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医生收入摊在阳光下

刘建华

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在医院管理体制、补偿机制、运行机制等方面大胆改革，为建立符合中国公立医院实际的现代医院管理制度探索了可供借鉴和复制的模式

探索 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引进香港国际化医院管理经验，在“去行政化”、“高薪养廉”、社会化用人机制上大胆创新，正在探索一条公立医院改革发展之路。图为香港特首梁振英考察香港大学深圳医院。

“我们医院要建立一个国内一流甚至国际知名的医院，服务应是第一位的，过去4年发展不错，但相对于深圳的需求，服务建设还要加快。”刚刚上任不到半年的香港大学深圳医院第二任院长卢宠茂如是表达自己的期望。

在过去的4年，医院也曾面临人气不足、入不敷出、没有编制、人员流失等困境，但在深港两地的通力合作下，逐步走出阴影。

香港大学深圳医院作为深圳市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和深港医疗合作的试点单位，于2012年7月1日起开业以来，积极借鉴国际有益经验，在医院管理体制、补偿机制、运行机制等方面大胆改革，为建立符合中国公立医院实际的现代医院管理制度探索了可供借鉴和复制的模式。

把服务放在第一位

“环境非常好，建筑大气，有空间感、现代感。”这几乎是每个患者对这里的第一感受。香港大学深圳医院（以下简称港大深圳医院）的性质是公立医院，固定资产总投资约35亿元，占地面积19.2万平米，总建筑面积36.7万平米，规划床位2000张，发展目标是“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患者普遍认为，医院内部配色很用心，不会有一般医院的冷冰冰、破旧、忙碌的感觉，而且医院内部设施齐全，有便利店、面包店、港式茶餐厅、手机充电处、移动图书馆和便民服务中心。

前来就诊的周琼对《小康》记者说，各方面的服务都十分人性化、体贴、注重隐私，比如叫号只叫号不叫名字;诊室的门是关闭的，没有别的病人凑在门口看;拍X光片（即使只是拍牙齿）都会给你穿很重的防辐射服，还有专门的换衣间;即使只在一张床上进行康复训练周围也会有帘子围住，等等。医院的硬件软件也很先进，医院里能看到天花板上有设轨道的黑色箱子沿轨道运行，那是医院内部传输文件用的，药房拿药时，也能看到有小车载着药给医生……

另外，港大深圳医院实行全面预约制度。电话预约时间具体到小时，预约过后会发短信来告知详细就诊时间。

周琼家就住在医院附近，港大深圳医院成了她家人的定点医院。“医生作风严谨，医生是签了约绝不能收红包的。而且，他们开药只开必要的，有时候甚至不开一盒药而只开几片。”周琼说，不管是挂号还是交费还是取药，港大深圳医院的效率都比别的医院高。挂号窗口一楼有十几个，四楼也有七八个;挂号因为是预约制度，所以只提供个人信息交费，而且不管是挂号还是治疗都不需要买病历本;交费处每层楼都有一个，有些科室比如儿科还设在科室内部;交费也感觉明显比其他医院快很多，感觉机器什么的比别的医院先进一些，一下子就打印好了;至于取药，一楼有一个很大的专门的取药处，取药过程是先把单子给窗口里，然后扫描一下上面的码，它就知道你要哪些药，然后开始配药，然后会给你一个号，你只要拿着号坐在那里等就好了，叫到号以后去某个窗口取，避免了站着排长队。

周琼认为，唯一可能算得上缺点的是挂号费贵，但绝没有外界传的那么贵。首先挂号费都可以刷医保的，一百元的号只需要付一块钱的现金;其次许多科室复诊诊金都是一块钱;以及全科的话一百元挂号费是包含药费的。

“高薪养廉”严禁灰色收入

港大深圳医院由深圳市政府全额投资建设，政府投入包括医院的基本建设、初期医疗设备购置、初期信息化建设资金，并按照保障医院正常运营的基本配置标准，安排一次性开办经费。

深圳市卫计委医改办负责人向《小康》记者介绍说，2011年7月27日，深圳市政府和香港大学签署协议，双方合作运营香港大学深圳醫院。合作目标是引进香港国际化医院管理经验，通过体制机制改革和资源互补整合，创新公立医院管理模式。深圳市政府负责设立医院，保障医院正常运行所需的投入和财政补助经费，行使对医院的所有权，主导医院董事会工作。香港大学参加医院重大事项决策，主导医院内部运营管理事务，为医院发展提供医疗、教学、科研等方面的人才和技术保障。市政府负责制定医院运营管理绩效考核方案，对医院设置和发展目标的实现情况进行监督考核。

医院实行“去行政化”管理，按照《香港大学深圳医院章程》运作。建立以董事会、医院管理团队、监事会为管理架构的法人治理结构：董事会履行政府投入、运营监管等重大事务的决策权;成员由深圳市政府和香港大学有关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以及深圳和香港的社会人士代表组成;所有董事经深圳市政府审核后任命。医院管理团队负责医院内部运营管理事务，董事会赋予其在岗位设置、人员聘用、工资薪酬以及内部资源调配等方面的充分自主权。

医院开业以来，已经全面开放急诊、家庭医学门诊、全科医学门诊和各专科门诊服务，2017年，港大深圳医院日门诊量将达到8000-10000人次，开放2000张病床。

医院所有收费项目和标准经过物价部门审批，推进医疗收费制度的改革。医院实行“打包”收费试点。全科门诊收费标准200元/人次，打包项目包括挂号、诊查、基本检查、非严重伤口处理费及七天内基本药品费等。专科门诊诊查费收费标准100元/人次;住院收费为每人每天180元，打包项目包括诊查费、护理费、输液费、注射费、吸氧费、换药费和雾化吸入费。这种“定额包干、超支自付、结余归己”的方式，有效增强了医院控制医疗服务成本的自觉性。

高薪养廉是港大深圳医院的一大重点措施，医改办称严禁员工的灰色收入，医院严格实行岗位工资制度，在聘用合同中明确了岗位工资标准，与医院业务收入完全脱钩，有效遏制了医务人员创收的冲动。医院将员工的收入摊在阳光下，对红包、回扣等医务人员的灰色收入持“零容忍”态度，“不收红包”条款被明确载入聘用合同，一旦违规即做开除处理。病人馈送给医院、医生的礼金，拍卖后作为医疗救助资金，还利于民。医院合理拉开医生与其他员工的收入，让医生获得较体面的工资待遇，珍惜自己的职业价值。医院开业至今，未接到患者投诉医生收红包的案例。在港大深圳医院，实行的是董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院长经董事会授权，负责确定医院的组织架构、岗位设置和员工聘用。这使得医院可以根据运营和发展需要，科学、自主地实施人力资源规划、岗位设置、人员聘用、薪酬设计、人员考核和人才培训。

深圳市医管中心副主任郑国彪表示，医院打破现有事业单位三类人员结构（管理岗位、专业技术岗位和工勤技能岗位），而是分为医生、护士、医技、管理人员、后勤服务人员5类，每一类都有独立的人事管理方法。郑国彪认为，港大深圳医院的薪酬制度充分体现了医生的劳务价值。医生的年薪起点是40万，最高的顾问医生年薪将近100万，充分体现劳务价值和技术价值。

医院设置临床监察人员，对医生的处方进行督查;医生所在的部门主管可通过院内的电脑系统查看医生的处方，一旦发现医生存在过度用药的嫌疑，将会对其进行问询。医院采用小剂量包装药品和自动化配药设备，提高了药品分发和使用的精细化水平。

医改办坦言，医院开业前准备期和开业运营初期，因没有业务收入或业务收入不足，难以实现收支平衡，财政按一定范围和标准予以专项补助。在2015年港大深圳医院开业三周年的新闻发布会上，时任院长邓惠琼表示2014年除去港大补贴的现金流（香港派驻医师费用），已经实现收支平衡，有少许盈利，2017年要实现收支平衡。

社会化用人机制减轻运营成本

根据深圳市政府与香港大学签署的合作协议，2017年深圳市政府将不再提供新建医院运营费的补助，只提供基本医疗补助，医院要自负盈亏。而目前医院的日门诊量是5000人次，病床开放了1100张，平均每天住院人次900多人，尚未达到预期目标。

“主要是还欠一部分香港专家的费用，要还给香港大学，不过，我有信心明年就可以还清当年港大医生的费用。”卢宠茂介绍，医院实行打包收费，主张不收红包、不多开药，收入比较少，而医生薪酬最低25万，最高有100万，支出增加了。因此，目前医院还没有完全做到收支平衡。“我们希望通过自身的改革、做好服务以及提升效率，在两年内就可以做到自负盈亏。”卢宠茂说。在他看来，盈利固然是重要的，但医院改革带来的影响和医疗质量是无价的。未来医院要继续推动改革，做好服务，让病人认可，吸引更多病人。另一方面，對医院员工要实行绩效问责，绩效主要是考虑医疗质量，提高员工的效率，通过增加效率，增加医院的收入。此外，他还觉得医院可以通过慈善的方式，获得一些大公司或者机构的捐赠和支持，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患者。“作为一个推动医疗改革的模范医院，港大深圳医院不是一个赚钱的医院，而是公益性的医院。”卢宠茂说。

根据制度设计，“社会化”的用人机制，让医院今后不再承担沉重的“退休人员补助”等经济负担，减轻了医院运营负担;养老保障制度的并轨和年金制度的实施，让医务人员吃下了合理流动的“定心丸”。

为医院运营保障可持续，港大深圳医院逐步提升基本医疗服务筹资能力。一是发展多层次医疗服务。根据深圳市民的医疗健康需求以及医院的发展优势，医院设置国际医疗中心，按照国家卫生计生委作出的特需医疗占医疗总量的比例，面向高端人群，提供特需医疗服务。特需医疗服务价格由医院自主确定，报深圳市物价部门审定。特需医疗服务收入纳入医院预算，用于弥补医院开展低于医疗服务成本的基本医疗服务收支差额，降低了医院的投入成本，减轻了医院的经济负担。二是面向多层次的服务对象。医院通过了澳洲医疗服务标准委员会（ACHS）认证，获得了纳入境外医疗保险机构的“准入证”。按照香港特区政府计划，今年将试点在香港大学深圳医院使用港府发出的“长者医疗券”，为移居内地的香港长者支付基本医疗服务费用。三是建立接受社会捐赠机制。医院在香港设立“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基金会”，募集香港乃至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港大校友、社会贤达的捐赠资助。

深圳市卫计委负责人向《小康》记者表示，港大深圳医院的建设与发展，是深圳市在经济成功转型的基础上，在政策和财力支持等方面全面加强包括医疗行业在内的社会建设的缩影。港大深圳医院的综合改革，是深圳市在全面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大背景下，全面贯彻落实国家和广东省确定的公立医院改革试点任务的集中体现。港大深圳医院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促进了现代医院管理制度建设，推动了公立医院发展提质增效。

“港大深圳医院是独一无二的内地与香港两地医疗合作的创新工程。两地文化的磨合需要时间，两地医务人员虽然背景文化不同，但‘基因一样优秀。”卢宠茂说，港大深圳医院不单是要建立一所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医院，也不仅是全国医改的先锋，更重要的是，要成为国际顶尖的教学医院，成为医疗人才教学培训和科研基地，这个正是港大医学院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