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心”说看黄宗羲的文学观
2017-04-14雷斌慧
雷 斌 慧
(湖南文理学院 文史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心学”萌芽于孟子,至宋代陆九渊开创“心学”一派,将“心”视为哲学的最高典范。明代王阳明为心学的集大成者,强调心为世界的本原。刘宗周亦坚持万化复归一心。黄宗羲继承其师刘宗周的学说,提出“写心”之论,认为天下至文源于写心,使其文学观具有鲜明的心学底色。本文在黄宗羲“写心”说的观照下,探讨心之本体与文学观念的复杂互动。
一、黄宗羲“写心”说的渊源
对心理活动的探讨,是中国古代思想界长盛不衰的话题之一。对心的认识,古人主要有三种说法:一是主心说,二是主五藏说,三是主脑说。[1]38《孟子5告子上》云:“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2]270将心定义为人体最高活动器官。《淮南子》则认为“五藏者人之精也”,指出五藏为心理活动的器官。主脑说则以李时珍“脑为元神之府”为鲜明标志。三种学说虽各有侧重,但都承认心具有思考的能力。在对心的探讨中,心不仅指生理意义上的器官,而且指主体内在的道德意识。蒙培元《心灵超越与境界》说:“天道性心是通而为一的,是由心来实现的。心灵不仅能够下通人事,而且能够‘上达天德’。”[3]457将心作为天人合一的媒介,肯定心沟通天与人的重要作用。
“心学”萌芽于孟子,至宋代,理学家张载、二程、朱熹都认为心为万物的主宰。陆九渊更开创“心学”一派,将“心”“道”“理”三者打通,把心置于绝对主体的地位。如陆九渊云:“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4]273又说“道未有外乎其心者”[4]228,甚至说“心即理”[4]149,把“心”作为哲学的最高典范。王阳明为心学的集大成者,强调心为世界的本原:“人者,天地万物之心也;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5]214由天及人,心成为天地万物的主宰。刘宗周于阳明之学凡三变,始疑、中信、终辨难,然刘宗周也坚持“只此一心,自然能方、能圆、能平、能直。……只此一心,散为万化,万化复归一心。……大哉心乎!”[6]263认为心为万物主宰,万化复归一心。
作为王学修正者的黄宗羲继承其师刘宗周的学说,《明儒学案序》开篇云:“盈天地皆心也。变化不测,不能不万殊。”[7]77从心学视野透视黄宗羲的文学观,别有一番天地。如黄宗羲《论文管见》云:“所谓文者,未有不写其心之所明者也。心苟未明,劬劳憔悴于章句之间,不过枝叶耳,无所附之而生。故古今来不必文人始有至文,凡九流百家以其所明者,沛然随地涌出,便是至文。”[7]670在此段论述中,黄宗羲明确指出,文为“写心”之作,作文之根基在于明其本心,欲为天下之至文,先得淘汰章句,遍观百家,澄澈自我,然后得之于心,应之于手,风行水上,自然成文。黄宗羲的文学观以心学为根底,打通哲学与文学。在“写心”说的观照下,“心”的阐释往往与“理”“诚”“良知”交错在一起,此种交错,使得黄宗羲在文学观中强调“温柔敦厚”“逼真”“自然”,体现出鲜明的心学色彩。然值得注意的是,此种影响并非单一的对应关系,在实际表现得更为复杂。
二、“心即理”与“温柔敦厚”的文学观
对“心”与“理”关系的探讨,一直是宋明理学的热点。朱子哲学中的“理”为宇宙的本源,万物的根本。如朱子对“理”的理解,“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8]17,指出“理”在万物中有不同的呈现。朱子对“理”的理解非常谨慎,他承认“性即是理”,但不承认“心即是理”,因“心”统“性”“情”,“性”为未发,与“理”符合,“情”为已发,含有“人欲”,不及“性”纯粹。陆九渊主张“心即是理”,陆九渊所强调的“心”实为朱子学说中的“性”,因此陆九渊大胆说出“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王阳明承继陆九渊的学说向前发展,阳明格竹七日而病,至龙场悟道,明求理之误。王阳明与程朱理学挥手告别,凭自身经历认识到向外求理终会落空,理实在心中,他对朱子学说的修正从“心”开始。在《传习录》中,王阳明云:“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5]2对于王阳明而言,心有良知,心的本质为至善,因此“心外无理”。心作为道德本体的自足性,使得理“发之于亲则为孝,发之于君则为忠,发之于朋友则为信。千变万化,至不可穷竭,而莫非发于吾之一心”[5]277。如此,心即理,理流行散发而为忠、孝、信等,心固有的道德原则使得人不必外求,在忠实本心中自然合乎天理。然王阳明的“心即理”也有缺陷,他对本心超越性的过于强调,使得“情”“欲”的安放颇有难处。另外,对心的过于强调使得阳明学说轻视具体知识的汲取,尽管这种轻视并非有意为之。
黄宗羲对王阳明学说有着深入探讨,认为阳明学说有“前三变”和“后三变”,如黄宗羲评价王阳明学说的最终境界:“居越以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时时知是知非,时时无事无非,开口即得本心,更无假借凑泊,如赤日当空而万象毕照。”[9]201此处可见阳明心学益熟益化,最终开口即得本心,本心之得如日照万物,一切了然。黄宗羲《孟子师说》将心学源头追溯至孟子,对阳明心学及蕺山之学进行了具体阐发。《孟子师说·题辞》云:“羲读《刘子遗书》,潜心有年,精识先师宗旨所在,窃取其意,因成《孟子师说》七卷,以补所未备。”[6]48黄宗羲不仅是阐发孟子学说的微言大义,更是希冀借助《孟子师说》,对蕺山之学的精义予以阐发。
关于心与理的关系,《孟子师说》“尽其心者”章云:“人与天虽有形色之隔,而气未尝不相通。知性知天,同一理也。《易》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穷理者尽其心也。心即理也,故知性知天随之矣,穷理则性与命随之矣。孟子之言,即《易》之言也。”[6]148此段将心、理、性、命四者融合,明确提出“心即理”,随着气的流动,人与天相通,在穷理的动态过程中,不仅性与命随之,而且能达到“尽其心”的目的。在黄宗羲看来,虽然“心即理”,然心与理的融合不是一个静止的过程,在心与理的合一中,普遍的天理渗入主体的意识,从而心也获得普遍的内容。那么“理”的性质如何?在《与陈乾初论学书》中,陈确主张:“人心本无所谓天理,天理正从人欲中见。人欲恰好处,即天理也。向无人欲,则亦无天理之可言矣。”[7]159陈确认为天理从人欲中见,甚至认为无人欲则无天理。黄宗羲对此观点提出激烈的批评:“天理人欲,正是相反,此盈则彼绌,彼盈则此绌。故寡之又寡,至于无欲,而后纯乎天理。”[7]159黄宗羲认为天理与人欲完全相反,而且两者为竞争关系,此消彼长,人欲为一己之私,只有让人欲寡之又寡,天理才能纯粹至善。
黄宗羲对“心即理”的解读,可以说继承大于独创,然他对“心”至善的坚持,对“理”中“人欲”的淘汰,深刻影响了其文学观。既然心即理,那么,对至善的追求,对一己私欲的排斥,使得文学创作需承载“载道”的义务,在对一己私欲的克制中,展现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博大情怀,呈现出温柔敦厚的面目。“温柔敦厚”出自《礼记注疏》卷五十《经解》,孔颖达疏为:“温谓颜色温润,柔谓情性和柔。”[10]笔者认为“温柔敦厚”具有内容、形式两层含义。在内容方面,温柔敦厚表现为对天理的揭示,对民生的关注,对一己私欲的汰除。在形式表达上则是平和大雅,中正朴厚。如方孝孺作文主张明道,在《答钱罗二秀才》中说:“既而复以道之不至者,不足以言文。故尝用心于三代秦汉之书,考其气运之高下,参其言语之醇疵,以观其世之盛衰得失,要其归于道与否,而准绳之以圣贤之规矩。”[11]359—360方孝孺主张文以明道,淘去一己之私,以圣贤规矩为准绳,对文进行规范与衡量,并主张从文章言语醇疵中考见世运盛衰。在《与楼希仁》中,方孝孺进一步指出:“能言者,声和而音雅,词切而义明,理约而不乱,端多而不复,听之使人洒然不倦。”[11]373方孝孺在文章表达方面主张义理详明,声调和雅,表现出鲜明的温柔敦厚的风貌。黄宗羲《明文案》对方孝孺评价道:“不欲以文人自命,然其经术之文,固文之至者也!尤妙者在书,得子瞻之神髓,叙事亦登史迁之堂。”[12]156黄宗羲对方孝孺之文赞赏有加,认为其文超越文人之文,特别褒扬其经术之文,认为是“文之至者”。显然,方孝孺“文以明道”的主张,平和大雅的气象打动了黄宗羲,对方孝孺经术之文的褒扬正是对文学呈现出温柔敦厚面目的嘉许。如黄宗羲《明文案》评价宋濂之文:“景濂无意为文,随地涌出波澜,自然浩渺,其大碑版,似乎方板平正实无动人处,然整而暇。……其在元时之文,虽多奇崛,而痕迹未销;入明之文,方是大成也。”[12]160宋濂被明太祖誉为“开国文臣之首”,他以六经为至文,入明之后,其文奇崛渐消,面目更醇。黄宗羲对宋濂文章的推举,特别是碑志文“整而暇”的评价,可见对为文温柔敦厚的推崇。而对唐寅的作品,黄宗羲则批评多于推举,最大的原因在于“颓然自放”,可见这种一己之私的呻吟在黄宗羲眼里价值并不高。当然,黄宗羲对“温柔敦厚”的理解并非铁板一块,如《万贞一诗序》云:“吾观夫子所删,非无《考槃》、《丘中》之什厝于其间,而讽之令人低徊而不能去者,必于变风变雅归焉。……怒则掣电流虹,哀则凄楚蕴结,激扬以抵和平,方可谓之温柔敦厚也。”[7]94—95黄宗羲点出“温柔敦厚”理解的误区,怀而不吐、厌厌无生气并非真正的温柔敦厚,喜怒哀乐皆为温柔敦厚。温柔敦厚不仅有和平大雅的一面,而且有变风变雅的一面。
三、“诚是心之本体”与“逼真”的文学观
“诚”为宋明理学中的热门话题。朱熹《中庸章句》曰:“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圣人之德,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8]31朱熹指出天理的本然状态是诚,而人通过诚与天沟通。王阳明认为“诚是心之本体,求复其本体,便是思诚的工夫”[5]35,直接点出“诚”为心之本体,并指出求心即是“思诚”的工夫。在刘宗周的哲学体系中,“诚”与“心”“慎独”密不可分。关于“心”与“诚”的关系,刘宗周曰:“心也,而在天谓之诚,人之本也;在人谓之明,天之本也。故人本天,天亦本人。”[6]306明确将心与诚统一,并融合人与天,认为心与诚皆为人与天之本。诚因此亦为无杂染的道德主体,具有至善的本质。关于“诚”与“慎独”的关系,刘宗周《读大学》云:“《大学》之道,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慎独而已矣。意也者,至善归宿之地,其为物不二,故曰独,其为物不二,而生物不测,所谓物有本末也。”[13]1590此处刘宗周指出“诚”为《大学》之统目,诚意之功在于慎独,诚意、慎独在心性修养层面上合一。“慎独”为刘子学说的核心,“‘无极而太极’,独之体也”[6]291。“独”即为宇宙之本体。“慎独”是对主体之自律提出高度的要求,促使主体向理性本体靠拢。
黄宗羲《孟子师说》“居下位”章云:“大虚之中,昆仑旁薄,四时不忒,万物发生,无非实理,此天道之诚也。人秉是气以生,原具此实理,有所亏欠,便是不诚,而乾坤毁矣。学问思辨行,炼石以补天也。善即是诚,明善所以明其诚者耳,吾之喜怒哀乐,即天之风雨露电也。天下无无喜怒哀乐之人,一气之鼓荡,岂有不动?苟亏欠是理,则与天地不相似,是气不相贯通,如何能动?”[6]94此段展示黄宗羲对王阳明、刘宗周“诚”的理解既有继承,又有创新。黄宗羲主张人与天通,秉气而生,诚为宇宙的本体,若有亏欠,便是不诚。不仅如此,黄宗羲明确指出“善”即是诚,明善即是明诚。黄宗羲对“诚”的阐释,反映在文学观上,则要求创作主体明白“善”为“诚”的本质特征,天与人通,主体应通过对心的打磨,使得心体空明无垢,发之于行,合乎天理。在文学创作中,主体须忠诚于己,如实展现天理,主体任气鼓荡,其自身之喜怒哀乐犹如上天之风雨雷电,无不合于天理,从而展示出对“逼真”的追求。如《南雷诗历·题辞》云:“一友以所作示余。余曰:‘杜诗也。’友逊谢不敢当。余曰:‘有杜诗,不知子之为诗者安在?’友茫然自失。此真伪之谓也。……但按年而读之,横身苦趣,淋漓纸上,不可谓不逼真耳。”[12]205黄宗羲指出诗歌有真伪之别,非出己之所感,即使模拟王、孟、李、杜到神似,也是伪诗。黄宗羲特意举一友人的例子,并提出疑问,既然有杜诗,那你的诗意义何在?诗为性灵的抒发,心有所感,诗有所应,只是去复制别人的感觉,永远不可能领悟诗的真谛。黄宗羲对自身诗歌“逼真”的评价,亦是其对“诚”之哲学思索的生动折射。另如《姜山启彭山诗稿序》评价欧阳修、梅尧臣、王安石、杨万里等对唐诗的学习:“虽咸酸嗜好之不同,要必心游万仞,沥液群言,上下于数千年之间,始成其为一家之学,故曰善学唐者唯宋。”[7]60黄宗羲此处谈到模拟的问题,在唐宋之争的浪潮中,黄宗羲理智指出“善学唐者唯宋”,认为欧、梅、王、杨等对唐诗的学习皆得其神髓,恰到好处。欧阳修、梅尧臣、王安石、杨万里等宋代诗人对唐诗的学习之所以得到黄宗羲的赞许,原因在于他们心游万仞,在对心的返求中,忠于心,诚于己,让自身所感与古人之心印证,在“逼真”的前提下,与唐人之心相证相合,徘徊上下数千年间,终成一家之诗。
四、“知是心之本体”与“自然”的文学观
王阳明《传习录》云:“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5]6在王阳明的哲学中,知为心之本体,良知本体是纯粹至善未受杂染的本然之体。良知具有先验性,作用于日用伦理,能全孝全悌知恻隐。同时,在王阳明看来,“致知”的途径不在格物,而在诚意,“致其温清之良知,而后温清之意始诚……故曰:‘知至而后意诚’。”[5]49另外,在良知的实践过程中,主体因知行皆从心而发,合于天理,心理上能产生一种“自慊”的情感体验。如《答欧阳崇一》云:“心得其宜之谓义。能致良知,则心得其宜矣,故集义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万变,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斟酌调停,无非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5]73君子从心而发,而致良知,行止生死皆合法度,顺天理,而君子在致良知的过程中产生心灵的愉悦与满足,也即“自慊”。刘宗周对“知”的理解与“心”相连:“一心也,统而言之,则曰心,析而言之,则曰天下、国、家、身、心、意、知、物。惟心精之合意、知、物,粗之合天、国、家与身而后成其为心。”[6]287刘宗周认为,“心”统八目,散而为天下、国、家、身、心、意、知、物,聚而为一心,“知”的位置在“心”之精者。另外,刘宗周再次强调心、意、知、物是一路。
黄宗羲对于王阳明、刘宗周的“知”的理解是继承并发展的。黄宗羲《与友论学书》云:“夫吾心之知,规矩也,以之齐家治国平天下,犹规矩以为方圆也,必欲从家国天下以致知,是犹以方圆求规矩也。”[7]151黄宗羲承继阳明学说,在“知”的获取上,黄宗羲坚决认为知为心之知,从心而求,化为事功,修齐治平,正如规矩以为方圆。若由格物而致知,则是缘木求鱼。黄宗羲甚至说:“有知有不知,此丽物之知动者也。为知之,为不知,此照心也。丽物之知,有知有不知;湛然之知,则无乎不知也。”[14]726黄宗羲针对知与不知,提出“丽物之知”与“湛然之知”的概念。“丽物之知”是以客观事物为基础的“知”,而“湛然之知”则为由求心而得的“知”,实为良知。不仅如此,黄宗羲还将良知的源头推至孔子,为“湛然之知”的合理性寻求权威的依据。既然良知澄明无垢,为主体先天固有,且在致良知的过程中主体能够感受到“自慊”的愉悦,那么主体在文学创作中由“心”探源,弘扬自身主体意识,文学创作方能体现出“自然”的倾向,感受到“自慊”的创作愉悦。如《姚江逸诗》评价王阳明的诗文:“文成在郎署与李空同诸人游,刻意为词章,龙场以后讲道有得,遂不复措意工拙,王元美书其集后云:‘伯安之为诗,少年有意求工而为才所使不能深造而衷于法,晚年尽举而归之道而尚为少年意象所牵,率不能浑融而出于自然,其自负若两得,而吾以为几于两堕也。’余以为诗文至于文成亦可谓之自然矣。”[15]128黄宗羲详细描绘了王阳明诗歌发展变化的过程,始而刻意词章,终而浑融自然。针对王世贞对王阳明诗文创作“几于两堕”的批评,黄宗羲强烈反对。他认为王阳明对自身诗文两得的自负是合理的,并指出阳明诗文最终造诣为“自然”,而“自然”亦成为文学创作的最高典范,黄宗羲对阳明诗文的评价打上了鲜明的心学烙印。另如《南雷诗历》云:“余不学诗,然积数十年之久,亦近千篇。乃尽行汰去,存其十之一二。”[12]205此处黄宗羲自我剖白并未刻意学诗,然自然而作,顺心而发,积累十年,删汰成《南雷诗历》。再如吴德旋《初月楼古文绪论》批评黄宗羲之文:“黄梨洲气岸自阔,而文中乃多不拣择之语,法亦尚疏。”指摘黄宗羲之文不拣择,文法亦疏,从反面见出黄宗羲对“自然”的追求,实法乳阳明。
要之,黄宗羲“写心”说认为天下至文源于写心,在心学根底上建构其文学观,从而沟通了文学与心学。在对“心即理”的解读中,黄宗羲贯注了对“温柔敦厚”文学观的欣赏。在“诚是心之本体”的阐述中,黄宗羲引出对“逼真”文学观的追求。在“知是心之本体”的体悟中,黄宗羲表现出对文学创作最高典范“自然”的礼赞。从“写心”说看黄宗羲的文学观,不仅展现了黄宗羲对传统心学的继承和发展,而且为清代浙东学派的文学思想研究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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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沈善洪.黄宗羲全集(第1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7] 沈善洪.黄宗羲全集(第10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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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沈善洪.黄宗羲全集(第7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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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方孝孺著,徐光大校点.逊志斋集[M].宁波:宁波出版社,2000.
[12] 沈善洪.黄宗羲全集(第11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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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沈善洪.黄宗羲全集(第3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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