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的遗迹

卢俊颖

吴哥城，位于柬埔寨西北部城市暹粒附近，是一座有着1200年历史的神秘古城，吴哥窟则位于吴哥城的南郊。以吴哥城和吴哥窟为主的吴哥古迹，是柬埔寨古代石构建筑和石刻浮雕的杰出代表，它与中国的长城、印度的泰姬陵以及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并称为“东方四大奇观”。公元15世纪上半叶，吴哥城被废弃，吴哥窟也荒芜了。这一成败兴衰，除了历史文化的变迁，还暗藏着人类文明和自然界你进我退的博弈。

笔者有幸在2016年夏末探访了这座千年古城，在品味异国文明的同时，也试着探求文明与自然之间博弈的故事。

消失的古城

初见吴哥城是在日出时分，金色的朝阳在雄伟的吴哥窟遗址背后缓缓升起。阳光穿过高耸的佛塔间的薄雾，照射在护城河上，产生了极具神秘色彩的光影，让人陶醉在这美景之中，同时也引得坐在护城河边等待日出的游人们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事实上，在对整个吴哥古迹的游览中，这种神秘色彩无处不在。

吴哥古迹现存遗址有600多处，分布在方圆45平方千米的森林里，吴哥城（又被称为大吴哥）和吴哥窟（又被称为小吴哥）是其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在目前残存的遗址中，既有宏伟的宫殿和佛塔，也有精美的浮雕和石刻，它们都是古老的高棉民族所遗留下来的历史和文化的结晶。

吴哥古迹的建筑风格，混合了印度教和佛教的元素，庄严肃穆而又不失妩媚多姿，让人赞叹。遗址分布在密林之中，范围非常之大，为了顺利地穿梭于其中，我们租用了当地特有的由三轮摩托车改装的出租车。健谈的司机一路与我们聊天，让我们了解到很多和吴哥古迹有关的趣闻轶事。

有研究团队认为，鼎盛时期的吴哥城曾经生活着数十万人口，有着先进和完善的城市设施，在工业革命之前，堪称一座大都市。

在我国元朝（约13世纪）出访吴哥城的使者周达观所著的《真腊风土记》中，就详细记述了吴哥城的繁华风貌。然而这样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却在14世纪中叶，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吴哥城也被人们所遗忘，埋藏在了丛林深处。直到近代，西方殖民者和传教士才在探险活动中，重新发现了密林中的吴哥城遗址，世人得以重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么，吴哥城为什么被人们遗弃了呢？

公元9～15世纪，作为高棉王国的都城，它的衰落与高棉王朝的颓败密不可分。伴随着和暹罗（今泰国）的战争失败，以及当地佛教逐渐取代印度教的趋势，吴哥城的文明基础遭到冲击。更为重要的是，其公共设施在这种情况下日渐疏于管理，再加上人们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使用，使得吴哥城的自然环境不再宜居，这座大都市也由此走上了衰败的道路。

大自然的生命力

漫步在神秘而古老的吴哥古迹之中，让人惊叹的，除了古人留下的伟大遗迹，还有大自然旺盛的生命力。

由于地处热带，降雨充沛，土壤肥沃，各种各样的植物在此肆意地生长，甚至占据了道路，盘踞于建筑之上。当地居民对此倒習以为常，自然旺盛的生命力滋养了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无怪乎在当地的传统信仰之中，充满了对自然神灵的敬畏。

经历了吴哥城曾经的繁华之后，人们弃城而去，而留下的空白逐渐被大自然肆意填补。

在科学记者韦斯曼的著作《没有我们的世界》中，描绘了一个人类消失之后的地球：那些往日车水马龙、高速运转的城市和工厂，迅速地被大自然所占领，最终被自然“回收”，不再有文明的痕迹，而吴哥古迹正是这样一个被遗落的世界。热带地区动植物的生命力尤其旺盛，在充沛雨水和灼热阳光的双重作用下，树木和藤蔓“野蛮”地生长，它们抓住任何间隙，重新“抢回”被人类占领的地盘。

电影《古墓丽影》中著名的古庙探险的场景就是在吴哥古迹中的吴哥窟拍摄的。每一个到此的游人都会看到：高大的榕树牢牢地把根基扎在残破的庙宇之上；攀爬的植物和树干，犹如巨爪一般包围了整个建筑，仿佛想要把人类残存在此的最后痕迹也抹除干净；发达的植物根系把巨大的石块和精美的石雕掀翻在地，展示着自然的力量。面对这些古老的遗迹，让人不由感叹：人类对自然进行改造，创造文明，而文明衰落之后，自然又重新征服一切，在这样的循环中，很难分出胜负强弱。

热带地区的雨林被视为地球之肺，它们旺盛地生长，不断地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是维持整个地球碳循环的关键环节。热带雨林的物种多样性尤其显著，树木在这里呈现明显的分层生长。高大的乔木在雨林中探出头，抢占了第一缕阳光，中层的树木只能分得上层缝隙中透过的阳光，而底层的灌木花草则不得不适应阴暗潮湿的生存环境。激烈的生存竞争，也让植物们进化出了各种生存的本领：有的垂下气生根，不放过任何机会，抢占资源和空间；有的攀附于大树，“抱着大腿”维持生计；更有甚者，不再满足于汲取土壤的营养，而是练出了捕虫的本领。这些植物和各种各样的昆虫、动物之间，形成了复杂的食物网，构建了生机勃勃的雨林世界，无怪乎吴哥古迹会被迅速地隐没在山林之中。

那些失落的文明

吴哥之行，欣赏美景的同时也不免让人感怀历史。古老的高棉王国曾经盛极一时，如今却只剩下残垣断壁，当地人的生活，若不是缘于旅游业的兴起，几乎和远古的文明不会有任何关联。

人类漫长的发展史中，有无数的文明起起落落，在达到顶峰之后，又湮没在自然和历史之中。

除了吴哥文明之外，同样消失在热带丛林之中的玛雅文明，也是不平衡的发展导致与大自然的关系日益紧张，被匮乏的资源带向了衰败，最终在外来文明的侵略中消亡。还有柏拉图所描述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在大地的颤抖中沉入海底，虽然真实性待考，但这样的叙述已经表达了哲人对于文明在自然力量下不堪一击的思考。

纵观今日世界，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背后，暗藏着与自然环境的紧张冲突，在很多地方，环境污染和资源匮乏已经威胁到了人们的生存。生态平衡和可持续发展，绝不是一句空话或口号，与自然更和谐地相处，文明世界才能更加安稳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