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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寂边疆行记文史价值探析

2017-04-15

关键词:辽东

许 鹤



王寂边疆行记文史价值探析

许 鹤*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王寂为金源一代重臣,又是金代中期的重要作家,其诗、词、文的成就都很可观,被后世称为“大定、明昌文苑之冠”。其提点辽东路刑狱时所留下的《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保存了金代辽东地区丰富的地理、历史、山川、古迹、风俗、物产和社会生活等方面的知识,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可补正史之阙。而灵活多变的表现手法、新颖别致的文体样式、诗与序的完美结合,又使其洋溢着浓郁的文学色彩,是宝贵的文学创作。

王寂;《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文史价值

王寂为金源一代重臣,完整地经历了金朝最为鼎盛的大定(1161—1189)、明昌(1190—1195)时期,留有金代中期唯一的别集——《拙轩集》,被后世称为“大定、明昌文苑之冠”,其作品的内容和风格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时代风貌与特征,具有广阔的现实性和深刻的社会意义。王寂先后担任过太原祁县令、谏官、真定少尹兼河北西路兵马副都总管、通州刺史、户部侍郎、中都路转运使等职,于大定二十六年(1186年)由户部侍郎贬为蔡州防御使,二十九年(1189年)受命提点辽东路刑狱,分别于明昌元年(1190年)和二年(1191年)以使事按部辽东和辽南,著有《辽东行部志》和《鸭江行部志》,具有重要的史学价值和文学意义。

一、补正史之阙的史地资料

《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是后世研究东北边疆的重要史料。在这两部作品中,作者采用日记的形式来纪行,时间线索明确贯通,行程足迹转换清晰,又系之以历史沿革、古迹、文物、物产、风俗,对研究本地区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等都具有重要价值。

1.《辽东行部志》和《鸭江行部志》为行记之属,作者以行经之地为线索,内容多关涉金代上京、东京、北京三路地理知识,包括沿途地形交通的描述,行政区域的划分,建置沿革的考证,地名方位的辨析,名胜古迹的考察,精彩丰富,价值极高。

作者两次巡按,皆由辽阳出发,所经各路州县亦多有记载,前一次所经地点依次为:沈州(今沈阳)、望平县(今新民县大古城子)、广宁府(今北宁市)、闾阳县(今北镇县城西南十二里之观音洞附近)、同昌县(阜新县红帽子乡成州古城址)、宜民县(今北票市黑城子)、胡土虎寨(今阜新县八家子乡境)、懿州(今阜新县塔营子古城址)、庆云县(今康平县齐家屯)、荣安县(今康平县齐家坨子)、归仁县(今昌图县四面城)、柳河县(今昌图县八面城)、韩州(今黎树县黎树镇偏脸城)、胡底千户寨、南谋懒千户寨、松瓦千户寨、特拨台寨、辟罗寨、叩畏千户营、和鲁夺徒千户、鼻里合土千户、咸平(今昌图肃州清安县开原)、清安县(今昌图县昌图镇)、铜山县(今开原中固镇)。后一次所经地点依次为:澄州(今海城县)、析木(今海州城东南四十里)、汤池县(今盖县东北六十里汤池堡)、辰州(今盖县)、熊岳县(今熊岳城)、曷苏馆(今熊岳城西南七十里永宁城)、复州(今复县西北复州城)、永康(今复县复州镇)、顺化营(今金县城南)、新市(今普兰店一带)、大宁镇(今岫岩县)。这不仅清晰地勾画出了金代辽东地区的交通线路和行政区划图,而且书中有关“胡底千户寨”“南谋懒千户寨”“松瓦千户寨”等基层组织的记载,还可见出金代东北地区行政建置的民族特色。大定、明昌年间,金朝早已完成对东北地区路、府、州、县四级行政区划的设置,有力地加强了对东北边疆的统治,将其纳入到全国统一的仿照汉法建立的路制为核心的行政建置之下。同时又考虑到不同民族聚居区的地理环境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根据“因俗而治”的原则,在东北各路之下又设置了与府州县并行的猛安谋克等特殊的民族建置,“猛安谋克下最基层的组织为村寨”[1]165。王寂行走在东北边疆,关于各寨寨名的这一原始记载,无疑为后世研究金代东北以汉制为核心、兼具民族特色的行政建置提供了有力的历史依据。

其它如“丙辰,自永康次顺化营。中途望西南两山,巍然浮于海上,访问野老,云:此苏州关也”“戊午,宿龙岩寺。西去龙岩一舍而近,有山崛起,……此速鲁忽山也”“已未,发龙岩,山前数十里,北望大山,连延不绝,数峰侧立,……里人谓之磨石山”等多处记录,或准确或粗略地交代了作者行经的方向,以及各地之间相距的里程,据此可进一步推测出辽东地区各地的管辖范围及相对位置,更清晰地展示了金代辽东地区的地形地貌。

根据王寂在两部行记中对行经方向、相距里程、山川地貌的记载,再参考其它史料,又可以考证一些治所的具体位置。如关于祺州古城的建置情况,《辽史·地理志》《金史·地理志》以及其它史料,都只是指出祺州和庆云县同治一城的特殊情况以及大体方位,应在今辽宁省境内、开原老城西八十里,但对这座城址的具体位置都没有确指,致使后世众说纷纭。直到1979年,今人金殿士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又参照王寂《辽东行部志》一书中有关庆云县持鲜鱼放生的时间、方位的记载,推断出“辽代祺州庆云县治所为今康平东南五十华里的小塔子屯”[2]94,从而校正了“庆云堡即庆云县”及“祺州城即齐家屯”等不正确的推论。

此外,在提及地名以及山川景观名号时,作者又一并探究其出处、由来和人文典故,为后世的访察考证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如同昌县,之所以“旧名成州长庆军节度使”,又称“公主成州”、公主寨,是因为该城始建时,为“辽圣宗女晋国公主黏米以从嫁户置城郭市肆”;宝严寺,“人复呼为药师院”的原因是该寺曾为辽药师公主之旧宅,后公主施宅为寺,“人犹以公主之名呼之”;白鹤观之鹤鸣轩,“盖取丁令威故事也”;辽阳灵岩寺之正观堂,为世宗母贞懿太后李氏批缁后之故居;磨石山,“以出磨石为故也”等等,这些记载可作为后世研究考证地名学以及地理沿革的重要资料。

2.《辽东行部志》和《鸭江行部志》中还保留了千山龙泉寺、澄州析木法云寺、汤池护国寺、辰州兴教寺、熊岳县兴教寺以及龙门山云峰院(今望海寺)等寺庙古迹的记载,多为王寂游历之时亲临之所见所闻,其记载是考证这些古迹的重要史料依据。

王寂巡按各部,所经州县,有名寺必达,且每次巡行大都是住在寺庙,这些寺庙大部分都建在辽代,尽管到金代有所衰落,但香火仍很旺盛,王寂在《行部志》中对所过寺院的经始岁月、沿革发展多有考察记录,从中可以看到辽金时期辽东地区佛教事业的发展情况。如《辽东行部志》乙酉(2月25日)所记:“行约四十里,过小兰若,曰建福,临洮总管萧卞之祖所创也。其上立有浮屠,高出于两峰间,望之巍然,玉立可爱。”从这段记载,我们可以看出建福寺的创建人是金代临洮总管萧卞的祖父。萧姓即辽代的萧氏,萧卞之祖修建建福寺,当在辽道宗大安年间(1085—1100年),全国广建寺庙之时。而发展到王寂生活的金中叶时,这一地区仍然寺庙相连,峰峰相望,香火不断;又如汤池县护国寺,其经始岁月虽不可考,但据寺僧介绍以及藏经上的记载,可知该寺庙建于辽道宗太康三年(1077年);辰州兴教寺,据经文记载,建于辽道宗清宁四年(1058年),而发展到金明昌年间作者按部辽东时,寺宇已是荒凉一片,碑文皆无所考。此外,王寂曾三次到达懿州,且三次都住在懿州宝严寺(药师院),亲身体会到宝严寺的盛衰变化,抒写了“虽屋宇依然,而主僧示灭久矣。北轩花木荒废殆尽,感念存亡,令人气塞”的感伤情怀。

辽代初期,佛教开始在东北地区流行,全国广建寺庙。金占领原辽、宋地区后,在汉人、契丹人的影响下,也很快接受并推崇佛教,对辽代佛教寺院极力保护、维修和继建,使佛教事业得到进一步发展。王寂作为朝廷大员,提点辽东路刑狱时,也非常关心当地寺庙的发展,甚至解囊相助。如在懿州宝严寺,饭后登阁,见“九曜坛像设残缺,乃尽索行囊中,得十千,付寺僧溥公,令补完之。”金代辽东地区佛教寺庙,传至后世,多数已无明显遗址可寻,王寂《辽东行部志》和《鸭江行部志》却记载了这些寺庙的情况,为后世考察研究该地区佛教事业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3.金朝统治时期,有关东北地区的社会生活状况,史书中记载不多,后人研究时也多参考使金宋人的作品,如许亢宗《奉使行程录》、洪皓《松漠纪闻》、程卓《使金录》以及范成大《揽辔录》等,这些记载多为宋使的耳闻目睹,材料也大多真实可信,但由于政权的敌对,致使宋人在记载金人的社会状况、生活习俗时,难免会带有一定的民族偏见。王寂则不同,他出生、成长于金朝,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自觉地以金朝臣民的身份自居。因此他出行辽东边疆时,对当地社会状况、风俗人情的记载,与宋使的感情必然不一样,从中可以更加客观地管窥金代辽东地区的生活画面。

辽阳一带深处祖国东北边疆,受当地自然环境的制约和影响,植被生长周期较中原地区为晚,且长势不旺、花开为小。王寂在行记中对此作了如实的记录。如明昌元年三月十八日,作者来到特拨合寨:“晚登小山。山南杏数枝,方蓓蕾矣。忽忆旧年京洛间才元宵后,时有卖花声,今春将尽,方得见此。”可见在洛阳内地,元宵之后,杏花就已绽放,而在辽西山地,要等到暮春时节,才能见到花开。不独杏花,李花的开放时间也较内地为晚,“江陵二月李花飞,安东三月花尚稀”,生动地描述了李花的开放与长势。尽管气候的差异,使得辽阳一带植被的生长不如内地旺盛,花开也不如其灿烂,但王寂仍然带着乐观的心态来歌咏,甚至还高昂地赞道:“须知造化无南北,更远春风也到来。”足见作者对沿途春意的喜爱和陶醉。有时,环境的恶劣和眼前景色的萧条也会引起他的感伤情怀,如四月二日宿于清安县(今昌图县昌图镇)生明堂时,观堂之北轩樱桃,见“朱樱数枝,长五尺许,每枝才三四花,憔悴有可怜之色”,使作者忆起守淮西(今河南汝南)时,“朱樱四合璀璨炫目”之景状,两相对照,不免悲从中来,满目凄怆。

描写当地居民,也能客观生动地展现他们的形象,如明昌元年三月三日早晨,作者从懿州(今阜新县塔营子古城址)出发,遇飞沙障目的恶劣天气,问路于耕者,耕者答道:“我非力田无以为生,官人顾不得安闲耶”,后遂熟视一笑而去。耕者之语,暗藏玄机,使作者听后惭愧不已,作诗自责。作者描写沿途所见挑菜女,“手提篮子满薪蔬,雾鬓风鬟立暝途。约束前驱休问讯,罗敷嫌笑使君愚”,也是如此清新自然,使人浮想联翩。

在王寂行记中,还可以发现,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与中原地区交往的加强,金人的饮食结构也在逐渐发生变化。金代建国之前,女真人的饮食主要依靠自然生态环境,烹饪技术也不高。“饮食甚鄙陋,以豆为浆,又嗜半生米饭,渍以生狗血及蒜之属,和而食之。”[3]554到了金中叶,这种单一简陋的饮食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王寂提点辽东刑狱途中所描绘的村女挑菜图,就有“荠芽蒲笋绕溪生,采掇盈筐赴早烹”的诗句,说明绕溪而生的荠芽蒲笋已经成为人们日常饮食中的“新蔬”,而且烹饪美食的技术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不仅蔬菜作为副食,已经成为金代女真人饮食中必不可少的,就连水果也成为他们生活中的必需。杏、李子、樱桃等都是当时女真人常吃的水果,王寂行部志中多有记载。此外,在明昌元年二月十四日,作者到达广宁府(今北宁市)时,还有关于秋白梨的记载:“以驱驰渴甚,斯须得秋白梨,其色鲜明,如手未触者”“食之,使人胸次洒然,如执热以濯也”。并作诗赞咏:“医巫珍果惟秋白,经岁色香殊不衰。霜落盘盂比玉卵,风生齿颊碎冰凘。故侯瓜好真相敌,丞相梅酸谩自欺。向使马卿知此味,莫年消渴不须医。”当时正值二月,作者为能吃到这种保存新鲜、味道甜美的秋白梨而感到惊喜万分,而且这种秋白梨对于医治“消渴”即今之糖尿病还具有明显的效果,因此受到当地人的普遍喜爱。

生态安全一词最早起源于20世纪40年代的土地健康及土地功能评价,近年来其研究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1-2]。而草原生态安全关乎人类的生存环境与可持续发展[3],草原不仅是发展畜牧业的物质基础,也是地球上重要的陆地生态系统之一,发挥着极为重要的生态和生产功能[4-6]。我国草原面积广阔,且主要分布在北方,但近年来受全球气候变化和人为干扰等因素的影响,我国草原生态系统退化现象十分严重[7-8]。草原生态系统是牧区的主体生态系统,其生态安全状况必将影响到整个牧区的生态安全[9-10]。

茶多产于祖国的江南,饮茶在我国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中原汉族人生活常用的饮品。茶对于女真民族以渔猎为主的饮食结构的益处,以及它自身所固有的中原文化内涵,使得女真人一接触饮用就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并随之形成一种生活习俗。王寂作为金王朝的汉族官员,对饮茶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在提点辽东路刑狱所作边疆行记里,有多处关于饮茶的记载,如“午饭后,独坐于中流石上,酌泉煮茗,俯仰溪山”“庚戌,啜茶于西园松下,茶罢,少憩于小轩,轩前花木颇有春意”“辛亥,僧上首性润邀予啜茶于东轩”等等,可以看出茶在东北边疆的流传以及人们的接受都非常广泛,而作者在公事之余,也喜欢借饮茶来放松情绪、陶冶性情、品味人生,并在饮茶中与自然神会、与朋友交流。饮茶已经成为当时文人士大夫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总之,王寂《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保存了金代辽东地区丰富的地理、历史、山川、古迹、风俗、物产和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知识,为后世认识、了解金代辽东地区,研究辽东地区的交通线路、行政区划、地名古迹以及社会生活状况,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二、别开生面的文学创作

《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自问世以来,研究者多是治历史、地理者,如金毓黻、罗继祖、张博泉、贾敬颜等人,《中国方志大辞典》甚至还将《鸭江行部志》编入了条目,可见看重的仍然是其在舆地方面的价值。实际上,这两部行记属于文学作品,其文学创作方面的特点和成就不容忽视。这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

1.这两部边疆行记属于文学作品。“行记是旅行者撰写的叙述旅行经见的叙事散文,具有叙事文学性质。”[4]33可见行记属于叙事文学,它有着明确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清晰的线索和突出的中心,是以人物活动为中心展开叙事,借助作者行踪的转换,贯穿起一系列的地名、古迹、风物、习俗等,这就与那种客观地以第三人称的口吻介绍地理名物不同,更不同于一般的纯粹的地理书。《辽东行部志》《鸭江行部志》中,作者采用日记体的形式来纪行,沿途记录了大量的历史地理知识,有时所占篇幅还很大,内容也比较复杂,如叙述韩州(今黎树县黎树镇偏脸城)的本末、感慨咸平(今昌图肃州清安县开原)的变迁、考证闾阳(今北镇县城西南十二里之观音洞附近)的沿革等,始终都没有偏离自身的活动,有明确的行程。

作者通过时间的推移、地点的转换来交代自身的行踪,着重点在于记行踪,以行踪为中心贯穿起沿途的见闻,这就不仅仅局限于历史地理知识的梳理和考证,凡途中能引起作者兴趣或给作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事、景、物都能被记载下来。因此,作者在行记中还借助文人的眼光,观察了多样的风光,捕捉了奇异的现象,讲述了社会的兴衰,抒发了人生的感慨,甚至还包含了对绘画的鉴赏和对诗文的评点。作者写人形象鲜明、性格突出,如“叠石以为山,引泉以为池”的坡阳邑人,“片言折狱,嫉恶如仇”的纥石烈明远;记事则条达通畅、要点突出,如追忆与李子安交往之始末,讲述海岳楼题咏之盛事;描景既突出地域特点又善于发现不同,使壮美和优美得到完美的结合,如在刻画“对目不辨牛马”的风雪天气和“飞沙折木”的恶风景象之外,还描写到磨石山的“状如翠屏,秀色可掬”,小兰若浮图的“玉立可爱”;状物则生动具体、淋漓尽致,如“生于祁寒,拨雪而见之”的路旁野花耐冻青,“水贮其背,墨磨其背”的龟研,“萼白蕊黄,风韵胜绝”的牡丹等等。丰富多彩的叙述、生动逼真的描写,使得行记在客观理性地考证记述的同时,更增添了浓郁的文学色彩。

作者在行记中以自身的活动和行程为中心展开叙事,通篇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以亲历者的视角讲述自身的见闻,并在字里行间渗透着对生活的深沉感触,能真实地反映出人处于自然景观、社会景观中的状态,其真切、感人的艺术效果是多数历史地理书都难以企及的。作者写景,不是刻意的模山范水,而是力求最大限度地表达自我感受,如明昌二年二月十五日,作者登明秀亭,对明秀亭盛景的描写已淡化到可有可无的境地,而用“想见佳时胜日,扫塌开帘,晴岚暖翠,烟水微明,尽得于几席之上,岂不佳哉”等概括性的语言,代替了具体的景观描写,着重抒发登临的感受和情怀。作者抒发感情,也是情不自禁的,使强烈的情感在客观的叙述中得到自然流露,如明昌元年二月二十九日,作者饭罢登阁,听寺僧溥公讲述辽药师公主施宅为寺的故事,深深触动了内心的情感,借诗句“富贵刹那顷,兴亡瞬息中”,抒发了历史变迁的深沉感慨。又如明昌元年三月十九日,作者宿辟罗寨渤海高氏家,“忽闻檐间燕语”,触发思乡情怀,希望燕子“不然为我达一信,问讯平安却相报”;明昌二年(1191年)二月二十三日,作者由见《龙门招隐图》引起对当时唱和场面的回忆以及对亡友的悼念之情,其“掩卷流涕,殆不胜情”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作者对友情的珍视,对人在旅途的况味,对历史兴亡的慨叹,对人事变迁的伤感,极大地丰富了行记的内容,提高了行记的境界。

2.诗文自如结合的文体创新。王寂在提点辽东路刑狱期间,完成的《辽东行部志》和《鸭江行部志》这两部重要的作品,进一步巩固了其在金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在这两部行记中,他将工作日志、沿途见闻、诗歌创作恰当地融汇于一体,显得自由而又自如,是在古代文体创新方面的成功尝试。无论是在他之前产生的《大唐西域记》《来南录》《于役志》,还是与他同时而异地的《揽辔录》《吴船录》《入蜀记》,均未在行记中融入过诗歌创作。

出行途中,作者不仅以自己诚挚的诗歌抒发了内心的感慨,描绘了沿途风物的独特面貌,还广泛引用了前人的诗文,以文学的传统来印证自身的感受,客观上又保留了前人的诗歌,并使之与自身散文式的创作相互结合。如明昌二年三月十一日,作者过龙岩磨石山,对山中连延不绝的景色恋恋不舍,诗兴大发,然并没有直接抒情吟诵,转而借东坡“前山正可数,后骑且勿驱”(《和陶诗》)的诗句来表达自己马上看山的情感。明昌元年三月六日,作者留宿荣安县萧寺处理当地军民田讼事件,公务之余,苦于人生奔波,借韩愈诗中“居闲食不足,从事力难任。二者俱害性,一生恒苦心”(《从仕》)的感叹,来抒发自己一生劳累奔波却依然捉襟见肘的困顿生活。

无论是引他人诗以证己意,还是自创新诗以抒怀,作者都能把它们十分和谐地镶嵌在自己的边疆考察日记里,使诗文得到完美结合,再加上自己充沛情感的贯穿和牵引,从而使其整体上呈现出流畅贯通、形式多样而又新颖别致的气势和风格。

3.诗序的运用和意义。诗序,最初源于春秋末汉代人们对《诗经》各篇主题的意解。两晋时期伴随着纪游诗的出现,遂形成以诗序记山水的传统,且这种传统历唐宋至明清都未衰。王寂边疆行记中所贯穿的诗歌创作,其诗题本身就采用了序言的形式,且手法多样、内容丰富,写人记事、描景状物均有涉及,与纪行诗相互配合,十分和谐,成为纪行诗歌的有机组成部分,充分发挥了诗歌规范性和诗序灵活性相结合的优势。

从内容上来看,有的诗序主要是交代时间和地点,大多简明扼要,如《壬申,宿特拨合寨,晚登小山。山南杏数枝,方蓓蕾矣。忽忆旧年京洛间才元宵后,时有卖花声,今春将尽,方得见此,为赋三绝句》;有的诗序则是交代创作动机和缘起,重在说明写作时情感兴起的原因及状态,为诗的抒情作铺垫,用来加强情感的确定性,如《丙午,……予行宜民道中。是日熟食节,山林间,居民携妻孥上冢,撩人归思,殊无聊赖。又念壮岁献赋上都,尝出此途,今四十年矣。虽山川依然,而苍颜华发,殆非昔日,感今怀旧,漫作诗以自遣云》,序与诗相互配合,在内容上成为诗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给诗以恰到好处的说明和补充,使得诗句更为凝练,诗意更为集中。

从体制上来看,诗为韵文,在字数、句式、节奏、对仗、声调、平仄、押韵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序则以散行文字为主,没有字数、句式、节奏、对仗、声调、平仄、押韵等诸多限制,在表现上更自由灵活。从功能上来看,诗以抒情为主,序则侧重于叙事,一情一境,一空灵一质实,相辅相成,在表达上各擅其长。如《壬辰,大风雪。对目不辨牛马,抵暮稍霁。扶杖游龙泉谷。谷去寺三里而近。扪罗梯石,困于登陟,左抱右掩,松柏参云,殆非人世,但恨阴霾障蔽,不得穷幽极胜。泉上破屋数椽,残僧三四,颇习禅定。相与坐于石壁下,少顷乃归。因留一绝句云》:“我来连日苦风霾,不见千峰剑戟排。要识玉山真面目,雪晴明月射苍崖。”诗序本身就是一篇简洁优美的游记散文,对于理解诗中所抒发的感情起到了很好的补充作用。可见,王寂创作中的诗与序既能充分发挥二者之长,又能巧妙地将二者融为一体,使韵与散相映成趣。

灵活多变的表现手法,新颖别致的文体样式,诗与序的完美结合,都使得这两部行记在重要的史地价值之外,还洋溢着浓郁的文学色彩,是作者留给后人的宝贵的文学遗产。

[1]张博泉.金史简编[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

[2]金殿士.辽祺州访察记[J].社会科学辑刊,1981(2).

[3]宇文懋昭,崔文印.大金国志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李德辉.论中国古行记的基本特征[J].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5).

An Analysis of the Literary and Historical Value of Wang Ji’s Frontier Records

XU He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Anhui)

s: Wang Ji, a high-ranking court official in Jin Dynasty, is also an important writer in the intermediate stage of the Jin Dynasty. His achievement in poem and prose is very considerable, so he is considered to be “the Champion of the literature in Dading and Mingchang” by the Posterities. Wang Ji’sandto the Liaodong border area, have kept rich geographical, historical knowledge of Liaodong area in Jin Dynasty, thus of important historical data value. And these flexible expression means, novel unique literary style, perfect union of poem and Preface, equipped his writing with rich literary flavor.

Wang Ji;;;Literary value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7.03.14

I206

A

1004-4310(2017)03-0067-06

2016-12-26

许鹤(1983- ),女,安徽涡阳人,安徽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阜阳师范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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