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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中韩两国慰安妇电影叙事
——以《黎明之眼》和《鬼乡》为例

2017-04-12王洋

视听 2017年5期
关键词:慰安妇黎明日军

□王洋

探析中韩两国慰安妇电影叙事
——以《黎明之眼》和《鬼乡》为例

□王洋

慰安妇在中韩两国历史上都是十分敏感的话题,通过对比分析两部慰安妇题材电影《黎明之眼》和《鬼乡》的叙事方式、意识形态、伦理观念等,也可以看出两国在对待这一民族创伤上的异同之处。

民族创伤;创伤叙事;慰安妇

一个集体在初期对于创伤总是会选择忘却或者是任由时间来掩盖。而随着世界对于历史的反省愈来愈趋于理智,一个民族如何去面对以及叙述这些触目惊心的历史事件,也逐渐成为了不可避免的话题。正如福科的那句名言:“重要的不是话语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话语的年代。”①对这些已经成为了符号化和象征化的情感记忆的书写,已经上升成为了一种国族叙事。②各种媒介对这些群体性创痛的再现可以反观一个民族的信念和精神,其建构的方式也表现出了这个国家对历史苦难的认知,甚至是整个人类文明的责任感知。而再现的某些内容和表现出的情感张力也在某种程度上将整个民族关联起来,加强了“我们”身份的认知。

一、《黎明之眼》与《鬼乡》中的意识形态反观

中韩两国在慰安妇这一违背人类伦理道德的议题上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回避和弱化的态度。在抗战影视作品层出不穷的今天,涉及到这一话题的作品却少之又少,而在这两部影片之前,此类主题的影片往往都是游离在主流价值观之外的边缘影像,完全没能进入商业电影的领域搬上电影院的大荧幕,获得整个社会的关注与讨论。究其原因,这一话题不仅涉及到落后民族的被欺凌历史,在某种意义上也包含了民族被征服的国家悲情。

影片《黎明之眼》讲述了一位受日军摧残的老人回忆二战时在慰安所的惨痛经历以及自己的所见所闻。刘和美是二战时西方新闻界有名的记者,当她认识到日军侵略战争的非正义性以及日军慰安妇制度的残暴后,希望了解其真相并写成真实报道公之于众,被日统得知后遭到暗杀,后因得到中共地下党在日军情报部的卧底中村谦一解救而逃往缅甸。而后因日军攻占缅甸仰光而被抓获,并将其押送进慰安所沦为了慰安妇,最后在日军与中共交战的过程中趁乱逃走而幸存了下来。这一影片的基本叙事格局就是讲述了一名中国女性沦为慰安妇后的种种遭遇,但是其中突出的特点在于敌方和我方的界限十分明确,正义与非正义能够很明确地辨析出来。关于慰安妇这一特定身份的展示,《黎明之眼》表现的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含蓄与隐晦的,并没有非常多直白的镜头和画面,更多的是通过女主角的口头陈述来表现,经常出现女主角记日记的场景:“我来到了慰安妇集中营,这里的女性生不如死,简直是人间地狱”“我不能死,我要把这段历史记录下来,让世人都知道慰安妇的悲惨和苦难”等等。关于慰安妇这一段牵扯到家国尊严的历史,则把大量的画面交给了日本军队这一非正义方,慰安妇这一本体的悲惨处境反而并没有太多的直接表现画面。对于这种直白的受难者和施暴者的定位,在不经意间就融入了某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在《黎明之眼》中黑和白有着十分明显的界限,其中还穿插着大量的史料、对当时战况的介绍等等,并不存在深浅不一的灰色地带,这种叙事手法使得观众在回忆创伤的同时也认同了各种角色定位和事先安排好的是非道义认知。

相较之下,韩国的《鬼乡》则是一部较为纯粹的剧情片,通过讲述一个少女的命运来表现有着一群相似经历的人。1943年日本侵占朝鲜时期,天真烂漫的少女正敏在父母的呵护下幸福地长大,某天却被日军强行拉走,和其他少女一起被火车带到了完全陌生的国度,成为了日军糟蹋发泄的工具,进而陷入无限的苦难中。《鬼乡》相对而言是一个更为完整的故事讲述——一个少女的一生都在故事中讲述了出来。与《黎明之眼》不同的是,影片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那群成为慰安妇的少女们具体生活环境和日常活动的表现上,尤其是细节的展示——生活的房间、劳动的场景、互相嬉戏的画面等等。对于少女被蹂躏和施暴的场景,《鬼乡》并没有刻意回避或者是遮掩,而是表现得相当直白和具体,在这类场景中没有对话和言语,是完全通过场景来表现当时的惨状。《鬼乡》并不是希望通过重现民族的创伤影像来引起国族的复仇狂欢,而是借助在影片中穿插一些人类共有的价值观来理性反思那段历史。

相较而言,中国的此类影片仍旧摆脱不了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教育,对于是非正义与道德界限的把握都包含在了电影内容之中,民族的复仇情绪还是不时能够从电影中窥见一二。而韩国影片的叙事则更为纯粹和完整,其中突出了某些中国影片中缺少的普世价值观。

二、家庭悲剧——民族创伤的社会伦理视角

《黎明之眼》与《鬼乡》两者的共通之处都在于,透过一个人的悲剧来折射其背后的整个群体,而个人悲剧延续导致的整个家庭的悲剧就进一步囊括了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黎明之眼》中刘和美因为被日军强掳去成为慰安妇,使她与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分隔了四十多年,亲人再见时却因为她慰安妇的身份导致种种的家庭问题。而在《鬼乡》中正敏身因为成为了慰安妇最后身埋他乡,连尸骨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父母与女儿团聚的场景永远只可能通过想象实现,最后还要靠召唤灵魂的祭祀仪式期盼女儿的亡灵回到故乡。即使两部影片都是从家庭的角度来讲述故事,但其中体现的价值观和社会伦理也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在《黎明之眼》中,刘和美在颠沛流离和家人分隔了四十多年后终于和自己的亲人团聚,然而自己的外孙女却怎么也接受不了她过去慰安妇的身份,从而相当痛苦和矛盾,产生了诸多的家庭问题。整个问题的焦点一直都是聚焦在刘和美这一家人中,并没有涉及到社会上的看法或者是政策等。如果意识到家庭在中国人心中的特殊地位,对于这种完全局限于家庭的电影叙事也就能够理解了。一般来说,中国人在家庭上面的伦理观念是中国人对于和家庭有关的事情总是比和国家社会有关的事情更为重视和关注,不仅对于自己的家庭关系格外重视,对于其他人的家庭情况特别是悲剧性的家庭也总是不会吝啬给予关注。在血缘上存在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亲人都将慰安妇这个身份标签化,将其视为屈辱性的标志,对于家庭观念集中的中国人来说是必须引起思考和关注的。而对于慰安妇这种身份的不接受,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受到的蹂躏和摧残,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对女性身体的践踏总是包含着某些象征性的意味——征服、控制、欺凌,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才使对慰安妇身份难以被接受。

很大程度上可以说,《鬼乡》更像是《黎明之眼》的精粹版和升华版本,之所谓精粹和升华,是因为《鬼乡》不仅将《黎明之眼》中存在的个人悲剧、家庭悲剧呈现了出来,在此之上还探讨了国家与社会对于慰安妇这个话题的观念和看法。影片当中有一小段引人深思的细节,在慰安所时正敏的姐妹英熙幸存了下来,看到电视中的新闻报道后鼓起勇气去登记,却无意中听到当值的工作人员对慰安妇嘲讽和歧视的话,意识到了整个社会对于自己过去的这个身份仍然存在巨大的偏见和鄙夷。这是《鬼乡》中体现出的一个更为大的社会背景和现实环境,一旦个人烙上了慰安妇的印记,似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梦魇与标签。而影片中那位公务员的话似乎就是对现在社会普遍意识的最直接的揭露,《鬼乡》的导演在这一方面比《黎明之眼》更加直接与犀利,这是对社会上这种偏见意识与不公平意识的鞭笞。就像其导演赵正来说的那样:“拍这部影片就是希望引起社会对这一问题的关注。并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关心过受害者,又真正为他们做过什么。”③

作为儒家同源文化圈的国家,《黎明之眼》与《鬼乡》都在影片中体现出了中韩传统价值观中对于家庭的重视,都意在通过家庭的悲剧引起每一个人的共鸣和对现实的反思。不同之处在于前者似乎并没有更进一步地上升到整个社会的大层面以及从国家制度和政策上对这个事情予以考量,而后者则更为深刻地表现了整个社会的一些大问题和负面偏见,更加能够引起观众的反思与自省。

三、民族创伤中的性别叙事

慰安妇问题无疑是一个历史问题,但是其中的主要受害者以及蕴含的其他因素也使它成为一个性别问题,因此突破以往对其的叙事藩篱使之更加单纯地关注女性问题也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鬼乡》整部影片中的主体故事场景几乎都在日军建立的慰安所及其附近,很少出现很大的场景转换,是纯粹围绕以正敏为主的一群少女慰安妇的故事。在影片当中,少女被虐待凌辱的画面出现得非常多,并且也没有进行刻意的掩饰,都相当直白。《鬼乡》的导演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他并没有刻意回避一下十分裸露或者是血腥的镜头,只是想把最接近真实的情况向观众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让人们知道慰安妇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日本曾有政要发言声称,“慰安妇”是“卖淫”,并不是日本的强征而是一种商业行为④,这不仅是对过去所犯罪恶的否认,更是对女性身体的践踏和所受伤害的一笔带过。在东亚儒文化的影响下,一直以来对于女性身体的表现都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在大部分的影视作品中,凸显女性身体往往都带有挑逗和轻佻的意味,有将其情色化的倾向。之所以说《鬼乡》突破民族的限定开始采用性别的视角来叙事,还在于影片中还涉及到了对女性的歧视问题。影片中有片段讲到了从慰安妇集中营中幸存下来的英熙对自己慰安妇的经历感到无法开口,认为是自己一生的耻辱,在鼓起勇气准备去举报时听见了其他人对慰安妇这个群体的歧视话语。这不仅是电影中存在的情节,也是对现实真真切切的反映。正是由于对女性过去经历存在着歧视,才导致有关慰安妇对二战期间日本侵略战争的历史叙述的缺乏,才使得以往有关这段罪行的叙述中慰安妇总是缺席和失语。

总体而言,在《鬼乡》这部影片中,除了刻意表现出韩国社会上有关家庭价值观外,对于日韩间的历史纠葛和国家冲突完全是轻描淡写的叙述,使得影片的核心完全就聚焦在了慰安妇这群特殊的女性上面。相比较之下,《黎明之眼》虽然是一部关于慰安妇的电影,但是无论是其内容还是故事主线都并不仅仅是纯粹地表现这个特殊群体所受的伤害。从影片开头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开始,就有意识地在其中加入了中日两国之间的历史冲突信息,而影片后还较大篇幅地使用了历史上的战争影像以及配以人物旁白,解说当时的历史事件,始终都没有走出国家民族叙事的话语体系。虽然女主角刘和美的遭遇仍然是故事的主线条,但是其在慰安所的悲惨境遇并没有很好地表现出来,某些暴力血腥的镜头都有所弱化,也许是导演受到了传统意识的影响,不想过分表现这样一些画面将暴力情色化或者血腥化,但是对这些场景的弱化无法很好地表现出这群特殊的女性在那期间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遭遇。越是回避这样的情节,越是无法重审这其中涉及到的女性问题。

注释:

①[法]福科.规训与惩罚[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33.

②贺桂梅.记忆的消费与政治——《南京!南京!》与《金陵十三钗》的变奏[J].文化研究,2013(03):61-88.

③④陈尚文.“让更多人知道 ‘慰安妇’的悲惨故事”[N].人民日报,2016-04-26.

(作者系南京政治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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