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要探究羽衣的内涵演变
2017-04-15邬晓雅
邬晓雅
(四川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00)
简要探究羽衣的内涵演变
邬晓雅
(四川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00)
羽衣的含义在古代是逐渐变化的,它应该是由图腾崇拜遗留的鸟身神祇,经过羽人、羽衣仙人这几个阶段慢慢发展成为道士的服饰。本文主要致力于简要探究这种演变的开端以及发展过程。
羽衣、服饰
羽衣是中国古代服饰中的一个特殊类别,周锡保在《中国古代服饰史》中谈及宋代服饰时是这样描述的:“士的服饰有法衣、褐、被和常服的道袍、大衫。法衣是法师执行拜表、戒期、斋坛时穿的,指的如全真派中的霞衣、净衣、信衣、鹤氅(又名羽衣)等,以及正一派中的行衣、罡衣、混元衣、班衣、忏衣之类。其中法衣、鹤氅等,一般以直领对襟为多。”
谈及演变,总体脉络自然是从纵向来分期观察的。我将这个过程大致分成了三个阶段,即人头鸟身的神祇、着羽衣的仙人和方士和代指道服的羽衣这三个演变阶段。
一、鸟身神祇和羽人
羽衣的发端应与上古神话中人头鸟身的神祇脱不开关系。《山海经》中记载的神祇异兽往往不是纯粹的人身形象,而是夹杂了很多动物特质,明显存在有氏族社会图腾崇拜的遗留因素。其中,人面鸟身的神祇亦有不少:
北方禺彊,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青蛇。(《海外北经第八》)
凡《济山经》之首,自辉诸之山至于蔓渠之山,凡九山,一千六百七十里,其神皆人面而鸟身。祠用毛,用一吉玉,投而不糈。(《中山经第五》)
这些神祇的特征很明显,外观上半人半鸟,甚至于鸟类的特征多于人类,同时他们操持着一方的权柄。除了这些鸟身人面的神祇以外,《山海经》里还记载了羽人之国:
有羽民之国,其民皆生毛羽。(大荒南经第十五)
羽人明显与神祇有着差异,从外观上看,人头鸟身的神祇只有人的面孔,其大部分特征还属于鸟类;羽人则是长着羽毛的人,除了长有羽毛之外,主要躯干与人类几乎无异。而且《山海经》中的神祇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主管一方的神灵,羽人则没有这样的特质。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人头鸟身的神祇权柄与身生羽毛的羽人形象有了合流的趋向,羽人开始出现长生不死的特征,例如《吕氏春秋》里记载:“南至交阯、孙朴、续樠之国,丹粟、漆树、沸水、漂漂、九阳之山,羽人、裸民之处,不死之乡”①。这时候的羽人就有向不老不死、恣意逍遥的仙人发展的趋势了。屈原的《楚辞》里也有相关描写:“闻至贵而遂徂兮,忽乎吾将行。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②由于鸟身神祇和羽人的记载均出自《山海经》,最早的长生不死的羽人形象也是在先秦典籍中发现的,因此二者均被归纳进了羽衣演化的第一阶段,即先秦时期的羽衣原型。
二、穿着羽衣的仙人和方士
随着羽人的仙化,以神仙崇拜、期求长生不死为核心的方士们也开始将羽人作为模仿对象。如果说先秦以前,穿着羽衣的以权贵阶层居多,主要是为了“御雨雪”这种比较实际的保暖作用的话,那么汉朝以后,关于方士着羽衣的记载就逐渐增多了,着羽衣的目的也从“御雨雪”变为仿仙。汉武帝迷信长生之术,宠信方士栾大,《汉书》中记载:“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视不臣也。”③在这一段受印过程中,栾大所扮演的就是一个“为天子道天神”的神仙角色。赵王伦在叛乱时,为了增加自己的政治筹码,“令近亲于嵩山著羽衣,诈称仙人王乔,作神仙书,述伦祚长久以惑众。”④可见在当时人们的心中,神仙已经有了身着羽衣的形象,因此方士在扮演神仙时,就穿着羽衣以为象征。
在各种典籍里,神仙的形象也从羽人变为了穿着羽衣的仙人:
须臾,忽有三仙人在前,羽衣持节,以白玉版青玉介丹玉字授与羲,羲跪受,未能读。(《神仙传》)
可以说,在这一时期里,出现了大量身着羽衣的仙人形象。传统人与兽类特征掺杂的神明慢慢地被华服羽衣的仙人取代,究其缘由,必定离不开道教所宣扬的神仙可学论。由凡人修炼而成的神仙在宗教典籍记载中逐渐增多,客观上导致了神仙的整体形象慢慢向人类转变,同时为了区别于凡人,带有神明特质的羽衣就成为了仙人的常见装束,以至于升仙便能“金翅之乌皆以羽衣结为飞仙之服,给于受鍊之身,以登东华青宫也”。
三、代指道服的羽衣
羽衣开始与道士紧密相连,甚至直接以“羽衣人”指代道士的现象,应是自唐代以后才开始大规模地出现记载。正统史书中往往会记载修道人士身着羽衣,修习道术,例如《旧五代史》中记载:“溥自是服羽衣,習辟穀之術,年餘以幽死。”《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一》也载:“己丑,唐主表让皇改东都宫殿名,皆取于仙经。让皇常服羽衣,习辟穀术。”羽衣常常在史书里与学道、修道、道术并列出现,可见在当时,羽衣已与道士普遍地联系了起来。
这种趋势同样出现在反映士大夫日常生活的唐诗中。在唐代的诗歌里,道服与羽衣合而为一的例子比比皆是:
【送道士郄彝素归内道场】卢纶
病老正相仍,忽逢张道陵。羽衣风淅淅,仙貌玉棱棱。
叱我问中寿,教人祈上升。楼居五云里,几与武皇登。
【寻纪道士偶会诸叟】李益
山阴寻道士,映竹羽衣新。侍坐双童子,陪游五老人。
水花松下静,坛草雪中春。见说桃源洞,如今犹避秦。
作者在诗里对道士装束的称呼直接以羽衣指代,几乎已将羽衣放置于等同道服的位置。这里的羽衣所指已经不同于之前阶段的羽衣所指,羽衣的内涵发生了变动。以羽毛制成的衣物造价昂贵,只限于上层阶级使用,并非寻常道士能够负担,诗中的羽衣多半就已不是实指以羽毛制成的衣物了,往往以其羽化升仙的寓意成为道士或者修道之人着装的指代。唐末杜光庭在《历代崇道记》中,直接以“羽衣人”一词来指代道士群体:“太宗又加远知银青光禄大夫,并远知预言之故也。羽衣人赐紫衣,自兹始也。”自此,羽衣在相应的语境中,有直接替代道服的作用,羽衣内涵的演变也基本实现了。
羽衣的审美趣味几近于仙化。从外形上来看,演变成为道服的羽衣有宽大、飘逸的特点,与各种壁画以及文学作品中的神仙形似。在《世说新语》中记载,孟昶见王恭披鹤氅出游时,便感叹“此真神仙中人”。道士慕仙,其着装与所崇慕的神仙接近也是自然。从寓意上来看,羽化飞升是道士修行的最终目的,因而和羽化有关的意象往往受到他们的青睐,比如仙鹤意象便一直贯穿于道教发展的始终,道教徒歆羡乘风飞去的仙鹤,并以此来想象神仙的飞升,因此仙鹤便成为了道文学和美学中一个很重要的审美对象。同样,羽衣的审美意象也与道士升仙的意愿十分契合,其向道服的演变也就理所当然了。
【注释】
①吕氏春秋.论(卷第二十二)
②楚辞·远游
③汉书(卷二十五上).郊祀志第五上
④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二十九
[1]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1月
[2]苟波.从古代小说看道教世俗化过程中神仙形象的演变.宗教学研究,2005年第4期
[3]周思源.羽衣服饰文化研究.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4]全唐诗
邬晓雅(1992.05-),女,汉族,湖北武汉,现于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就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宗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