脸的男人,正是警方28年来始终未能寻获的白银市系列强奸杀人案——即“白银案”的真凶。

面对突然闯进小卖部的警察,高承勇曾试图夺门逃跑,但最终被警察制伏。警察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高承勇说:“知道,我杀人了。”

据警方调查,自1988年5月至2002年2月,高承勇涉嫌在甘肃省白银市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两地共实施强奸杀人案11起,11名年轻女性被其强奸后杀害。高承勇作案手段十分残忍,不仅强奸、杀害女性,还用刀切割女性生殖器官、人体组织等,被害人中年龄最小的仅8岁。

归案后,高承勇对警方指控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17年7月18日至19日,由白银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的高承勇故意杀人、强奸、抢劫、侮辱尸体案在白银市白银区法院第一法庭依法不公开开庭审理。

“被告人高承勇犯罪后果极其严重,他的行为不仅仅致使11名正需要报效社会、享受人生的年轻女性失去了生命,也给被害人的家庭带来了无尽的灾难。这些被害家庭,大都是生活在社会基层的普通人家,高承勇的行为致使被害人家庭遭受灭顶之灾。有的被害人父母含恨而终;有的抑郁成疾,精神崩溃;有的家庭,失去妻子的男人只能带着幼小的孩子,艰难度日,而失去母亲的孩子身心也饱受刺激。高承勇的罪恶行径一度使得白银市区内年轻女性晚上不敢独自出门,到工厂上班需要家人接送,中学生的晚自习都被迫中断了,严重影响了社会和谐稳定,对白银本地的公共秩序,造成了极大破坏。高承勇的社会危害性极其深远,他的行为给社会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至今未曾消除……”从白银市检察院公诉意见书的字里行间,人们可以窥见,这桩悬了28年的系列强奸杀人案,带给这座西北小城的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店主竟是“白银案”真凶

白银市工业学校创建于1986年,至今已建校30余年,是一所以中等职业教育为主,融合了成人教育、继续教育及各类职业技能培训的综合性学校。

2017年5月20日,《方圆》记者到白银市工业学校时,已是傍晚时分。学校门前的道路正在进行地下改造,不时一些大型工程车开来开去,以致尘土漫天,不少土沫扑面而来,钻到眼睛和嘴巴里。道路中间,开挖好的坑道里,一些戴黄色安全帽的民工仍在忙碌着。

学校大门紧闭,一位保安拉了一把凳子,绷着嘴巴,坐在传达室门口。看到记者在拍照,保安站起身来,挡在镜头前,情绪有些懊恼,“别拍啦,别拍啦。领导交代,谁也不让拍”。

记者提出到学校里面看看,保安很不高兴地摆摆手,“不行,让你进去,我就得走,谁也不允许进学校,哪怕你是央视记者也不行”。

学校大门东侧,约30米远的地方,有一所名为“乾荣商店”的小超市。走进超市,记者买了一瓶矿泉水,跟超市老板谈起高承勇的事。老板告诉记者,他是白银当地人,姓陈,说高承勇这个人他很熟悉,经常来他店里买烟。他烟瘾不小,基本上两天来一次,每次买两盒。高承勇抽烟并不讲究,每次都买5.5元一包的“白沙”。因为学校只有周末才允许学生出校门,高承勇跟他妻子顾仪(化名)开着学校里唯一一家小卖部,应该赚钱不少。有时候,高承勇来买烟,陈老板会跟他开玩笑说“你两口子那么有钱,怎么不抽点好烟”,每次高承勇都是咧嘴一笑,不多说话。

高承勇夫妇经营的小卖部靠着学校围墙,旁边就是食堂,两人吃住都在店里。店里主要卖一些学生的日常用品。高承勇被抓后,这间挂着“白银市工业学校学生服务部”红色招牌的小卖部引来无数媒体探访,不久后,顾仪找了两辆面包车将店里货物陆续运走了。随后,学校下令拆除了这几间屋子。

陈老板回忆,在熟悉高承勇的人眼里,他是一个比较友好、沉稳的人,虽然长得比较粗壮,但说话却慢声细语,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

“乾荣商店”隔壁是一家面馆,面馆老板娘听记者打听高承勇,抿嘴一笑,“你是记者吧?高承勇之前经常在我这吃饭呢!12块钱一碗的加工面,滋溜滋溜,不紧不慢地吃得干干净净,每次来都准备好钱。他开小卖铺有零钱,省得我找钱了。这个人很少说话,每次都是吃完饭,把钱撂下,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面馆老板娘还说起顾仪来,说她很勤劳,话比较多,人也很热情,以前经常过来聊天。据她回忆,高承勇被捕后,工业学校的学生一时间少了不少,听说是有些胆小的学生和家长转学了。

仁义之乡的连环杀手

5月24日清晨,记者打车前往高承勇的老家青城镇。从行政隶属上来讲,青城镇隶属兰州市榆中县,但从地理位置上看,青城镇离白银市更近。青城镇距兰州90公里、白银25公里,青城镇与白银市水川镇只隔着一条黄河。

青城镇是一个具有千年历史的文化名镇,曾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商贸中心,当地有“先有條城,后有兰州”的说法。“條城”指的就是青城镇。

车开出白银市,沿324国道一路南行,驶过黄河以后,便进入榆中县境内。然后,沿一条崎岖颠簸的乡道向西行十多分钟,就到了青城镇。

记者第一眼看到青城镇,它安逸、古朴、祥和。远远望去,青城镇主街上立着一块高耸的牌坊,镌刻着“仁义之乡”几个大字,格外引人注意。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整座小镇笼罩在一层清雾之中。

入了青城镇的城门,耳边即刻飘来阵阵歌声,一群在亭廊里自娱自乐的大爷大妈,正操着自备的锣鼓家伙,自唱自演,怡然自乐。

根据朋友提供的线索,记者找到了在青城镇上开纪念品店的曾大姐,她和丈夫都是高承勇的高中同学。曾大姐说,高承勇原本比她们夫妻俩高一级,1985年,高承勇高考没考上大学,便到她们班上复读。

曾大姐回忆,虽然和高承勇是同班同学,但他们的关系很一般。那个年代,男女同学玩不到一起去。在班级里,性格内向、略显木讷的高承勇跟大多数同学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成天跟一个双腿有残疾的同学在一起。

在曾大姐夫妇俩的记忆中,高承勇学习成绩一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成绩数一数二”,也就中等水平。曾大姐说,她们班上一共有8个同学考上本科,成绩最好的同学考到北京师范大学了。

那时候,西部农村的中学教学质量并不好,考上大学的也不多,复读的学生大有人在,复读四五年的都有。高承勇复读了两年,没有考上大学,最后只能回家务农。

曾大姐告诉记者,有同学回忆,虽然高承勇一家四口已搬到白银多年,但高承勇一直都还在一个叫“风雅青城”的微信同学群里。跟现实中不一样的是,高承勇在群里的表现和现实中不太一样,“喜欢猜谜、唠家常,表现很活跃”。

在曾大姐的记忆里,她最后一次见到高承勇是2015年在东滩村,有一个老同学搬家暖房子,请了高承勇。高承勇到场后,抽了几根烟、吃了一顿饭,跟熟悉的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留下礼金悄声离开了。

说起“白银案”,曾大姐有许多话要说。许多年前,曾大姐也被“白银案”吓得不轻。她年轻时,喜欢穿红衣服,但母亲告诉她,白银出了个杀人狂,专杀长头发的红衣女子,再三叮嘱她不能穿红衣服去白银。

在记者去曾大姐店里的时候,遇到了以前跟高承勇打过牌的赵先生。赵先生对记者表示,他和高承勇做过牌友,两人经常一起打牌。高承勇这个人打牌很有特点,赢得再多也不显摆,输得再多也不慌张,打牌时话不多,牌技不低,牌品很好,从不赖账,也不悔牌。对于高承勇杀人的事,赵先生觉得难以相信,非常吃惊。

高承勇的行为令宗族蒙羞

告别曾大姐夫妇,记者决定先去高氏祠堂走走。据高氏一族的老人们说,高氏家族源于山东渤海,祖上因为戍边迁至青城。清朝乾隆五十年,即公元1785年,高氏第九世先祖高秉信发起修建高氏祠堂。高氏祠堂的匾额是由族人、文化部一名高姓副部长所题。

高家祠堂经历过时代巨变,一度成为供销社的仓库,“文革”之后重新修葺开放,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青城镇最重要的人文景点。在高承勇以“白银案”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落网之前,高氏祠堂是令青城镇所有高姓子孙自豪的地方。

高氏祠堂的墙上写有高氏一族的家训,其第一句话是:“我高姓子孙要善己也要善人,要善家也要善国,力争做一个德行兼备的人。”高氏家训还强调要有孝悌精神,“孝敬父母是一切道德的根本”。年轻时,高承勇也曾因为对其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孝顺,是青城镇城河村公认的孝子。

高承勇被捕之后,许多造访高氏祠堂的游客对那块道光帝御赐的牌匾以及高氏家族历史上出过的7位文武进士不再感兴趣了,关注和询问的目标都转移到“白银案”犯罪嫌疑人——高氏第十八世子孙高承勇的身上。

在高氏祠堂管委会主任、现任高氏一族族长高老先生看来,高承勇令他很尴尬。面对许多刨根问底的记者,高老先生无法解释笃信“孝悌礼义”的高氏宗族里为什么会出这种人,他只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高氏家族传了250年,如今出了个高承勇,是个耻辱,他的行为令宗族蒙羞”。

城河村428号是高承勇的老家,距离古朴而繁华的青城镇街市直线距离不过750多米。虽然近在咫尺,但却俨然两个世界。在村头的几棵泡桐树下,记者遇到了几位纳凉的老乡。村民徐大哥告诉记者,城河村共有2000多口人,高姓是村里的大姓。

徐大哥介绍,树底下纳凉的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人就是高承勇的小学老师李老先生。记者试探着询问关于高承勇的事情,李老先生一脸愠怒地说,不要提高承勇的任何事,他教出的学生都是优秀的学生,像高承勇这样的恶徒,不是他的学生。

徐大哥跟李老先生开玩笑说,你再否认,他也是你的学生。听言,李老先生更加生气了,大声说,我没有高承勇这样的学生。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徐大哥带着记者,找到了高承勇家的老宅,藏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长约10多米的土巷里,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很难找到。

老宅的房子是有些年头的土坯房,如今大门紧锁,人去屋空。透过两扇红色铁门之间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院子里疯长的杂草和几根靠墙而立的枯木,还有紧挨在正房屋墙边上的一根朝着天空的电视天线。站在高承勇老宅的大门前,目之所及是院落当中一棵挺拔、繁茂的枣树,虽然无人养护、修剪,却长得旺盛而又肆虐,枝叶纷乱,像极了高承勇失控的人生。

高承勇家老宅大门左侧的土墙上,各地来的媒体记者攀爬拍照时蹬蹭出一些小土坑。据村里人说,高承勇被捕后,老宅一度迎来了近百名记者,为了爬到大门屋顶拍照,连大门上方支撑门楼的横木都被记者踩断了。

住在高承勇老宅隔壁的高大爷告诉记者,高承勇家鼎盛时期也挺了不得,有好几处房产。过去,高承勇的爷爷在镇上开中医诊所,颇为受人尊敬,后来,高承勇的三叔继承了诊所,为人温和慈善,族人相传“碰到个蚂蚁都要绕开走”。

高承勇的父亲没有行医,一辈子务农,但勤劳能干,偶尔做点买卖,家境也还可以。由于高承勇父母已经去世,高承勇常年在外打工,妻子和孩子也都离乡多年,这处老宅一直空置,平日由高承勇同族一个兄弟负责看管。

没有人住的房子就像丢了魂的人,旧得特别快,缺乏修葺的老宅早已丧失居住条件,只能用来存放杂物,兴许不久就彻底坍塌了。

高家另外一名亲戚告诉记者,高承勇家共姊妹8人,弟兄3人,高承勇的母亲40多岁时生下高承勇,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目前,他的多数亲人都在青城镇生活。

在高家老一辈族人眼里,高承勇从来都不是一个勤勉的耕作者。据高老先生等族人回忆,这位沉默寡言的晚辈在城河村尝试过种植大棚蔬菜,但效益一般,他对种植和收割不甚关心。离乡10多年间,除了清明和农历七月十五要回家祭祖,他也很少回家,偶尔有亲戚家办喜事,也是开车回来露一面就走。

据负责看管老宅的高承勇同族兄弟说,2016年8月27日中午,青城镇党委书记带着几名警察找到他,出示搜查证后,让他把高承勇家的大门打开。当时,村里人并不知道高承勇被捕的事,村民们便围聚在高家老宅前看热闹。这位同族兄弟问警察什么事,警察说,“小事,你不用管,跟你没关系”。

前些年,高承勇的两个儿子先后考上大学,这让高氏族人觉得脸上很有光彩。高承勇的大儿子读完本科后又攻读了研究生,如今在国内一家科研单位上班;二儿子本科毕业后也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高承勇夫妇在白银工业学校内经营的小卖部生意也不错,村里很多人都羡慕他们,有些族人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还曾以高承勇一家作为参照目标。

除了族人之外,村民张志武(化名)算是跟高承勇私人关系不错的一个。他在村子里最后一次见到高承勇是2016年的农历七月十五,高承勇回家祭祖,抽空到张家坐了一坐。“那天他开着面包车,和妻子一起回来给父亲烧纸。临走前,他还来我家喝了杯水,聊了会儿生意上的事”。

在张志武的印象里,与他从小玩到大的高承勇一直是个“稳当人”,要不是网上有警方抓捕他的照片,张志武怎么都不敢相信是高承勇犯了案。2016年“五一”期间,高承勇和妻子曾经回家一次,张志武还特意留夫妻俩吃了顿饭。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妻子做了臊子面,高承勇吃得满头大汗。

潜伏在白银棉纺厂小区

1984年,高承勇父亲病逝后不久,高承勇和顾仪结婚。结婚之后,高承勇像当时很多青城镇青年一样,农忙时在自家耕地劳作,农闲时则前往周边的县市打零工。几十年来,高承勇的足迹遍布甘肃、青海和内蒙古许多地方,他曾经贩卖过刀具,当过金属冶炼工人,也开过出租车,最后经营一家小卖部,人生的轨迹也算得上起伏波折。

自2006年起,高承勇不再到处奔波,和妻子租下了白银市棉纺厂家属院的一套房子,在那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里,高承勇一住就是6年。之所以选择定居在那里,主要是为了能方便照顾两个上学的儿子。

高承勇对棉纺厂家属院并不陌生。2000年11月22日,他曾走进棉纺厂以前供职工居住的联排平房,在那里,他将一名28岁女工罗某割颈杀害,随后扒下了她的裤子实施强奸,之后又残忍地砍掉了她的双手。而这已是高承勇犯下的系列强奸杀人案的第8宗案件。那次高承勇的作案地点距他后来租赁居住的该小区楼房仅四五百米远。

一进棉纺厂家属院大门,就能看到大门左侧的篮球场,每天傍晚时分,会有一些少年在打篮球,击掌声、呼喊声此起彼伏。篮球场旁边,有一溜的健身器材和水泥台,有许多孩子与老人在玩耍和锻炼。

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让记者很难把凶杀案发地与之联系起来,难以想象在这里曾经有那些血腥与恐怖的案件发生。院里共有15栋老旧的家属楼,除了老棉纺厂的老工人和他们的后代,这里还租住着各色各样的人,有一些房子被租出去开了洗头房和按摩店。院子里的树是小区刚建时栽种的,已经长得高大、挺拔,繁茂的枝叶搭成一片浓荫,庇护着烈日下的居民。

与高承勇一家同住一个单元楼的邻居孙阿姨介绍,她经常和高承勇的老婆顾仪聊天。“小顾(顾仪)的弟弟几乎每天都带着儿子来这里吃饭,一天三顿。他们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38平方米,月租400多元。听小顾说,好像是小顾的弟弟负担房租。小顾的妈妈在附近种菜,也经常给他家送菜。看起来,他们两口子关系挺好的。小顾还常夸她老公,说在外面干活很辛苦”。

高承勇偶尔也会到孙阿姨家聊聊天。“我们和他老婆经常去文化宫跳舞,但没见过高承勇和他老婆一起跳舞。小顾说高承勇也会去跳舞,具体去哪儿不知道。”孙阿姨说。

2016年8月27日晚上,孙阿姨看到高承勇被捕的新闻后,既后怕又吃惊,“我一直到晚上3点才睡着,一直在想和他家来往的事情。现在想来,小高(高承勇)以前的行为确实比较奇怪,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爱在院子里转悠。他最多就是在家门口抽烟,蹲着或者搬个凳子坐着”。

孙阿姨对记者说,她曾经和顾仪聊起过2000年棉纺厂家属院里发生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我说白银以前有个杀人狂,这些年再没见杀人。高承勇的老婆说,那个‘坏怂’可能是冬天伪装起来出来害人”。让顾仪想不到的是,她所说的那个“坏怂”,就是她的丈夫高承勇。

高承勇落网后,顾仪曾哭得死去活来,说不想活了。她对媒体说,高承勇落网前的一些行为的确跟之前大不一样,落网前的半个月,警方上门给高承勇抽血,说要做DNA比对,当时,一向镇定、沉稳的高承勇的一些表现,让她不得不产生了怀疑。“那天抽血后,他就好像心不在焉,晚上吃饭时手有点抖,我还担心他病了,就问他咋了,他还说没事,可能是白天搬东西累了,我就没有在意”。

事实上,自从在网上看到公安部展开疑难命案积案攻坚行动,甘肃省决定启动“白银连环杀人案”再侦破的新闻后,高承勇就变得不爱出门了。

顾仪说,“有时候,我忙,让他去到外面换零钱或者进货,他都懒得动,一天没事就倒在床上睡觉。在这之前,高承勇从来没有这样过。那段时间,高承勇经常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有时候我问多了,他就说是累了,或者说想娃了”。

后来,顶不住巨大压力的顾仪离开了白银,躲到了在成都的大儿子那里。她谢绝了与亲戚、律师、媒体的所有见面要求,拒绝接听任何媒体的电话,就连高承勇一审开庭,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同行眼里,高承勇是个实在人

在孙阿姨的记忆中,曾经的邻居高承勇一直没有固定职业,“干搬运工之类的活,他还跟我说他在内蒙古的一个铝厂里工作过。他住在这里的那几年,有时会出去打零工,很多时候就在家待着”。

正如孙阿姨所说,在棉纺厂家属院租住期间,高承勇的确没有稳定工作,大多数时候靠当“站工”为生。所谓“站工”,即打短工,卸货、扛东西、搞卫生……什么都做。白银市的胜利街货场、西部大市场、火车站等地至今仍然有不少人靠当站工揽活过日子。据记者了解,站工的年均收入在2.8万元左右。胜利街货场的站工最多时有两三百人,其中就包括高承勇。

据警方后来的调查,“白银案”其中10起案件均以胜利街货场为中心,案发地点距该地最近300米,最远1800米。警方推断,高承勇应该是在打零工时顺道在相关地方踩点,寻找目标。他干零工,没有固定作息时间,而且行动自由。

5月22日上午,记者来到白银市胜利路货场,高承勇昔日的工友们正在大街上等活。每次看到雇主的车开过来,站工们便小跑着过去围着雇主推销自己。记者到的时候,小雨沥沥,天气渐冷。一个姓刘的站工告诉记者,在这站工一个月能赚3000块,好的话,可以一直干到10月份。

一位当年在胜利街货场当过站工的出租车司机梁师傅曾向媒体表示,“当时,高承勇身材微胖,穿一条黄军裤,腰系一条发红的牛皮带,头戴现在娃娃们军训时戴的那种帽子。破破烂烂的,但是性格很好,见了人就会嘿嘿地笑,不怎么说话。在大伙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实在人,谁能想到他是杀人凶手呢”。

梁师傅说,在2003年到2005年左右,他又见过高承勇一次。高承勇说,自己也曾买了一辆车跑出租,但是干了大概一年左右,他觉得不挣钱,就卖掉了,然后又开始打散工。那次见面之后,梁师傅的人生与高承勇再无交集。

高承勇的人生里,到处都是梁师傅一般的人。他们从高承勇身边走过,完全想不到他就是制造白银市一度恐慌的罪魁祸首。然而,你又能指望些什么呢?就像高承勇租住的棉纺厂家属院一样,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很慢,也很静,案件发生了,惊惶一阵,总要开始新的生活,然后谁也不忍心去揭露那份潜藏的罪恶与忧伤。

白银市其他地方也一样,比如人民路上的车来车往、永丰街小区鼎沸的广场舞的歌声、胜利街放学孩子们的嬉闹、水川路上大型工程车的穿梭,无不显示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勇往直前的精神和面对命运的力量。

(本文发表于《方圆》2017年11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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