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龙灯

汤礼春

在我们乡里，最热闹的节日当属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五来临前，就有头人出面，派人到各家各户收玩龙灯的费用，还派人到城里找在城里生活的本村的人收取，并催促他们回乡过十五。

每年的正月十五那一天，一大早，村里就响起了锣鼓锵锵声。全村里的人都集中到了汤姓宗族祠堂前，先由族中的老人在祠堂里焚香敬祖。敬祖仪式一结束，立时鞭炮大作，锣鼓齐鸣，龙灯舞了起来，随后又有玩蚌壳精、踩高跷、玩狮子的。这些都是本村的中青年来玩的：有时还有特地从外面请到湾子来的武术、武打高手进行表演。

热闹一番后，鞭炮声再次大作，龙灯出行了，是到二里外的大兴寺去玩。大兴寺是这周围十几个村庄共有的社庙，所以，正月十五这一天，什么时间该哪个村子的龙灯去舞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而且龙灯从本村出发到社庙的路线也是规定好的，如果走错了时间和路线，遇到了其他村里的龙灯队伍，那就要惹祸打架了。

由于我们汤家村的田比较好，又有不少人家在城里做生意，比较富裕，每次去社庙舞龙灯都比较气派，鞭也放得多，这就引起邻村里家唐一些人的不满，1946年的元宵节，当汤家大村的龙灯队伍出发到社庙去时，路过里家唐村子后面的一条路时，里家唐村子的一些人以汤家大村的龙灯队伍早出行了几分钟为由，拿起扁担、冲担、锄头进行拦截，并谩骂追打，汤家大村玩龙灯的队伍顿时大乱，慌忙逃回村里。这一来，整个村子群情激怒，准备和里家唐村大打一场。好在当时村里的头人比较冷静，决定先请县里的头面人物出来斡旋，如果里家唐村不赔礼认错，就再打官司。后经县里的头面人物出面调解，里家唐村愿意赔礼道错，并约定正月十八那天，请汤家大村的龙灯队伍再出行，待出行到里家唐村路段时，由他们村子设香案放鞭以示恭请迎接。这件事就这样文明了解了，倒是在汤家大村留下两个人的笑料绰号，一个是踩高跷的，当时他跑回村子后说：“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他们戳倒了，因此他落下个“跑得快”的绰号：一个玩龙灯的则说：“我的屁股已經被里家唐的人都戳到了，要不是我的屁股皮厚，只怕都戳通了”，因此他就落了个“铁屁股”的绰号。

正月十五白天的重头戏是玩龙灯，而晚上的重头戏则是玩狮子，每家都要玩到，是为了帮家家驱邪，以便来年大吉大利。当时的汤家大村是40多户人家，要分成4行来玩。每一年先从哪一行哪一家玩起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当天黑下来后，家家点燃了灯笼，鞭炮开始轰鸣，玩狮子就开始了。当狮子舞到一户人家前。这家就开始放鞭炮来迎接，在长长鞭炮的牵引下，狮子跳到堂屋中央，对着前面的神龛案桌跳动舞耍起来，舞过一阵，鞭炮稍稍歇落下来，狮子就匍伏在地，只晃脑和摇尾，这时就有说彩人跳到狮子前开说了。说彩人都是本村子的人，他会根据这家的情况说些吉利的话，说是说彩，倒不如说是唱彩，说彩的人都口若悬河，抑扬顿锉，韵味十足，就像唱民谣一般。如果这家人家富裕一些，说彩的人就会多说一些，有时甚至没词说了，就会有另一个说彩人接着说。彩说完了，狮子又站起来舞玩一阵，主人家又开始大放鞭炮，一直要放到狮子出门，在看热闹的一大帮人的簇拥跟随下，狮子又舞到下一家。

狮子舞了一行十余户后，开始歇息吃酒了，这一行舞过的十余户人家家家都要摆上酒席，而村子里的人则可以在这十余户人家中任意选择一家去吃酒席。所以平时家境好的，待人大方的家里早早就有人等着抢酒席位子。我的爷爷外号叫“客气三爹”，是有名的老好人，而我的奶奶平素就善良，又乐好善施，在这样的酒席上会摆上大碗的蒸肉腊鱼。所以到我家来吃酒席的人特别多，有时坐不下，有些人宁愿站在旁边吃。

吃完一行酒席后，玩狮子的又开始从第二行玩起，玩完了第二行，又由第二行玩过狮子的十余户人家摆酒席。每年等第四行玩完了，开始吃第四行酒席时，往往天就亮了。这真是叫闹元宵啊！而那些有百户人家的大村有时正月十五玩狮子一直要玩到正月十六的晚上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