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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我国新时期统一战线的“朋友论”

2017-04-14蒋德海

统一战线学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统一战线敌人

蒋德海

摘 要:统一战线的“朋友论”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社会主义民主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推进民主法治,仍然有一个“把朋友搞得多多的”问题。要避免动辄树敌、非友即敌的形而上学和阶级斗争思维。民主法治社会具有价值诉求多元的特点。利益相同者固然应当团结,利益不同者也需要尊重。只有不同的利益都能得到尊重,才能保障人民的权利,才能实现最大程度的社会团结。我国新时期统一战线的“朋友论”要在民主法治的基础上加以深化。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形成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关键词:统一战线;朋友;敌人

中图分类号:D6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17)02-0044-08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我国关于统一战线的名言,也是我国统一战线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优势之一。建设社会主义国家,推进民主法治,仍然面临如何进一步发挥统一战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政治作用的问题。现代民主法治条件下的政治不等于朋友政治。这就面临如何在新时期深化和发展统一战线“朋友论”的问题,这不仅是我国新时期统一战线的重大课题,也是进一步体现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优越性的重要课题。

一、“朋友论”是中国革命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朋友论”是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最生动解说。早在延安时期,毛泽东就说,什么是政治?所谓政治就是把拥护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对我们的人搞得少少的[1]。统一战线被中国共产党概括为领导人民取得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朋友论”无疑是我国统一战线的法宝。毛泽东“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统一战线工作的点睛之笔。中共早就意识到党的任务必须团结全国绝大多数人共同奋斗才能完成,这就需要交朋友。所以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上指出,共产党员的职责就是做好团结广大党外人士的工作。当初,统战部就是党为巩固扩大统一战线、实现最广泛的团结而设立的部门。其主要职责就是做好各界党外代表人士的工作,通过他们做好所联系群众的工作。作为一项成功的政治實践,统一战线工作持续到今天,已经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一大优点。“朋友论”与民主政治具有一致性,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政治。在民主政治中,价值和利益的多元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中国共产党要团结全国广大人民为同一个目标和理想奋斗,就需要获得广大人民的支持。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在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目标的同时,与其同盟者及广大人民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这个统一战线其实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民主政治的思想和社会基础。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工人阶级、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代表着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中国共产党坚持的方向,就是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意味着中国共产党与全国各族人民、其他政党或阶层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这种根本利益的一致性,使中国共产党能够与其他社会阶级、政党存在共同利益的“交集”。“朋友论”很好地将中国共产党与其他社会阶级、政党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团结起来,通过交朋友,求同存异,建立以共同的思想政治基础为特点的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的发展,也是“朋友论”的发展。统一战线越壮大,我们党的朋友就越多,中国共产党所领导推进的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事业就越会得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

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朋友论”发挥了巨大的团结人民和凝聚人心的作用,使国民党在大陆的反动统治失去了民心。1949年,国民党反动派在大陆之败,首先就败在人心向背。当中国社会的大部分阶层和政党包括千千万万人民群众都成为共产党的朋友,团结在共产党周围的时候,国民党反动派纵然有800万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也无法挽回其失败的命运。对此,民主人士黄炎培有最深刻的体悟。黄炎培曾是清代的举人和反清义士。袁世凯召他进京,他拒不应聘;北洋政府两度明令任命他为教育总长,他辞而不就;蒋介石先是下令以“学阀”罪逮捕他,后又请他加入政府,他均不予理睬。1945年,抗战结束之际,他与其他五位民主人士一起到延安访问,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朋友和坚定支持者。短短五天的延安之行,黄炎培的思想产生了质的飞跃。在延安的考察与政治社交活动中,他没有看到一个游民和一寸荒土,看到的是延安的人民政府对每一个老百姓的生命和生活都十分负责。他为此得出结论:延安代表的就是中国的未来,“人民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自家的政府。自家的事,需要人做时,自家不应该不做,是做事,不是作官”[2]。黄炎培在延安期间和毛泽东的“窑洞对”是共产党人追求民主自由的经典对话。

“朋友论”作为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的基本工作方法,在中国共产党的民主实践中,形成了非常丰富的思想理论,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团结广大朋友是民主政治的前提

当时中国革命遭遇的反动势力十分凶恶,所以“朋友论”首先要分清敌友。毛泽东把分清敌友看作中国革命的首要问题。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对“朋友”和“敌人”的问题有精辟论述。他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3]。这一观点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广大朋友,开展统一战线工作最重要的指导思想。

(二)广交朋友尤其是党外朋友是中国共产党的一大政治任务

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总结国民党统治区的工作经验时,就提出了著名的“三勤”方针,即“勤学、勤业、勤交友”。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坚持与国民党反动统治作斗争并能获得广大人民群众支持的主要原因。当时,国民党内部不少高官及其家属逐步转向支持共产党。如长期追随蒋介石反共,被蒋介石视作“智囊”的陈布雷,其8个儿女中没有一个是国民党员,相反竟有4个儿女是共产党员。“朋友论”有力支持了中国共产党在军事上与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新中国成立后,党的领导人仍然经常强调共产党人要多交朋友。周恩来“把结交党外朋友作为党员的一项重要任务”,反复要求“党内外应该相互多交朋友,特别是共产党员应该主动多交党外的朋友”[4]。事实上,广交、深交党外朋友一直是中国共产党和我国统一战线的基本内容,是统一战线的基础性工作,是统一战线的主要工作方法,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最基本的特征之一。

(三)“朋友论”的基础是共同的社会价值和目标

中国共产党所交的朋友是具有共同价值和目标的朋友。在不同时期,由于社会价值的追求和目标不同,交朋友的对象也会发生变化。大革命时期统一战线斗争的大目标是封建军阀,只要反对封建军阀就是人民的朋友,而对封建军阀的态度便成为统一战线交朋友的前提。抗战爆发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针对的最大目标是日本帝国主义,因此凡是主张抗日的都是朋友,对待日本帝国主义的态度便成为划分朋友和敌人的基本分界。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反民主、搞独裁,成为中国人民最大的敌人,因此在这一时期,只要反对国民党反动派,都会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的朋友。新中国成立后,建设富强民主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成为基本的社会价值目标,一切主张赞同建设民主富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人,都会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的朋友,并能在建设社会主义事业中发挥作用。新时期爱国统一战线以国家统一和民族复兴为最大目标,一切主张分裂的行为都是要反对的,一切拥护祖国统一和致力于民族复兴的人都是爱国统一战线的朋友。

(四)“朋友论”的原则是“求同存异、和而不同”的理念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的朋友不是无原则的人数的集合,而是共同目标追求者之间的一种融合。它强调原则问题上的一致性,没有这种一致性,就谈不上朋友;但在坚持原则一致性的同时,在具体问题上允许多样性的存在。社会是多元的,比如实现民主是原则,但走向民主的道路可以不同,这就是多样性。民主是大同,民主之路的差异是小异。这里的“求大同、存小异”就是要求把主张民主的人搞得多多的。当然,大同和小异是不断变化的。我国改革开放以后,同和异的范围在不断扩大。为了国家的统一和完整,对有的统战成员,即使他们今天不认同我们的意识形态,甚至不认同我们的社会制度,但只要他们拥护祖国统一、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同样是我们的朋友。

(五)统一战线不仅要求交朋友,而且中国共产党欢迎诤友

中国共产党无论是在执政前还是在执政后,其所领导的统一战线都欢迎诤友。1945年,黄炎培在延安向毛泽东提出了著名的“窑洞之问”,即中国共产党能否跳出中国历史周期律。毛泽东充满信心地回答:“我们共产党已经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这就是让人民来监督政府。”“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5]新中国成立后,对民主党派和共产党的关系,同样有一个如何对待诤友的问题。毛泽东指出:“所有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虽然都表示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实际上就是程度不同的反对派。”[6]但是毛泽东并没因此主张只允许共产党的存在,而是主张与民主党派长期共存,相互监督。他强调:“究竟是一个党好,还是几个党好?现在看来,恐怕是几个党好。不但过去如此,而且将来也可以如此,就是长期共存。”[7]

统一战线的“朋友论”,促成了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促成了革命力量的凝聚和集合,有力地支援了中国革命。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不仅老百姓服气,民主党派服气,而且斯大林也服气,美国人也服气。“朋友论”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最成功的经验之一。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实现了从革命党到执政党的转变,由于“朋友论”未能及时做出相应转变,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应引起足够的关注和反思。

二、新中国成立后统一战线在“朋友论”上的教训

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为统一战线的“朋友论”创造了更加广阔的舞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的召集过程,充分体现了中共对各界朋友的尊重和对全国人民的凝聚力。最后确定的662名政协委员,是中共和各阶层、各党派之间反复协商三个多月的结果。中共代表在其中占44%,工农和无党派代表占26%,民主党派占30%。经新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产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中央人民政府,更体现了中共与社会各界人士的互相团结和包容。中央人民政府6名副主席中有3人是党外人士(宋庆龄、李济深、张澜)。在中央人民政府的56名委员中,党外人士有27名,占比近50%。政务院的4名副总理中,党外人士有2名。15名政务委员中,党外人士有9人。政务院所辖4个委员会、30个部级机构中担任正职的中共党外人士达14人[8]。1953年,在确定人大代表名额时,毛泽东、周恩来在与民主党派人士谈话时,仍不忘当年民主党派人士对中国革命的贡献:“我们的重点是照顾多数,又要照顾少数。凡是对人民国家的事业忠诚的,做了工作的,有相当成绩的,对人民态度比较好的,各民族、各党派、各阶级的代表人物都有份。”[9]此外,即使在“反右运动”中,党的领导人仍不忘老朋友。如1957年,康生、陈伯达积极主张把马寅初划为“右派”。在关键时刻,周恩来明确指出:马寅初这个人有骨气,有正义感,是爱国的,他是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国内外都有影响,不能划为“右派”[10]。后来,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新中国成立前后那种团结民主的“朋友精神”逐渐被淡化。不少党的朋友甚至是对中共建政有重大贡献的朋友在政治运动中受到冲击,极大地损害了统一战线的“朋友论”。这在当时的政治社会生活中主要表现为:对老朋友缺少充分的尊重和信任,对老朋友未能尽到应有的保护义务,对敢于发表诤言的朋友未能充分包容。

“朋友论”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内未能得到忠实遵守,对我国社会主义事业和党的形象带来了极大损害。这主要是因为长期僵化的阶级斗争理念扭曲了统一战线的“朋友论”。阶级斗争理论是我们党在反对国民党反动派时期的重要武器。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的先进政党,要推翻一个与人民作对的反动政权,在严酷的斗争中坚持阶级斗争绝不妥协是革命胜利的保证。毛泽东在不少场合都强调:“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11],“一个人,一个党,一个军队,或者一个学校,如若不被敌人反对,那就不好了,那一定是同敌人同流合污了”[12]。这些都是当时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阶级斗争所针对的敌人在革命时期相对容易识别,比如军事战线上的斗争,但到了社会主义阶段,不能动辄阶级敌人或敌我关系。正如毛泽东所说:“凡属思想性质的问题,凡属人民内部的争论问题,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只能用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服教育的方法去解决,而不能用强制的、压服的方法去解决。”[6]遗憾的是,在“反右运动”和“文革”中,知識分子尤其是不少党的老朋友受到错误对待,造成国家和社会治理的混乱,给党和人民的事业带来了重大损害。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中共中央果断终止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方针。但是,“朋友论”中敌我分明、对立俨然的传统思维仍然具有一定负面影响。从哲学角度来看,非友即敌的观念是一种简单化的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的思维方式。列宁说,唯心主义的实质在于把心理的东西作为最初的出发点;从心理的东西引出自然界,然后再从自然界引出普通的人的意识[13]。在这种唯心主义的思维方式中,似乎社会生活中只有敌人和朋友。这种绝对的两分法既不尊重事实,也不合理。俄国十月革命前,有一种所谓警察民粹主义的观念:“谁不和我们站在一起,谁就是反对我们,谁反对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而对敌人就应该用一切手段予以消灭。”[14]十月革命后,虽然民粹主义的代表人物和思潮都不复存在了,“但这种警察民粹主义所带有的专制和独断的倾向在斯大林体制的框架下得到空前强化”[14],给苏联社会带来了巨大灾难。事实上,社会生活中除了朋友和敌人,中间还存在广大的非敌非友的中间群体。我们党的不少朋友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属于中间群体,如邓演达、章伯钧就属于中间社会力量。一个民主社会本身是由多元力量构成的。

必须看到,这种非友即敌的绝对化的敌友观在我们现代社会仍没有完全绝迹。如有的学者认为:“统一战线力求为实现目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反对共同的敌人。这就意味着统一战线必须区分朋友和敌人,只有志同道合者才可以结成统一战线。在政治生活中,只有双方之间拥有共同利益才能够成为朋友。”[15]其实,民主法治社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并不意味着要树立敌人,不能被团结进来的未必就是敌人。在一个民主和法治的社会,由于多元价值和诉求的存在,人们的利益和诉求往往是不同的。利益相同者固然需要也能够被团结,利益不同者也需要被尊重。从某种意义上说,民主就是要尊重不同利益。只有不同的利益都得到了尊重,人民的权利才能得到保障,社会才会和谐。这要求我们在民主法治的新时代,必须超越传统的朋友观,既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又要争取和团结不同利益的群体,实现不同利益间的共处,这才是人民共和国“共和”的本意和党的统一战线在今天的重要使命。

三、以民主法治完善统一战线的“朋友论”

新的历史条件下,交朋友仍然是我国统一战线的主要工作,也是人民政协团结协商的政治基础。“人民政协要发挥联系面广的优势,通过有效的工作,把拥护我们事业的人搞得多多的,实现最广泛的大团结、大联合。”[16]这些表述已经成为我国新时期统一战线和人民政协最常见的理念和行动。今天的统一战线必须适应民主法治时代的新特点,在交朋友时要有民主法治的理念和原则,将“朋友论”纳入民主法治的轨道。

(一)“朋友论”在我国民主法治时代仍有积极意义

首先,我国民主法治时期的政治基础仍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它是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和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爱国者的联盟。这一政治基础决定了新时期我国的社会主义事业需要千千万万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参与。交朋友,交更多的朋友,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实现全国人民大团结的必然要求。

其次,交朋友解决的是人心问题。通过交朋友,让更多的人参与到社会主义事业中来,理解、拥护和支持我们党的路线方针,积极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是现阶段我国社会发展的基本要求。随着社会的开放化程度越来越高,我们的社会日益多元化。解决多元化社会的问题,不能搞家长制,用独断的权力决定一切,而是要通过交朋友让更多的人理解党和国家的政策,使多元利益和社会力量形成建设社会主义的合力。统战工作的本质要求是大团结大联合,解决的就是人心和力量问题。合力就是人心,而朋友的多少是人心向背、力量对比的重要标志。我们以前经常讲“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强调的就是这种人心的向背。朋友越多,事业越顺畅;事业越发达,朋友也就越多。

再次,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优越性的特点。新中国成立六十多年来的实践证明,什么时候,中共与各民主党派和社会各阶层的朋友关系处理得好,国家社会生活就和谐,反之就会不和谐。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共与各民主党派和社会各阶层的关系处理得比较好,国家事业蒸蒸日上。中共和各民主党派、各社会阶层建立了真诚相待的盟友关系。但后来由于受极“左”路线的影响,阶级斗争被过度强调,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一中共交朋友的政策在执行过程中未能得到很好的落实,统战工作受到了很大冲击。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党的统战工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党在社会主义时期的统战工作遭到全面否定,党的统战干部遭到了残酷迫害,广大知识分子、民主党派成员、无党派民主人士、爱国华侨,以及民族、宗教等各界人士被加上各种各样的罪名,成了“全面专政”的对象[17]。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统战工作局面得到全面恢复。“朋友论”不但被进一步强调,而且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的亲密朋友关系得到全面确立。在这种新型政党关系下,中国各民主党派作为参政党参与国家和社会事务的管理,正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优越性的表现。

(二)坚持和深化“十六字方针”

“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既是对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各社会阶层的朋友关系的基本定位,也是对这种朋友关系的生动写照;既是“朋友论”在新的历史时期的深化,也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一大发明,必须长期坚持。“十六字方针”表明,在政治生活中,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的关系不是西方社会常见的竞争性关系,而是一种亲密的合作关系。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或无党派人士不仅是政治上的盟友,而且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盟友。它们有共同的政治基础和奋斗目标,并且经历了长期的中国革命实践和大风大浪的考验。

坚持“十六字方针”,要进一步发展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的这种亲密盟友关系,促进各党派之间建立高度的互信和尊重。历史上,正是由于这种高度的互信和尊重,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在抗日战争和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斗争中才能成为亲密盟友并互相支持。“九一八”事变后,民族危机日益加深。中共中央于1935年发表《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八一宣言》),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立刻公开响应,并根据《八一宣言》精神将该党改名为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重新起草了党纲,明确规定要同中共合作,实行联共、抗日、反蒋的总方针。1936年5月,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简称“救国会”)在上海成立。11月,国民党政府以“危害民国”罪在上海逮捕了沈钧儒等七位救国会领袖(史称“七君子事件”),中共迅速做出反应,发表《对沈、章诸氏被起诉宣言》,要求释放“七君子”等一切政治犯,多方开展营救工作,逼迫国民党政府释放“七君子”。抗战胜利后,民主人士李公朴、闻一多被国民党特务杀害,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因躲避国民党迫害和劳累过度而突然去世。周恩来对此痛心疾首,向党中央发出了《对进步朋友应多加照顾》的电报,指出“今后对进步朋友的安全、健康我們必须负责保护”[4]。所有这些都体现了中共和各民主党派之间“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事实。

在新的歷史条件下,“十六字方针”还需在实践中进一步深化。比如,长期共存和互相监督,需要有民主的基础和法治的保障。长期共存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需要,要使这种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这种制度和法律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18]。同时,互相监督要有法理的依据和法治的保障。要深化民主监督的内涵和途径,进一步拓宽监督的渠道,提升监督的质量和力量。“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是“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结果,要通过推进“长期共存、互相监督”深化“肝胆相照、荣辱与共”,而“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反过来也会促进“长期共存、互相监督”,形成“长期共存、互相监督”和“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之间的良性循环。

(三)把“朋友论”纳入民主法治的轨道

当代世界已经进入民主法治的时代。统一战线的“朋友论”要适应民主法治并与民主法治相一致。从一定意义上讲,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在交朋友问题上遭受的所有挫折,都与民主法治的缺失有关。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进一步发挥“朋友论”的作用、用好“朋友论”,必须将“朋友论”和民主法治结合起来,将其纳入民主法治的轨道。

首先,“朋友论”要以民主法治为基础。民主政治需要朋友,是因为朋友之间有共同的思想和政治基础,能够坦诚相见、互相支持。即使利益不同,但只要是朋友,就能够做到互相体谅,求同存异,取得最大公约数。这种共同的思想和政治基础,最主要的就是民主法治。民主法治决定了不同的价值诉求甚至不同的政治观点,都是被允许甚至是合理的。尤其是人民对党和政府的批评,本就是人民的基本权利。特别是党和政府的老朋友提出的一些善意批评,完全是为了把党和政府的工作做得更好。但如果没有民主法治的基础,这种朋友的批评就可能被误解甚至被当成是对党和政府别有用心的攻击。苏联在斯大林当政的一段时期内,就没有处理好人民特别是苏共的朋友对党和政府的不同意见,谁批评党和政府的工作,就怀疑谁是敌人,由此造成了20世纪30年代后期的肃反扩大化。与苏联不同,中共与各民主党派有长期的朋友关系。尤其是毛泽东总结了苏联和东欧共产党执政的深刻教训,提出了正确区分和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矛盾的学说。“许多人对于敌我之间的和人民内部的这两类不同的矛盾分辨不清,容易混淆在一起。应当承认,这两类矛盾有时是易混淆的。”[6]邓小平指出:“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毛泽东同志就说过,这样的事情在英、法、美这样的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他虽然认识到这一点,但是由于没有在实际上解决领导制度问题以及其他一些原因,仍然导致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4]造成认识与实践完全脱离的主要原因是我国统一战线“朋友论”的民主法治基础没有建立起来。要不要交朋友,什么条件下交朋友,什么条件下不交朋友,不能完全取决于个别领导人的意志,否则“朋友论”难以持久。为此,必须将“朋友论”纳入民主法治的轨道。

其次,“朋友论”要有利于民主法治。没有民主法治就没有社会主义。统一战线的“朋友论”要围绕民主法治建设,并以民主法治建设作为建设社会主义的基本途径。只有在民主法治的轨道上,社会主义建设才有保障。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朋友关系很容易被用于私人之间的办事请托,甚至被用于违法走捷径。这就要求统一战线的“朋友论”必须坚持民主法治的目标和底线。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都要广交朋友,但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之间交朋友,必须要有利于民主法治。不能因为是朋友关系而忘记了民主法治的目标,甚至利用朋友关系破坏民主法治。比如,不能因为是朋友关系,就不指出、不批评已经发现的我们党和政府在工作中的缺点,这不利于民主法治。对于老朋友对党和政府的工作提出批评,党和政府要欢迎,而且要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对待人民群众尤其是老朋友的批评。有的时候,可能批评会比较激烈,但再激烈的批评,只要是来自人民群众和朋友,都应当认真对待,决不能把人民群众特别是朋友当敌人。要超越动辄敌我或非友即敌并以此来划分社会群体和阵营的形而上学和阶级斗争思维,坚持依法治国。党和政府要做到法不授权则不为,真正实现任何人都不能违反宪法和法律、任何人违反宪法和法律都要受到追究的法治目标。

再次,要在民主法治建设中进一步提升亲密友党关系。“朋友论”是统一战线成功的经验和做法。在民主法治时代,继续深化“朋友论”,通过民主法治提升中共和社会各界尤其是和各民主党派的亲密关系,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建设的需要。用“朋友论”构建中共和各民主党派的关系,将其纳入民主法治的轨道,使之不是一党一地或一时的临时性做法和需要,而是具有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特色和法治保障的亲密盟友关系,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一大特色和亮点。在实践中,中共的重大决策应吸取广大民主党派成员的意见,得到广大民主党派及其成员的衷心拥护。这种政治上的亲密关系,正是我们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建设的力量之源。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深入研究统战工作面临的形势,扎扎实实做好统一战线各方面工作,巩固和发展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为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广泛力量支持”[19]。这是我们今天在民主法治基础上进一步强调“朋友论”的现实需要,理应在社会主义民主法治的实践中进一步做好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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