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

◎邱慧伶

枕

◎邱慧伶

夜晚的月笼罩着竹林的深处，皎洁的月色打在葱葱竹林中，一阕幽幽笛声从林中传出，婉转动听。循声觅去，绕过密密的竹林，竟在这幽冷之处觅到一座小屋。

一个女孩坐在小屋的门口，吹着笛，月光竹影倒映在女孩的脸上，煞是好看。半晌，女孩放下了手中的笛，声音婉转得仿佛百灵鸟一般：

“这里是枕梦店，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伴着月色，恍然发现竹屋的一块小匾“枕梦”……

他家的枕头店倒是有点来头，失眠的人只要用了他的枕头保准不失眠，比安眠药还要管用。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家的枕头有锦囊妙计，老人往枕头里放什么，睡在枕头上的人就能梦见什么。竹叶枕头里藏着一个风吹竹动的美梦，一点点泉边泥土，就有泉流股股，鲜花盛开的梦境……

附近林瑶村的居民总会跋山涉水来这里求枕，村子虽然在十年前的一场战争中落寞，但如今又重回辉煌……

“老爷子，可算见到您咧，我真是跋山涉水一路寻来啊，早就耳闻您小店的大名，今天特地来拜访。”客官脸上满是赘肉，肥硕的大脸上堆积着笑容。

“请问您来有何贵干？”老爷子自然一眼识出此人并非普通顾客，绝非只是来买枕头这样的简单。对方也不想弯弯绕什么，干脆痛痛快快点明了来意。

“我是林瑶村的董掌柜，村里人都对您的枕头赞不绝口，都说什么可以梦到想梦的东西，治好了多年失眠的毛病。这枕头好是好，不过大家来您这小竹林一趟实在是远啊，远，太远了。不如我给您老人家出钱，直接搬到林瑶村上去住，就把店开在我们那个小店旁边，相互也能有些照应，您看，这如何？”

老人抿了口茶，浓郁的茶香沁在口中，旁边的小梦眼中亮着光，做着期盼的表情，期待爷爷可以轻轻点下头。这样，这样他们就可以到远处看看了。小梦从来没有踏出过这几亩竹林，每天单调的生活不免有些乏味，偶尔吹吹竹笛算是唯一的娱乐。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老人轻轻摆了摆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自从那场战争后，我不会再回林瑶村了，我也会一直守着这片竹林的，可能会守到生命的尽头吧。”赘肉男似乎有些不自在，一个双赢的计划没想到这么快就灭了，尴尬写在脸上。

小梦也失望地叹了口气，眸子里黯淡下来，心里想着爷爷怎么能那么老顽固，在村里发展肯定要比这个偏僻的林子里强，这里半个月都难得见上一个外人，每个枕头的收入不过两三个铜板。

小梦想去外面看看，去远处。

小时候，小梦咿咿呀呀地问爷爷：“我的爸爸妈妈呢？”爷爷只会摇着头说：“你长大就知道了。”小梦接着问些什么，爷爷就搪塞着。

长大，到底什么才算长大？如今小梦已成年，对于身世的秘密更加好奇。

刚刚谈话里的“林瑶村”“战争”……在脑海里回荡个不停。“爷爷——”小梦握住了爷爷的大手，“我……我成年了，我长大了，我想知道原来的事情。刚刚您说的林瑶村、战争都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您讲起过。”

爷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唉——”

“爷爷，我要去城里，我要走！”爷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坚定的小梦，那眼神似乎可以吞下一头牛。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定，你就去外面看看吧，有些东西我也该给你了。”爷爷从里屋的小柜子里掏出一个薄薄的花枕头，枕头上少有的刺花，簇簇花团在枕头边上。爷爷把枕头递到小梦手上：“你要想出去就去吧，不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时随时回来。这个枕头里有真相。”

小梦拿着枕头走了，爷爷望着小梦的背影，眼角噙着泪水。

真相？真相？小梦喃喃着，枕头除了花纹很美，其他再普通不过了。小梦枕着花枕，望着窗外的繁星，这是她第一次走出竹林，第一次去外面。星星很亮，璀璨地放着光芒。夜越深，星星越亮，可小梦就更睡不着。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入梦……

一片广阔的油麦地里，小梦被爸爸妈妈拉着手，三个人在地里漫步，小梦欢快地小步跳着，“看蝴蝶……”爸爸一指远处的蝴蝶，小梦就追了过去，爽朗的笑声留在这片桔梗花海。

爷爷在远处躲着看着幸福的三个人，小梦跑累了，停下来，爷爷就从花丛中出来，递给小梦一壶甘甜的山泉水。“爷爷，您竟然也在啊。”……

爸爸妈妈过来，拍着小梦的肩：“我们要去其他地方工作了，你就和爷爷好好待着，我们会回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们。”

小梦点点头，欢快地说着再见。

梦醒，小梦的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哪怕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但他们一定还在，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工作，或许很忙，总之一切都很好。

爷爷在竹林里也醒了过来，或许说是一夜未眠，哪怕用着可以抗拒失眠的枕头，还是难以入梦，爷爷抚摸着枕头，自言自语地哀叹道：“这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唉，希望她能永远笑得开心啊。”

那年，林瑶村战乱，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爷爷在屋前发现一个刺花的襁褓，那哇哇啼哭的孩子便是小梦，而她的父母早已在战火纷飞中失去了性命……

爷爷从地上拾起小梦没有拿去的竹笛，轻轻吹了起来，一曲笛声婉转响起，响彻了整片林子，晨曦露出地平线，愿一切真相，一切谎言都随风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