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所存:以无厚入有间
2017-04-08许芳杰
许芳杰
《庖丁解牛》是高二语文选修课中的一篇文言文,如果用一句话说出通过《庖丁解牛》要教给学生什么,那么就是让庖丁解牛之道的质感呈现出来,以无厚入有间。这既是这篇文言文的内涵实质所在,也是我理论设计的出发点。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一课在实际的教学中,很多教师对于庖丁解牛之道的“道”并没有做出一个明确的理解。对于抽象的“道”和具体的“庖丁解牛”没有联系起来。
把庖丁的解牛之道限于按照客观规律办事情而不做其他解释,这实际上是用一个概念去解释另一个概念,在学生的头脑中并不能建立起道的质感来,实际上学生仍然不知道这个抽象的“道”和具体的庖丁解牛有什么关系;另一种常见的弊端,认为道和自然规律的结合,就是掌握牛的生理构造,即文本所言“依乎天理,因其固然”,那么“天理”和“固然”又是什么呢,是牛的构造,这是牛的道而不是解牛之道,仍然是概念地去理解“道”;在实际的教学中,还会把庖丁解牛的解牛之道理解为通过反复实践,进而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从文中的“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到“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最后到“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认为这一切正是因为庖丁已经经过了19年的经验积累,是通过反复实践进而熟能生巧的,这显然是对于道的内涵实质把握上的错误,庖丁明确说道:“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庖丁追求的是道,而不是技。《说文》中,释技为巧,说巧为技。所以,道显然不是熟能生巧,那么道是什么呢?
事实上,道并不是一个抽象的东西,而是在这个寓言故事的语言形象中自身展开的,是从庖丁解牛开始到最后的整个过程。
从“手之所触”到“肩之所倚”,再到“足之所履”,“膝之所踦”,每一个动作都有一个生动的形象,像画面一样浮现出来,然而这一切在文本中不是画面而是通过语言表现出来的。正是“手、脚、肩膀、膝盖”的配合,才使得牛的皮骨相离,产生缝隙,让牛的“间”显现出来。比如在教学中,“手之所触”的感觉,也绝不仅仅是用手拍一下牛的动作,“触”是为了让牛的缝隙产生出来,这在文言中并不存在字词理解上的障碍,教学难点在于让学生感受到这些动作直观质感的语言形象。而“砉然向然”的声音就不仅仅是嗤嗤的声音这么简单,而是在皮骨相离的过程中发出来的。“间的产生”对于庖丁后面的“奏刀”又具有构成性的意义。“奏”刀的位置正是动作造成的皮骨相离的“间”的所在,发出的“騞然”的声音,这种声音和前面皮骨相离的声音显然是不同的,而是刀和牛接触以后发出来的。
庖丁恰恰是利用了这个“缝隙”去解牛的,“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这时候庖丁的刀刃在“恢恢乎”的缝隙中游走,因此在教学中“游刃有余”就不再是熟练的意思这么简单,而是让刀刃在有余中游走的质感显现出来。在这些缝隙看起来并不宽绰,筋骨交错的比较复杂的地方,庖丁“动刀甚微,视为止,行为吃,怵然为戒”,而此时教学的难点则超越了翻译的要求而是感受语言中表达的庖丁在遇到复杂的情况时,仍然小心翼翼,高度认真谨慎的状态。庖丁是通过“以无厚入有间”去解牛的,所以他的刀才能用了19年依旧如新,始终处于一种无损的状态。
而最后庖丁解完牛以后“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这种自得的神情,并不再是庖丁因为解完了牛才自得,而是伴随在从开始到最后的整个过程,是一种一直伴随着的情感,因此“謋然以解,如土委地”便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整个过程和结构早就成为了庖丁观念中的房屋。
经历了这样的教学过程,学生对老庄之“道”的感受就不再虚空的或是机械概念的。他们在庄子讲述的庖丁解牛的过程中真切地触摸到了“道之所存”,庄子“道法自然”而得“养生”的主张,伴随着庖丁从“离间”到“提刀而立,踌躇满志”的解牛過程和人物形象,以“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的具体表达为学生所感知和理解,而与之相悖的“背道”、“人为”则以良庖的“割”与族庖的“折”来呈现。在这样的描述和比照中,庄子“养生之道”的道理、《庄子》以寓言解“道”的独特文风,就都自然而然地随着文言的表达而进入学生的意识,丰厚着他们的文化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