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赢得大选，整个欧洲都松了一口气

张晓东

决定欧盟乃至欧洲前途的2017“超级大选年”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关键节点：3月15日举行的荷兰议会大选中，争取连任的中间偏右党派自民党（VVD）成功抵挡住了来自极右民粹势力的挑战，保住了议会第一大党的位置。自民党党首、现任首相马克·吕特将迎来其第三任期。

选前一度被认为将缔造又一政坛“黑天鹅”事件的荷兰极右翼党派自由党（PVV）及其党首基尔特·维尔德斯没能成功逆袭——盡管该党在本次选举中跃升为了第二大党，但由于荷兰党派林立，维尔德斯及其同僚只拿下了议会下院总共150议席中的20个，距离绝对多数仍然遥不可及。

“最有力量的反对党”

然而无望参与组阁的维尔德斯表示并不会就此“狗带”，他在选后声明要做“最有力量的反对党”，有意继续“搅局”下届政府的所有决策。

不少政治专家表示，尽管维尔德斯的自由党没能拿下本届大选，但其影响力却已经借着大选大幅跃升——首相吕特的自民党选前有41个议席，选后只剩下33个；维尔德斯的自由党选前只有15个议席，但选后却拿下了20个。两股势力的此消彼长说明荷兰政坛“向右转”的趋势十分明显。

“事实上，本届荷兰大选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庆幸的，”《卫报》政治专栏作家卡斯·芒德撰文称：“吕特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向维尔德斯妥协才成功连任的，维尔德斯的本土主义、反移民和反伊斯兰政策已经被吕特借鉴了不少。”

就在选前的周末，吕特下令禁止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的班机入境荷兰，其对土耳其的强硬态度被认为在最后一刻提振了自民党的选情，帮助该党成功阻击维尔德斯领导下自由党的疯狂攻势。

恰武什奥卢此前计划到荷兰游说在荷的土耳其人，呼吁他们投票支持将于4月16日举行的土耳其修宪公投。该项公投一旦通过，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将手握更多权力。这种到荷兰领土上为土耳其内政搞宣传的行为争议颇大，维尔德斯作为荷兰乃至欧洲政坛内主张对土强硬的领军派人物之一，一直拿土耳其对欧洲的“侵略”行为作为其反伊斯兰主义的证据支撑。

3月8日当天，维尔德斯率领着一众支持者来到位于海牙的土耳其驻荷兰大使馆门口示威拉票，反对土耳其外长到访荷兰。其横幅用荷兰语和土耳其语写着：“这是我们的国家，滚！”13日晚间，维尔德斯更在电视辩论中直接要求“将土耳其大使驱逐出境”。

极右翼的门面人物

尽管很多媒体从相似的外形（两人都拥有奇怪的发型）以及同样喜欢利用“推特治国”等角度出发，热衷于给基尔特·维尔德斯贴上“荷版特朗普”的标签，但如果要是从政坛资历来看的话，老牌极右政客维尔德斯要比特朗普高上不少。

现年53岁的维尔德斯于1997年以当选乌特勒支市议员的方式首次步入政坛。但在此后的数年里，他在荷兰政坛默默无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06年，也就是他创立属于自己的政党自由党的那一年。

11年前的特朗普还是一位民主党人和真人秀节目主持人，而维尔德斯却已经开创了自己的政党。在此之前，维尔德斯和吕特同属于中间偏右的自民党，但由于他强烈反对自民党当时支持土耳其加入欧盟的政策，决定和自民党一刀两断，并从此成为荷兰政坛极右翼的门面人物。

反伊斯兰主义一直是维尔德斯的个人招牌政见，他向来不惮以最激进、最强硬的口吻来描述自己的反伊斯兰政策。2007年8月，维尔德斯在一封公开信中称《古兰经》是一本“法西斯书籍”，主张荷兰应该把《古兰经》比照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样，全面禁止；2009 年9月，他在公开演说中提倡政府对戴头巾者每年征收1000欧元的税款。

维尔德斯对荷兰日益增加的穆斯林人口比例感到担忧。他说：“到街上走一趟，看看是什么样子。你不再感觉自己是在自己的国家生活。现时正在进行一场战斗，我们要捍卫自己。不知不觉中清真寺将会多过教堂！”

在自由党的党纲中，犹太教-基督教和人文主义传统被列为“荷兰正统文化”，维尔德斯强调移民应该立刻适应并认同“荷兰正统文化”，不然就应该立刻滚蛋。有意思的是，维尔德斯本人是无神论者，但他却仍然认为犹太教和基督教应该成为荷兰社会的主流。

对犹太教的声援同时反映到维尔德斯的中东政策中。他是荷兰政坛内部的“铁杆以色列粉丝”，荷兰媒体2005年的报道就指出，维尔德斯在25年内一共访问以色列超过40次。“我曾经到过不少的中东国家，但是唯有到达本·古里安国际机场（以色列最大机场）时，才会有那种特别的情同手足感。”他曾如是说道。

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维尔德斯的这些偏激言论使他成为不少媒体和政客口中的“危险人物”。比如他就曾在2009年和2016年先后两次被以“煽动种族仇恨”的罪名告上法院，第一次的审判中法官认为尽管他的言论令很多人不安，但仍然属于言论自由的范围；第二次虽然法官宣判他罪名成立，但没有施加任何惩罚。

荷兰政治科学家卢卡迪在其研究中将维尔德斯以及自由党的意识形态归类为“极右派国家社会主义”和“法西斯主义”。这不仅仅因为自由党以排斥某一特定族群作为党纲，还因为在其领导体系中，党首维尔德斯的权力相对更加集中。《纽约时报》分析认为，自由党就等于维尔德斯，维尔德斯就是自由党，“权力只属于他一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维尔德斯被列为“最容易遭到暗杀”的欧洲政客之一。荷兰新闻网统计指出，维尔德斯是荷兰政坛史上收到最多人身安全威胁的政客。

在2008年维尔德斯发布一则反伊斯兰教的宣传短片后，“基地”组织向他下达了追杀令。这则名为《Fitna》的短片将《古兰经》和恐怖主义联系起来，在播出后招致了广泛的抗议。鉴于《Fitna》掀起的巨大反对浪潮，英国政府也曾在2009年短暂禁止维尔德斯入境。在最近的几年里，由于针对他的安全威胁越来越显著，维尔德斯几乎是被严密的安保防护“隔离”了起来。《华盛顿邮报》曾报道称，维尔德斯“常年有六个全职保镖对其进行全天候保护，而只要在户外，他就一定会穿防弹背心。”基于安保原因，他现在每周只和他的妻子见一次、至多两次面。因为政见不合，他彻底和他的哥哥断绝了来往。

以生命安全代价换来的政治名声终于在这一轮的全球右翼民粹主义浪潮中为维尔德斯制造了成为荷兰首相的最佳跳跃点。“他是最精于算计、最懂得策略的政治家，”阿姆斯特丹大学政治学专家莎拉·德朗格在选前预测称：“如果他当选为首相的话，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选举结果出炉后，全球主流媒体都在欢呼“欧洲经受住了第一波的考验”。正如默克尔所说那样，“这是一个积极而明显的信号”。但《纽约时报》却分析认为，维尔德斯其实已经胜利了一半：他成功将荷兰执政党的政策向右推进，并在移民和欧盟前途议题上赢得了可观的谈判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