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下网文改编剧中的“玛丽苏”式IP盛行现象

□王蒙

论当下网文改编剧中的“玛丽苏”式IP盛行现象

□王蒙

近年来，“玛丽苏”式IP改编剧井喷式出现。“玛丽苏”几乎已成为一个重要的故事原型，不断地被各大影视制作方复制、再生产。“玛丽苏”式题材受到广大女性受众拥护的原因是，其体现了当今时代语境下女性在“成人化”和“社会化”成长蜕变过程中所遇到的精神困境，又指出了身处这一社会困境的幻想性方案；同时，这种自我的理想所宣扬出的人生理念对受众具有潜移默化的现实启蒙意义；对于当前社会问题的代入，也为受众提供了感同身受的心灵慰藉。然而每一部IP改编剧都存有优劣之分，那么如何打造这一超级IP，并实现产业最大化，亦是本文重要的论述部分。

玛丽苏；超级IP；时代语境；自我代入；女权意识

自2015年至今，“IP”已成为全影视剧行业的焦点词汇，超级IP的网文改编造就了国产电视剧诸多“现象级作品”，如《花千骨》《琅琊榜》《芈月传》《太子妃升职记》《欢乐颂》《麻雀》等都是刷新网络点击记录、收获极高网络口碑、引发网络热议话题的作品。从人物形象和故事叙事看，这些作品都围绕着共同的超级IP——“玛丽苏”式文本。

一、超级IP——“玛丽苏”式神话

“超级IP”指的是在2014年已经引发人们高度关注、在2015年呈现为行业高度共识的对“互联网IP”知识产权的开发。换言之，这种IP也是有IP地址的，它们大多来源于网络文学和青春文学，且其自身就拥有一定的产权价值，具有强大的粉丝团数量，因此超级IP也是互联网粉丝经济链的一个延伸。

各类新闻数据的发布显示，在这波开发热潮中，“玛丽苏”式文本所占据的份额最大：（1）被称之为超级大IP的《花千骨》改编自fresh果果的同名网络小说《花千骨》，该剧在湖南卫视钻石独播剧场播出后，收视率一直占据榜首，收视份额达到21.74%，网络收视率达到3.26%，爱奇艺视频点播超过50亿次，远远高出2014年的收视冠军剧《古剑奇谭》。（2）2015年的第二热剧《琅琊榜》，改编自海晏的同名网络小说《琅琊榜》，在北京卫视和东方卫视播出后收视率分别达1.254%、1.063%，在网络视频点击量方面累计超60亿，且在国庆假期中一直位居网络视频点击量榜首。（3）被网友称为“又污又雷又火爆”的网剧《太子妃升职记》改编自鲜橙的同名网络小说《太子妃升职记》，这部剧以单日2亿、总点击24亿的超高播放量横扫网剧市场，登顶2015第一网剧。（4）相比较之下，《欢乐颂》（改编自阿耐的同名小说《欢乐颂》）是近年来点击、搜索排名第1的特热电视剧，营销机构Vlinkage统计8大视频网站的电视剧点击量得出，《欢乐颂》以113亿排名2016年开播的电视剧第1名，也是2016年开播电视剧中，首部网络点击过100亿的作品。

二、时代语境下的“自我代入式”文本创作

回归到玛丽苏（MarySue）形象上来，“据詹金斯（JenkinsHenry）的《文本偷猎者：电视粉丝和共享文化》，其形象原型是1974年葆拉·史密斯（PaulaSmith）发表在科幻同人志Menagerie第2期ATrekkie’sTale中的女主人公Mary Sue上尉。这篇《星际迷航》的同人小说在原作故事背景基础上集合了大量自我YY的元素，塑造出一个原作中本不存在的完美女性MarySue作为同人小说的主人公。她是‘舰队最年轻的上尉——只有十五岁半’，却因聪慧过人、性感美貌博得了原作中各大男主人公的倾心，还凭借自身无所不能的才华拯救了全人类，更难能可贵的是，圣洁的MarySue最终并没有徘徊在爱情的迷雾中，而是选择了为拯救世界献身。”①从ATrekkie’sTale的粉丝到《星际迷航》的作者，粉丝作者在原作的基础上虚构了一个新的形象开始文本创作，并把自己代入到这个新的形象中去，进行“自我代入式”的创作，正如罗兰·巴特在《作者之死》所提倡的，“在作品之下发现作者（或者作者的本质：社会、历史、精神、自由）。”②

纵观热播的“玛丽苏”式电视剧的原始小说，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桐华的《大漠谣》《云中歌》，还是海晏的《琅琊榜》，或是蒋胜男的《芈月传》，这些小说的作者都是心智成熟的现代女性，她们经过不断的社会历练，渐渐能够深刻分析繁杂的社会，了解社会大众文化心理资源，并赋予现状以“完美自我幻想”，最后通过自身的小说创作分享给大众“玛丽苏”式的故事，从而慰藉现代女性于社会中所面临的无法规避的心灵创伤。但在时代语境的更迭下，“玛丽苏”式故事也在不断发生变化。自女权主义理念被倡导以来，为了抚慰承担家庭与社会双重身份的女性，刻画出单一女性气质的玛丽苏形象；到后工业时代，生产力极大地被解放之后，为了迎合足以全面与男性竞争的女性，而刻画出混合性别优势的玛丽苏形象，实现玛丽苏形象的转变与扩充。

（一）灰姑娘升级版：单一女性气质的玛丽苏

单一女性气质的玛丽苏形象其实可以被理解为在灰姑娘爱情的维度上增加了事业的维度，她比灰姑娘更符合大众文化，是灰姑娘的升级版。这些角色往往无所不胜，替代性地满足了受众在现实生活中未能实现的幻想。这种对于“完美自我”的幻想，弗洛伊德提出过一个重要的观点：“我们可以断言，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去幻想，只有那些愿望难以满足的人才去幻想。幻想的动力是尚未满足的愿望，都是对令人不满足的现实补偿。”③而在剧情方面却是对残酷现实的戏剧化再现，主人公在爱情和事业双丰收之前一定要经历痛苦的逆袭征途，这些角色要受尽各种磨难，通过大量的曲折情节去安抚受众在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心理挫败感，越曲折越好看，越磨难越能转化出程式化的隐喻，并为最后于心灵内在化和身份社会化层面都达到人生巅峰的结局做足铺垫。《他来了请闭眼》里的简瑶，初出茅庐便神遇全球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在历经谎言、阴谋、杀害等磨难后成长为FBI侧写师并收获婚姻；《花千骨》中的花千骨盲打莽撞成为上仙之徒，修炼途中遭受三界最酷恶刑，最终铸成世尊回归凡身。这类电视剧的创作者把所有的幻想都寄托于机遇、神遇、魔法等各种神奇力量里，从而满足受众身处底层渴望进入顶层的幻想，同时这些女性形象也不再是传统文本中单单对于“性”的幻想符号，而是“性”和“野心”的幻想共存，这与当下女权意识高涨和女性社会化要求日益提高是紧密相关的。因此，兼具家庭和社会的双重身份，集美貌、聪慧、个性、勇敢于一身的单一女性气质“玛丽苏”式形象，极大地符合了时代性。

（二）玛丽苏升级版：混合双性优势的玛丽苏

进入后工业时代，女性自主意识凸显强烈，“玛丽苏”式形象呈现为自恋型文化。由原先走爱情主线的“玛丽苏”形象逐渐转向社会生活，她们的美丽、善良、才华、绝技、胆识作为征服世界和男性的筹码，集聚了男性和女性气质的全部优点，强势闯入原本仅属于男性神话的威严秩序体系当中。那些具有成熟心智和犀利眼界的创作者，在时代语境的驱动下，强烈代入现代女性可以无阻介入社会、重整男性主体的社会意识形态以及要求与男性同享顶层阶级的幻想来进行文本创作。所以，这种升级版的玛丽苏形象是混合有双性优势的，也更容易跨越为男性版本。如《琅琊榜》中的梅长苏，所有事情的发生以及结果都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是整个故事事件的始终策划者；《麻雀》中的陈深，在汪伪政府的种种怀疑与死亡考验下一次次化险为夷，成功深入敌人内部，阻断阴谋发展。这些同样是没有真实情节支撑的万能男性主角，在英语中，GaryStu是对应于玛丽苏的男性版本——“杰克苏”，他相较于女性玛丽苏，创作者的自我代入会更加强烈，似乎男性强大的界限从来都不会受到社会和伦理的限制，创作者一方面无节制地代入幻想创作，另一方面也无节制地幻想着受众的赞美好评。

总览“玛丽苏”式IP的改编剧，其玛丽苏形象多为女性，创作者亦多为女性，但观察不同的人物形象时都能或多或少地感受出男权意识，这也是创作者幻想着自身能按照男权意识去生活、感知、交流的体现，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因此赋予了男权意识——“女版的男人”。如《武媚娘传奇》里的武媚娘、《芈月传》里的芈月等，她们都是婀娜、美貌、柔情、母性的载体，但精神气质、思想建树都极富男权意识的男性形态。2016年最火的网剧《太子妃升职记》直接让现代都市生活中的男性穿越成古代太子妃，让一个女子身体里封印着一个男性个体，在追求自我和权力的争夺中混合两性各取所长，将自我幻想的代入感推至最高点。其实，无论是太子妃、芈月还是梅长苏，他们身上都反映了两性平等的理念，这与当今时代语境是紧密结合的——伴随后工业时代全面迈入，社会性别分工逐渐淡化，我们的性别构建也在慢慢改变，两性的差异也在逐渐缩小。于是，创作者“借助理想化的性别偶像，消除女性的暂且不具备充分能力去面对男权意识形态冲突分裂的鸿沟”，④附载于“玛丽苏”也好，“杰克苏”也罢，对于完美自我幻想的代入式创作所折射出的都是当今社会女性主义普遍存在与逐步推崇的具体体现。

三、打造全产业链条的IP营销手段

网络IP备受关注不仅在于其与大众文化内容息息相关，还与其本身固有的庞大粉丝数量有关。以被改编为电视剧的网络文学为例，截止到2016年3月，我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占网民总数的42.6%，达到2.85亿。⑤这为随之而来的影视圈产业链的造就提供了保障性的市场调研，因此IP本身极大的粉丝市场也成为了电视剧向产业下游多元化发展的重要基础。如《花千骨》在播出期间，同款手游与电视剧同步上线，剧情发展与游戏内容互为宣传，创造了共赢的局面。“优质IP可以催生出巨大的长尾效应，不断延展产业链条的价值。这种潜在价值，可能是相关创意类型文化影响力的互动能量，也可能是不同创意类型市场开发与收益的传播效应。”⑥这种将IP引入下游衍生产业，打造影视的全产业链条，不仅增加了用户（受众）的粘性，也构建出影视营销生态链成为一种IP利用的新模式。

此外，韩国电视剧的明星效应对当下国内“玛丽苏”式IP电视剧的影响也逐步深入。从韩剧《太阳的后裔》热播到“apm”首饰的热销，国产电视剧在营销策略上借鉴“边播边买”的商业模式，获得破高收益。如备受时下女性关注的玛丽苏电视剧《欢乐颂》，剧中人物大量的服装、箱包等品牌代言与明星演绎都达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且物件的品质和价位符合大众消费需求，尤其是出镜率极高的“伊芙丽”品牌服饰。这种影视商业模式使得观众在消费剧情、明星的同时，更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相关品牌的销量增长。

四、结语

在一个相对自由的文化市场中，流行就意味着符合大众的普遍心理，说出了大众的心声。“玛丽苏”式的超级IP不断被翻拍为电影、电视剧、网剧、网络游戏……它是一个文化创意，一个知识产权，也是一个“梗”，在多媒体融合时代成为大众文化界的一个“Superstar”。加之国内电视剧中“玛丽苏”式人物形象凭借超强自身力量去扭转命运不公的精神，也是给予了社会正能量的精神引导。

注释：

①卢俊颖.试论同人小说中的“玛丽苏”现象[D].杭州师范大学,2013.

②[英]塞尔登著,刘象愚,陈永国译.文学批评理论：从柏拉图到现在[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③[奥]弗洛伊德著,王宁译.创造性作家与白日梦[M].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

④[法]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⑤数据来自CNNIC，2016年中国互联网网民用户行为特征报告。

⑥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评论员.用好IP理念推助品质制胜[J].电视研究,2015(9).

(作者系南京航空航天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