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
2017-04-07谢秉哲
谢秉哲
摘要:《暗算》自问世以来便引起了争议,后在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揭晓时,麦家的《暗算》又再一次被推至风口浪尖。《暗算》争议的焦点与核心即是《暗算》中正派英雄形象的塑造问题。本文尝试从 《暗算》 当中麦家所刻画的多面立体的英雄形象分析入手,浅谈麦家在《暗算》中对传统意识形态下英雄形象的突围,以此阐释英雄的“真本色”。
关键词:英雄塑造;英雄本色;意识形态;突围
一、以奇突围
在《暗算》中,英雄形象的出身并不是正统般一如既往地“根正苗红”,相反,他们神秘而又离奇。
《听风者》一章中的“听风者”阿炳便得到麦家这样的描写:“阿炳是个怪物,生下来就是傻子,3岁不会走路,5岁还不会喊妈 ……有人说他耳朵是风长的,只要有风最小的声音都会随风钻进他耳朵,他甚至能从刚出生婴孩的哭声听出这孩子是属于哪家儿的……”阿炳离奇的身世与异乎常人的能力使他变得神奇。而之后当阿炳用他的神奇成为英雄时,我们便不难看出麦家在此为塑造另类英雄所作的努力。
而《暗算》中最“名不副实”的英雄,同样也是最为神奇,以灵魂阐述人生的特殊英雄——韦夫。根据作品情节,我们不难看出韦夫作为“借尸还魂”的替代品,以传统的眼光来看韦夫这一形象与英雄这个语词并无挂钩。麦家将韦夫的“奇”与他的战术价值相结合,一具尸体的神奇使用竟成为英雄,奇妙的利用造就奇妙的英雄,这份奇幻的英雄形象抒写与别具一格的英雄界定更加可以视为麦家在英雄塑造方面的突围。而在此上帝价值观的引入,韦夫那种人类自身对于神秘未知的复杂情感与向其发问、追寻的崇高勇气,在一定意义上显示出了与主旋律不尽相同的声音。
《暗算》并不将英雄局限在于“苦出身”等之类的硬性标签,而是给予他们一种异于常人的神奇,使他们创造异于常人的奇迹,获得异于常人的奇妙。《暗算》中的英雄形象以奇突围,也因此满足读者不一样的英雄情结,收获不一样的感动。
二、以弱突围
尼采有言:“我们每个人都有英雄主义的情结。”英雄,是对人性光辉形象的极致崇拜。在古代汉语当中,“英”本义为草木之精华,“雄”则为雄鸟,由此,英雄相加引申为豪杰。“英雄”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指本领高强、勇武过人的人。总而言之,不论古代还是现代,英雄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都是至高无上的,永远是人们崇拜的对象。
自新中国成立至今,无数的英雄形象被塑造。自魏巍在《谁是可爱的人》中塑造的“高、大、全”的人民志愿军以无私与无畏和当时新中国的呼唤的主流意识形态契合得天衣无缝。新中国英雄的形象也好似有了一种定型,即与主旋律相适应,与意识形态相配合。无论是《林海雪原》孤軍深入虎穴的杨子荣,再到后来《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杨立青,抑或是《夜幕下的哈尔滨》的王一民……这些英雄几乎都是英俊潇洒、气质超凡、沉稳内敛、身手矫捷、智勇双全,从容抗敌、魅力无限……但与此同时,小说戏剧英雄形象的类型化、脸谱化、扁平化的倾向问题日益凸显,这些近似的英雄形象在前期满足观众之后,很快便走入人物形象类型化的窠臼。
而当广大人民群众甚至是部分作者开始对宏大的英雄叙事感觉疲倦,英雄的固有塑造方式已不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时,英雄题材也是时候做出新变。而麦家的 《暗算》便不可不谓为英雄题材新变的发轫之作。
在“听风者”中,陆家炳,他是找出所有敌特电台的英雄,可他同时也是是智力和生理上有缺陷的人。他甚至自私、蛮横、脆弱,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与传统红色经典一抓一把的“扁平化”英雄形象相比,阿炳完全是一种“座山雕”式的另类英雄。他不具有主流意识形态英雄该有的那般从容、淡定的意志力,也不懂什么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他会害怕,也怕的那么真实;他参加革命是为了给母亲“带柴禾”,这甚至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位英雄。
作者没有回避阿炳的缺陷,正如他不回避《暗算》中其他人物的缺点一样。
《看风者》中更是用“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来形容主角黄依依。在学术上,她有着不服输的严谨性格,可以为了“乌密”而不眠不休;在生活中,她有如儿童般的天真无邪,可以在树林里一整天喂小松鼠吃饼干;在爱情上,她自私、乖戾,在爱上别人的第一时间表白,也和上司、同事弄出种种桃色新闻……一个活得很真实、很自我的超现代女性。她的穿着、举手投足、品质完全没有传统革命英雄的特质,相反,她更像那个时代的“某些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严重的小知识分子”。可也正是这样生性风流、乖张、无耻、邪乎、诡秘的“有问题的天使”破解了“乌秘”,成为了英雄。
《暗算》的英雄形象借此成功地突破了传统英雄主义叙事风格的束缚,颠覆了传统意识形态下的英雄完美无暇、无懈可击的正统形象,从平常人的视角释放着英雄们的七情六欲,以平常人的方式再现着英雄们的本色,营造一种真实的意味。
《暗算》的英雄虽然天赋异禀,卓越不群,但同样朴实平凡,优劣并存,这样的英雄设定也因此符合大众的审美期待,从而更加震撼人心。
三、以悲突围
在以往传统的红色经典为了迎合时代的价值取向与意识形态,在英雄人物命运设计上几乎都是以完满结局告终,即使是英雄人物的牺牲也描写的轰轰烈烈,至少也是死得其所——死于红色经典中的光辉事业。《英雄儿女》的王成、《铁道游击队》王强、李正都是在读者的见证下,以一种最耀眼的姿态而壮烈。他们的牺牲与伟大这一标签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而在《暗算》中所有的英雄不仅是以异于常人的天才形象出现,同样也是以一种意想不到方式走向“非传统”的悲剧结局。
《暗算》中的阿炳遭“百爹种”暗算,黄依依遭情敌“暗算”,而鸽子虽然死于谍报工作的危险性,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定程度上是女儿的出生 “暗算”了她。这些英雄在间谍战场上暗算敌人,也在无常中被生活无可抗拒的暗算。
麦家之所以塑造有着特殊的能力,非凡的本事,同时有附带着不可抗拒的悲剧命运的英雄,笔者认为不是一种偶然,是作家故意而为之。作者意图通过悲剧的展现,而达到一种更高的目标——“揭示人的本质”。麦家在接受访谈时说过:“在我们这种体制,很多英雄是被制造出来的。”出于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投射的需要,太多的英雄形象失去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命运。英雄本来是普通人,当他们变成主流意识形态下的英雄的时候,原本立体的生命被片面的展现,所以他们便不知道怎么活了。我们身边缺少健康的英雄,完善的英雄,而当他们缺少生命中该有的悲欢离合,这些英雄形象就不免失真乏味。
《暗算》塑造英雄时总是把他们搞的悲惨。不同于之前,即使是牺牲,他们也终于死于了“自己的死亡”。可见,麦家想极力表现的便是他笔下的英雄并不是体制制造的英雄,不是神话的英雄。没有刻意的将死亡“革命化”“拔高化”,给予英雄更多的人性,使英雄更加亲民,更加生动,从而从心底引发读者对英雄真正地崇敬与共鸣。
四、结语
《暗算》成功地突破了传统英雄主义叙事风格的束缚,颠覆了传统红色经典英雄完美无暇、无懈可击的正统形象,从平常人的视角释放着七情六欲,以普通人的方式再现着悲欢离合,旨在营造一种平凡却又真实的震撼人心的力量,从而展现英雄本色。
另外,《暗算》既没有浓厚的说教意味,又借鉴了浪漫主义叙事的精华手段,麦家在两者之间把握了很好的度,让作品既没有同流“盲目响应主旋律”的合污,在大众面前赢得了很好的市场。
【参考文献】
[1]麦家.暗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吴洋洋.风再起时——谈麦家《暗算》对红色经典的继承与疏离[J].作家,2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