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扰攘尘世中的正见

李楠

一个背影，如何能让你看到正见？

佛陀把光蕴含在笔直跪拜的背影中，你看到那背影，被那光照射，就是与佛陀的正见。在这纷繁扰攘的尘世中，这束光引领你走进自己的内心，了悟：“我们没有勇气和能力善用真正的自由，只因为我们无法免除自己的傲慢、贪求、期待与恐惧。”

这样一种温暖而剔透的光芒，隐隐闪烁在一本佛国的影像素描里——就是你将要读下去的这本：一位叫做张源的摄影师，以他自然单纯的心思，在缅甸所造就的正见。

有時候，摄影师必须要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总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生活在别处，是否只是以虚伪的自由来遮掩真实的贪求——用那些异国风情的照片，为自己装饰华丽的摄手冠冕？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是一个被拍摄的世界。

明信片一般的海量图片充塞着整个世界的空间和人们的记忆；使得我们所珍视的这一切，都像是金鱼缸里的鱼和布景——居伊·德波将此定义为“景观社会”：“在现代生产条件盛行的社会中，生活的方方面面以无限堆积的景观的方式呈现自身。曾经直接存在的、鲜活的一切已经全部转化为再现。” 人们从他人随手而拍的照片里认识世界，认识彼此；第一手的、直接而亲密的接触和经验已经被第二手的“景观”所替代了。这就像佛陀常说的“幻象”：哪里的真实世界变成简单影像，那里的简单影像就会变成真实存在，这如同集体催眠一般的行为，导致人们以影像为中介而结成的社会关系，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所以，鲍德里亚干脆发问：“世界还存在吗？”

世界还存在吗？

张源看到一位佛陀乘舟而来，太阳的光芒静静落在他红色的僧袍上。而一位健硕的男子纵身跃向荡漾的水面，凝固的剪影洋溢着生命强烈的律动。张源用他的照片回答：有光，有生命，就有这个世界。它真实地存在着。

张源如此坦然而放松地将自己的生命，安置于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他打量他们，也从他们的眼神中打量自己。这样一种旅行，不是为了探险行走的疆域，不是为了抵达遥远的彼岸，也不是为了以空间的转换来离间现有的经验范畴和生活模式，暂停、休止，尔后继续；而是在远离、抵达、探险这些表象的事实之下，以回归、出发和审视自我为真正目的，焕然生命，重新启航。

为了正见这个世界，也为了这个世界的正见。

张源定格的缅甸，植根在这个国家政权更迭、历史变迁的表象之下。在新闻镜头所关注的动态焦点之下，这个国家永恒的信仰，是她真正的根。这信仰，不仅仅是在庙宇僧众上面，而是在每一个缅甸人的眼神里、气息里、举手投足之间。信仰，是最不需要华丽冠冕装饰的；真正的信仰，也必然是从骨子里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它不依靠外在的仪式、道具维系和彰显。在张源为我们呈现的缅甸里，政治悄然退于生活之后；而信仰，坚定平静地立身于前。

这应该不是一种巧合。

因为，在这个寻找正见的过程中，张源也在经历自己的正见之路。如果说，以独特的影像语言道出独特的自己，算是摄影的修成正果；那么，大凡看过这些照片的人，都会为张源的努力感到欣然。摄影师和他的照片，总是互为因果。

所以，一个背影，如何能让你看到正见？

当摄影师不傲慢、不贪求、不恐惧地面对这个世界时，他的背影，就能让你看到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