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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私语:八十年代东北女大学生诗歌中的情感表达

2017-04-10冯宇晨董志晨

北方文学·中旬 2017年3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

冯宇晨?董志晨

摘要:八十年代东北女大学生的诗歌作为基于女性意识观照下写作的诗歌作品在大学生诗歌潮中有重要地位。透过对其产生的特殊时空背景及其文本的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年轻的女诗人群体通过运用私人化意象不断进行对自我和外在世界的探索并完成她们对于亲情、爱情和乡情的独特情感表达。

关键词:女性诗歌;私人化写作;女性意识

在漫长的男性中心文化历程中,由男性书写诗歌史的背景下女性诗人群体似乎至始至终都被有意无意忽视,而女性诗歌自五四时期萌芽以来至80年代末的大放异彩,也经历了漫长的探索过程。在“一个远非公正而又多地由男性主宰的世界”里,唐晓渡认为“女性是人所先天居于的这种劣势构成了其命运的一部分。而很正的女性诗歌正是在反抗和一个对这种命运的过程中形成的”[1]并由此提出现代意义上的女性诗歌是指女诗人基于女性意识观照下写作的诗歌作品。20世纪80年代中期是一个非凡的年代,这一时间点是女性诗歌史上是一个转折点。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甚至认为:“在文革结束之后的诗歌成就中,除去‘朦胧诗在反思历史和艺术革新方面的贡献是别的成就无可替代之外,唯一可与之相比的艺术成就,则是女性诗歌创作”。[2]给予这一时期的女性诗歌高度评价。

八十年代的女大学生有着较之前诗人而言独特的性别体验和生命体验,也较同时期其他诗人而言有一个特别的创作环境和文化背景,于是她们的创作是没有先例的;但是在这一群体的内部,关于性别和经历,环境和文化背景又是格外的相似,因而创作的主题和情感表达方式具有同质性。因而她们的创作对外而言是独特的,同时在创作出发点和情怀的表达方式上又突出地具备着明显的共通特征。

一、“心定而后结音”

她们较先前的诗歌创作而言将目光更多转向对个体的自我命运和心路历程,感情发展的关注,不断探寻关于“我”的表达,,在这种意志支配下的表达已经达到了《文心雕龙·情采》所提倡的“心定而后结音”[3]的诗歌创作前提,女青年们在诗中不断出现以“我”的身份为主体的主观叙述,反复的强调着“我”的意志。“我却宁愿丢掉名字去流浪/就为不再成为你重复上演的故事/成为你/一再重复的/时光”(林雪《雨夜花》)“可我仍旧错杂地走着自己的路/年轻的思绪浪漫太多、遐想太多”(范立平《偶拾》)“就好像翻开生命的第一页/全世界的梦境都湿润了么/我一人独行是多么美妙”(高岩《我在雨夜中》)这些诗句均使用“我”作为主语来叙述,这种主观的叙述口吻如同强大的磁场一般把读者引入了新的女性体验的视角之中,它取消了语言与审美对象间的距离,带领读者认识一个全新的共情平台。诗句中又无不体现着女学生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对生活和社会乃至固有秩序都充满着战斗力和冲击性的思考。

同时,女大学生们在新时代进步氛围中也更加关注内心生命的律动,于是开始通过创造私人化意象来辅助释放内心的“我”,并伴随具有私人化和个性化特征的强烈感情表达,这成为了她们的通征。这个群体年纪相仿又在相同的时代背景之下有着一致的教育背景,因而很大程度上有着相似的感情表达需求,但是这些表达又显得非常私密,事实上这些诗歌很难用于朗诵,这或许是造成对这些作品评价分歧的原因之一。“1980年代女性诗歌的表现手段单一到了除了自白,不知道还有其他抒情方式,结构和控制的意识和能力明显不如人意。在某些是人哪里技艺意识已经弱化到了把梦呓直接搬上纸面的地步,以致很多女诗人混淆了题材和作品的区别”[4]蓝棣之先生也表达了自己对这一现象的看法:“相当多青年并不谋求发表诗,但都有一两个精美的本子,上面抄了不少他们喜爱的诗,或者写了不少诗,但这些诗是不给别人看的,有时是卸载日记本上。好些青年的日记是可以当诗来读的,诗对于他们来说是隐秘的情感象征。”[5]其实年轻女学生的感情更是如此,她们敏感纤细而热烈奔放,坦诚又含蓄地渴望并探索着自己的生命和周遭的一切。但由于女性性别乃至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个人观念,加之文化积淀带来的诗性,她们表达情感的方式就变成了这种私密的诗歌。而自觉创作诗歌的女诗人在情感表达中也经历着复杂的处境,这或许是促成她们热烈又曲折的表达的缘由。抛开写作技法不谈,这种广泛存在于大学生女诗人群体中强烈关注并渴望表达“我”的私人化写作追求本身就已经足以使得诗歌中的感情在那个时代的女性眼中与她们自身产生隐秘的联系,她们都是这种青春女性视角表达之下促成的同盟,那些字里行间未尽的话语在心照不宣中就获得了认同感,加之东北地区的特殊人文地理风貌促使她们青涩的目光关注着生活中共通的主题。

二、“为情者要约而写真”

《文心雕龙·情采》有言:“故为情者要约而写真,为文者淫丽而泛滥”[6]这些女大学生诗人在创作中体现出了为热烈的感情而表达的特征。事实上,由于女性生理体验的特殊性决定了其感知外部世界的高度私人性,也使得群体之外的人群对她们的视野有着陌生感,她们的表达在起初不被理解的情况对其也是一种压抑,加之女学生对感情生活圈本身具有高度的敏感,两者共同促成了这种显得格外熾热的感情表达,而对爱情或渴望或怀疑的探索是她们永恒的主题。“一生交付与你/不论相隔几多时空/情人卡就是你的远帆/送回的誓言/呵爱人/你的每次暗中祈祷的投寄/都是一首平安抵达的小诗”。(陆少平《情人卡》)异地恋所带来的甜蜜的烦恼,在那个通讯没有当今发达的年代,情书显得无比的郑重,甚至当成了象征爱情本身的标志。而情书本身似乎也是诗歌,那些文字感情想必更加强烈,揣着哪怕垂暮之年亦可凭这些文字招回早年的所有爱情的热忱抒发对彼此的爱意。“呵让我湿淋淋的微笑完完全全/浸透你浸透你浸透你/让你平静的血也能/在漫长的雨季激动/我的二十二岁的青春也和这雨一样/向往变奏/向往浪漫/向往/热热烈烈的爱情”(林雪《今天傍晚有雨》)心中爱慕男子的感情如同喷发的火山般,热量足以抵御淋雨的寒凉,这种雨季连绵的雨水也浇不灭的感情不仅包含着这段感情本身,更包含着诗人对热烈爱情这个形而上概念本身的向往。这些书写就如同梁云所写“因为我爱着/所以我要表达”(梁云《我为我的灵魂唱支歌》)显得坦率赤城。

当然需要表达的不仅仅有爱请,更有朋友之情和具有东北区域性特征的乡情以及亲情等多样的情感。“我不会为我喜爱的/茉莉的形象/把你的梦/变成温馨的希望/也不会/在太阳远在时做/曾经铺满地面的格子窗的幻想/虽然我会/会在一个雪夜/流泪向你告别”。(西茹《赠友》)表达着朋友之间相互陪伴安慰的情谊和离别的不舍。“爱你的身体在暮色中向我/感觉背上很沉/无形的/伤口很深/象村间的屋顶/堆满秋天/并渐渐的有微冬的寒意/这情调/自古就适合于我/在你的/土地上流连/且不时有被种植/成什么的感觉”(阎月君《无标题》)深沉的诉说着对家乡山河的爱意,透露出八十年代东北高校诗人群中“永恒的乡愁”主题,又用女性所特有的审美视角对东北地域特征的四季、山川进行暗喻和描写,抒发着浓醇的乡情。“有合适的找个人来作伴吧/我们捧出安慰/捧出歉意/却第一次看见他/把骄傲摆在瞳孔里”。(任惠敏《女儿长大了》)描写三个女儿在父亲的呵护之下成长成人的过程,没有太多抒情的文字,只是在描写父亲照顾三个女儿的一些细节,亲情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人生经历,这些孕育在生活细节中的情感看似酌字稀薄,实则达到感情更显厚重,引起读者的共鸣的效果。

这些女大学生诗人在为生命的哲思而表达。年轻的女学生面对大千世界,总是能够敏锐的感受到自己心灵世界所受到的冲击,由此都自觉的思考如何自处的命题。“没一次对世界的迁就/都是一次对自己的/牺牲”“青春难道应该心平气和的坐在凉台上/让夏天看自己是如何宽容的吗/这样在这个世界还不完整的时候/我们的心/就相对完整”。(林雪《关于年轻》)诗中用了“漂亮的漆木栅栏”“绿岛的安全”等极具女性审美情趣的意象来暗喻一种生活的状态,并肯定自己还是要充满真情的真实生活。“我的双腿正变成洁白的游尾/我的脊背正长出鳍/我的身长出鳞片/我黑黑的长发正水草一样的摇曳/哦如水如水的人生里/我要做一些真正的水妖或一条/真正的鱼”(林雪《如水的人生》)诗人将自己的生命汇入时间的长河当中,充满着用自己的方式来过完这一生的美好的坚定决心。

但是易逝的青春,飞速滑走的时间,似乎也能普遍性的引起年轻女学生的恐慌。“她下楼的第一步就急剧地老去”(林雪《渴睡》)“这世界不可界定/梦境般荒唐/不可捉摸”(阎月君《无标题》)这些诗句都表现出女性内心深处对时光易逝的恐惧、对沧桑衰老的无奈,因抓不住留不下的当下而焦虑。事实上这种焦灼的孤独感伴随着女性的一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她们第一次感受到好花不常开的现实而容易发出年华不再的无奈悲鸣。这是女大学生群体在对青春和世间万物感知时候会生发的共同情愫。具有知识阶层和年轻女性双重身份的女大学生在创作中往往还会涉及对处世态度和自身的规划定位,这些往往更显得私密而同时富有哲思,是她们灵魂深处的告白,是个人的思考用诗的形式个性化的表达出来的结果。

这些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用充满个人色彩的目光和实践在探索着周遭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好奇而稚嫩的目光可能转向成熟和沉静,正是因为这些感情如此热烈,这些表达如此赤城,这些被诗歌定格的情怀便留下来成为了一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东北地区的女大学生们生活的入口,并不断引起成长到这个阶段的同龄人的共鸣。

三、一间自己的屋子

不断有人在讨论女性写作时提到弗吉尼亚·伍尔夫关于《一件自己的屋子》的论述:“假如妇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有维持生计的收入保障,命运就会迥然不同。因此只有获得了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女性才能确保在家庭和社会中的独立地位,才有可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7]这里“自己的房间”为写作的独立的女性提供了物质条件,同时建构了一个私密的精神空间和思维场域,也意味着足够自由的生活体验空间,这都是女诗人创作所需要的。

然而这个私密的房间在八十年代女大学生的物质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它却深深的扎根并广泛地存活在她们的内心深处。那些充满诗性、自说自话般的语言,正是她们的私密房间,是她们走向自我的回归的一种方式。这些存在于诗集的诗句最初跃然于她们的信笺和日记之上,成为一种她们感受生活和自我回归的方式。对于这一层面的诗歌创作而言,她们已经达到了以自己的判断力和审美取向为依据进行创作的程度,并产生了可以独立而论的美学价值。同时,她们所展现的与同时代同受教育水平的男性青年诗人无异的叛逆而自我的创作态度并兼有女性性别创作的独特意识,使得她们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具有性别特征的独特的私人化意象群,创造了属于这一群体的情感语境,独立于男性价值系统之外,为后来的女性诗歌创作提供了范式。

但是物质和生活经验的欠缺、狭窄的社会生存空间在某种程度上是制约着她们的进一步创作的灵感,使得抒情主题可能局限于感情表达和日常琐事见闻,她们的女性意识创作也不够成熟,日记式的表达方式也容易遭到诟病。因此如若单独探究这些学生时代的创作,很容易将她们的成果归为低质量创作,但是任何诗歌创作都不该脱离它的时代而论,我们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将她们所处的时代和身份的特殊性也加以考量,才能较为客观地对八十年代东北地区高校的女诗人们的创作进行评价。

不过,这些具有私密性和个人特色的絮语的最大价值在于它感情的炽热真诚。青年知识女性敏感多思,在任何历史时段无处安放的感情都充斥着她们的灵魂,那些燃烧着私人感情的话语可以出现在无数青年女大学生的日记本和书信上。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们坦率的“为情者要约而写真”,足以打动途经于此的每一个历经青葱岁月的敏感的心。

参考文献:

[1]唐晓渡.女性诗歌:从诶夜到白昼[C].//唐晓渡.不断重临的起点[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

[2]谢冕.丰富又贫乏的时代——关于当前诗歌的随想.[J].文学评论, 1998 .

[3]王运熙,周锋. 文心雕龙译注[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215

[4]西渡.黑暗诗学的嬗变,或化蝶的美丽:以翟永明和池凌云为中心,论新时期女性诗歌意识[J].汉江大学学报.2010年第四期:11--18

[5]蓝棣之. 成熟前的苦涩——《中国当代校园诗人诗选》序言[A]//马朝阳. 中国当代校园诗人诗选[M]. 北京师范大学五四文学社. 11

[6]王运熙,周锋. 文心雕龙译注[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214

[7](英)弗尼吉亚·伍尔夫.王还译:一间自己的屋子[M]北京:生活、讀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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