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视角下的可持续发展
2017-04-07刘慧杨舒
刘慧+杨舒
[摘 要]社会资本作为一种资本,与自然资本、人力资本等其他形式的资本一样,是可持续发展不可或缺的支撑。社会资本不但可以作为一种资本使用,促进经济发展,还可以改变社会结构、制度、文化以及习惯。在现行经济发展模式与社会资本、民众幸福感下降内在关联的基础上,社会资本为解决可持续发展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工具。社会资本可分为结构和认知两个维度。在结构层面,政府应促进商业城市转向关系城市,推进公民组织的建设;在认知层面,应引导合理消费,从全能政府转向社会重建,提高劳动者工作满意度和个人幸福感。
[关键词]社会资本;幸福感;可持续发展
当前,对可持续发展研究和实践的重点主要集中在利用科学技术进步、政策调节等方式,探索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如何减少对环境的污染、降低能源的消耗,注重保护环境以谋求经济上的可持续,却很少关注社会的有序程度、组织水平、理性认知等,特别是忽略了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促进经济良性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推进作用,以及个人关系跟社会网络对产生信任、建立期望同确定和实施规范的重要影响。假定人類是理性的个体,追求功利的最大化,却忽视了人作为社会集团中的一员能够形成利他、合作与互惠等非正式规范,这正是社会资本的缺失。
一、经济增长与幸福悖论
当前可持续发展的难题在于无止境的消费主义和市场的增长狂热。增长内嵌于经济之中,而并非主观的、可选择的,全社会对增长“上瘾”了,即使这种增长对人类幸福感的增加极为有限。无休止的经济增长的实现,是以如下代价为前提的:我们的环境被破坏,我们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日益丧失,维系我们的社会关系模式日益衰落,等等①。
(一)幸福悖论
现代经济发展的一系列实践证明:市场经济确实“富”民,但“富”民未必就等于“福”民。随着物质财富的不断增加,人们的幸福感甚至不升反降。以近三十年经济发展取得辉煌成就的中国为例: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中国超过5亿人口成功地脱离了绝对贫困;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中国的GDP保证了每年最低7%以上的超高速增长;在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头十年间,获得高质量饮用水的农村居民比例从56%增加到了85%。然而,中国人民的幸福感却并未随经济发展而增加,反而有下降的趋势。根据世界价值调查(World Values Survey),1990—2000年,中国居民的平均幸福感从7.3下降至6.5(1—10标度),自认为“非常幸福”的居民比例从28%下降至 12%,而且无论是根据城乡、性别、年龄、婚姻状态还是收入水平进行分组,各组居民的平均幸福感都呈现下降趋势①。
这种幸福感不随经济发展而增进的现象,无疑对传统的收入效用理论提出了挑战。1974年,美国南加州大学经济学教授理查德·伊斯特林(Richard Easterlin)在对美国人的幸福水平的实证研究中发现了幸福悖论(Easterlin Paradox)。这种现象有特定的范围。当人们收入过低、生存遭遇威胁时,幸福感与收入水平基本会成正比。但是一旦人们对收入的依赖降低到一定程度,“生存斗争”失去现实意义时,即达到临界收入(主要是由生产力发展水平决定的,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之后,收入已不再是获得幸福的唯一手段,收入的功能由目的(必然性)向手段(可能性)转换和回归,即由“饱肚子经济”向“心理经济”转换,加上收入边际效用递减与收入的负外部性凸显,以致人们受收入的公平性和可持续性等需要递增,个人自我实现与带来收入的工作偏离等因素的影响,产生了幸福悖论②。
(二)社会资本的下降
现代化的发展,使国家的组织日益庞大和复杂,感觉日益精细,经济上出现劳动分工,知识形成专业化,这些西方文明造成的现代现象迄今并未给西方带来可靠增长的幸福③。近三十年来,美国经济也经历了一个较为快速的发展时期,但是这种经济的快速发展,同时也伴随着幸福指数的下降,以及明显的焦虑和抑郁等心理疾病的蔓延。在这一时期,就社会资本层面来看,出现了一系列指标的不利变化,如交流困难、恐惧、孤独、不信任、家庭稳定和代际分离指数的上升,以及稳定、诚实、社会公民参与指数的下降。与之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中国和印度④。市场经济的成功不能仅仅依靠狭隘的经济激励来理解,规范、社会制度、社会资本和信任也至关重要。这是一个社会必须具备的隐性社会契约,不能简单地被法律化或通过政府规定来落实⑤。
事实上,经济发展和社会资本下降的同时发生,几乎是个全球性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导致社会资本下降的大多数因素都有助于经济的增长。欧洲和美国在1990—2000年间经济都有比较明显的发展,在调查中可以发现,这些国家的社会资本在不同时间段各种指标(包括信任、团体中个体间的关系等)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这种社会资本的下降尤以美国、英国更为明显⑥。学界对这种现象有多种理论解释,最常见的是认为收入的负外部性以及收入的公平性,同收入一起成为人们获得幸福的手段,而且在一定意义上甚至比收入本身对幸福的影响更大。如公平理论的代表人物亚当斯(John Stacey Adams)、交换理论的代表人物乔治·霍曼斯(George Caspar Homans)都曾指出,收入的公平性对人的影响很大⑦。经济发展带来收入不公,对随之而来的社会资本的下降现象很有解释力,但从数据来看,只有三分之一的经济飞速发展并且社会资本下降的国家有明显的收入不公严重化趋向,那么,另外的样本又怎么解释呢?这里会涉及收入的可持续性,它对社会资本的影响也很大。在经济发展给人类带来福利的同时,自然被破坏的程度也与日俱增,这极大地制约了经济在未来的可持续发展。这种对未来收入预期的担忧,显然也是破坏社会资本的重要因素。
二、负内生增长理论及其表现
社会资本在经济发展中的下降,通过特定的机制,对保护环境也造成了负面影响,破坏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这一过程可借助内生增长理论(The Theory of Endogenous Growth)来解释。该理论产生于19世纪80年代,它与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强调经济的发展是经济系统内生的结果,而不是外部刺激的结果①。负内生增长理论(Negative Endogenous Growth)着眼于内生性理论中经济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负外部性。大量经济发展的负外部性恰恰是推动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内生动力。这些负外部性的作用机制如下:消费的扩张侵蚀了经济发展的质量,导致代际传递中每个个体所能免费获取的资源减少了,由此,下一代被迫通过提高对私人物品的依赖程度的办法来满足他们的需求——正是这个过程刺激了生产,同时也推动了经济的发展②。意大利经济学家斯蒂法诺·巴尔托里尼(Stefano Bartolini)研究了经济的负内生增长机制中社会资本和环境资本相互作用的方式,结果发现,经济发展不仅是社会资本和环境资本下降的原因,同时也是两者下降会导致的结果。社会资本和环境资本的下降会使人们寻求对这两者的补偿,而补偿的实现又常常诉诸于经济发展,这就构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圈,使得经济发展进一步过热,给人类带来的福利甚至小于其造成的损害③。
经济的负内生增长建立在“以金钱求安全”的理念之上,不管它是一种实实在在可以拥有的安全,还是一种虚无的“安全”幻觉,人们也总是倾向于用获取更多的金钱来弥补社会资本下降带来的不利影响,尤其是人际关系方面。如中年人担心老无所依时,采取的办法往往是努力工作存更多钱,让自己老了住养老院;年轻夫妇因为工作繁忙,无暇照料孩子,第一策略往往是努力工作,挣钱请保姆;和他人产生纠纷可以请律师,感到抑郁可以出去旅行,等等,不一而足。总之,最快的解决办法都是用消费来解决——这也正是每日无处不在的广告向大众宣传的生活方式。由此陷入这样一个怪圈,工作时间过长导致牺牲了人际交往,过于发展经济导致原本许多免费的公共资源(良好的自然环境、邻里和谐等)变成了必须购买的私人物品,而解决策略则是进一步工作和发展经济,用金钱来补偿我们在获取金钱时失去的东西。广告在其中推波助澜,潜移默化之中产生了这样一种思维定式,即用消費解决问题。总之,当社会纽带断裂时,经济发展带来的孤独与恐惧,恰恰成了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助推器。
负内生增长理论解释了在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中,经济系统为什么会使得人们对未来的关注反而进一步破坏了环境。环境只能诉诸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才能获得保护,但是社会资本的下降影响了人们的信任和与之而来的共同行动。在这种对共同行动没有一个良好预期的情况下,如果个人想要保护他的后代,能采取的策略就只能是积累私人物品。但是,这种对未来的保护方式——寻求私人财富,会导致经济过热发展和带来负外部性,制造出一个不可持续的未来。因此,越是关注下一代的生存状况,在社会资本严重下降的情况下,带来的不是经济发展方式的改变或减缓,而是更加严重的经济过热和未来一代更差的生活环境。
三、社会资本与社会经济人假设
“社会资本”一词最早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最早将社会资本概念引入社会学研究领域的是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他在继承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命题的基础上,提出并发展了自己的社会资本理论。他把社会资本定义为:“实际或潜在的资源集合,那些资源是同对某种持久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的关系网络。”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D. Putnam)认为,社会资本存在于社会结构中,这是关于社会资本的最常用的理解。社会资本指社会组织的信任、规范、网络等特征,有助于通过协调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社会资本表明了源自社会网络或其他社会结构的行动潜能。社会资本具有两个基本特征:第一,它是一种与群体成员资格和社会网络联系在一起的资源;第二,它是以相互认识和认知为基础的①。
可持续发展要求既能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能保证未来的人有能力满足其需求。在讨论可持续发展时,理性经济人假设是否适用呢?随着世界经济的发展,许多经济决定不再是由个体单独完成的,而可能是以跨国经济组织为中心,因此个人主义在如今显得不合时宜。它更适用于政治权力逐步分散、自由市民社会发展、特权逐渐被取代、理性主义取代宗教信仰的17—18世纪,而非信息交流便捷、广泛的今天。人格经济学(Personalist Economics)认为,独立于社会的、真正孤立的个体并不存在,个体主义的“经济人”假设需要被修正②。这一方面是因为经济人假设建立在严格的“需求—满足”基础上,缺乏对人类需求的完整思考。需求是一个价值负载概念,而非价值无涉。另一方面,“经济人”是一种孤立的存在,忽略了人的社会性。社会资本依托于人而存在。如果没有社会资本,那么经济代理人只是一个个体概念,是一维的、割裂的、孤立的存在。引入社会资本,经济人就变成了一个社会人格意义上的人,是一个二维的、具有社会属性的人。这种不可预测的行为人与可预测的机械化个体不同,对于当今的经济现实而言更适合作为研究的基本单元。如果说理性经济人(Homo Economicus)类似一个有恰当人格的机器,社会经济人(Homo Socio-economicus)却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着的事实——一个行为人。所谓社会人格意义上的人(Person),他既智慧、理性、力求利益最大化,又显得情绪化、愿意自我牺牲、有道德感,这样的人,被称为“社会经济人”。尽管目前研究还不充分,无法给出一个关于“人格”的精准定义,但研究者试图融合个体独立性和社会性,从而使经济行为中的“人”更接近现实。
社会经济人认同其所处的社区并拥有一种归属感,这使得他们会避免作出伤害他们的行为选择。社会经济人更关注“共生共存”的关系,并在这样的互动中逐步培养出公正、仁慈、信任等良好品质。实际上,在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中就有提到,经济行为中的人有这些“义务”。从某种程度上说,人本主义经济学和社会经济人假设加强了对自我和他人的关注,同时融入了当今通信技术发展和人本主义哲学兴起等因素③。因此,可持续发展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它还需要社会资本作为软支撑。社会资本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可持续发展的“软支撑”。社会资本有助于市场经济发挥作用,弥补市场失灵,也可以限制政府权力,矫正政府失灵。通过非政府组织参与和社区自治的形式,让民众能多渠道地参与公共政治与经济生活,从而形成政府、市场和社会的多元治理模式①。
第一,社会资本促进经济发展。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提高家庭福利、降低交易成本和促进经济增长②。首先,社会资本可以提高家庭福利。社会资本与人均家庭收入和资产积累正相关,与其他家庭积极沟通联系的家庭一般更容易得到大家的信任,这种信任使家庭得到更多消费和投资信息,从而可以减少消费支出金额和提高家庭收入③。其次,社会资本可以降低交易成本,促进经济发展。再次,经济学家在把社会资本概念应用到经济增长研究后,发现经济发达国家的社会资本水平高。学者在分析欧洲54个地区的社会资本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时发现,社会资本与经济增长成正比④,同时制度社会资本水平高的地区,其经济增长也相应地要快些,而且不仅是网络关系可促进地区经济增长,这些关系中的积极参与活动更能促进经济增长。
第二,社会资本促进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是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决定因素之一。社会资本在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中起关键作用,特别是自然资源,如水、土地等⑤。对于“公地的悲剧”这种资源不可持续利用的问题,虽说技术提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人类道德观和价值观的改变也不容忽视。这种价值道德观念的转变和相互协作能力的提高,就是社会资本的提高。社会凝聚力和社会规范是资源可持续利用的关键。共同规则和社会规范会约束社区的个体行为,资源可持续利用组织或意识一旦建立起来,在其约束下,每个人都会按照社会期望去扮演自己的角色个体行为,也会倾向于资源持续利用。
第三,发展社会资本可打破负内生增长理论中的恶性循环。负内生增长理论揭示了由于社会资本缺失所导致的“失去—寻求代偿—发展经济—再失去”的恶性循环,即让我们与他人保持联系的社会网络和互动关系缺失,它甚至比贫富收入差距更加有害,让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没有交集,有的只是冷漠。在人际关系层面,发展社会资本有助于人们培养互信、协作等观念和规范,使人们在其中享有良好的人际关系,不必因为对人际关系恶化带来的失落、抑郁和不安全等需求补偿,而求诸进一步的工作和发展经济。这有助于打破恶性循环圈,一方面可缓解经济过热发展,另一方面可促进可持续发展中人文内涵所要求的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
四、强化社会资本的两种路径
社会资本有制度资本和关系资本两种类型,分别对应结构和认知两个维度。制度资本与促进互利集体行动开展的结构要素有关,如作用、规则、程序和组织;关系资本涉及在与他人合作中影响个人行动的价值观、态度、准则和信念。集体行动的基础是制度的,同时也建立在准则和信念的基础上,具有认知而非制度的基础。当制度资本与关系资本相互支持时,能发挥最佳作用①。这一分类方法表明,社会资本的构建主要从结构和认知两个层面入手。
(一)结构层面的社会资本构建
在结构层面,社会资本的形式可分为政府创造的社会资本和民间创造的社会资本。前者由社会学家科利尔(Pual Collier)提出②,是指影响人们互利合作能力的政府制度,即契约的实施、法治和政府允许的公民自由范围。后者包括共同价值观、规范、非正式沟通网络以及社团型成员资格等方面。
第一,推动“经济城市”向“关系城市”(Relational Cities)转型。在今天,很多城市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土地与资源,然而城市经济的飞速发展,并没有为生活其中的人们带来更多的幸福感,拥堵的人群、不平等的收入引发了日益严重的恐慌、压抑、孤独等心理问题。心理学家的研究显示,暴露于拥有太多的陌生人的环境,会带来强烈的失控感和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又进一步成为“收入带来安全”的理念的温床,严重影响社会资本积累,导致人际关系的恶化和幸福感的丧失。这些现象普遍存在于各国的大城市中,已引起人们广泛的关注。目前国际上出现了一些高度关注人们幸福状况的城市,如哥伦比亚的波哥大。波哥大的城市建设理念从“使人们经济富足”逐渐演变为“使人们感到富足”。在一系列采访中,波哥大居民表示:“也许我们不能飞速发展经济,不能像美国人一样富有,但是我们设计出了让人们感到有尊严的城市,它使我们感到了富有与快乐。”③因此,对城市中这些既有的、不利于社会资本积累的因素作出改变,是通过构建社会资本来增进幸福、促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一步。
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其一,改变城市交通方式。要改变城市发展的理念,可以从城市空间布局和交通方式的重构着手。这个方面的努力可以利用限制私家车购买、减少中心商区私家车位的数量等具体方式,以及对私家车的使用进行一定的限制入手。作为满足民众日常出行需求的补充,政府可以大力建设城市公共交通,鼓励大家乘坐公交车、地铁等交通工具,在可能的情况下甚至可以选择骑自行车或者步行的方式出行。提高城市公共交通出行的比例,不仅有利于保护城市环境,促进资源节约,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增强使用者的平等感,在扩大的、使用公共交通的人群范围中,削弱“金钱可以带来一切”的感受,促进社会资本的良性发展。其二,重构城市空间布局。在大力发展城市公共交通的同时,城市用地得以有效节约,公路、停车场的建设需求减少,这一部分空出的区域为建设更大面积的城市公共区域提供了可能。在城市规划中,除满足经济活动与功能多样性的需求之外,一个城市拥有一定比例的公共区域也十分重要。公共领域和半公共领域为城市居民的社会活动提供了必要的基础④。其三,重视收入差距,着力减贫。在很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城市的经济职能被重视的程度很高,招商引资、促进经济发展常常被放在相当重要的地位。高速增长的经济既可能缩小收入差距,也可能扩大差距。虽然经济增长能大幅度减少贫困,但是收入差距的扩大抵消了相当一部分经济增长的减贫效应。在经济繁荣的城市,摩天大楼和贫民窟的对比可以清楚地展示特定地区巨大的贫富差距。严重的贫穷状况、缺乏有效治理的市场经济以及缺少对穷人设立的安全保障,这些都是对社会资本能够构成威胁的要素①。因此,在重视经济发展的同时,减小收入差距,加强社会保障,都有利于增加底层民众的幸福感,减少阶层之间的相互排斥,从而积累社会资本。
第二,推进公民组织的建设。信用和合作构成了社会资本的核心,并以一定的形式存在于所有社会中。然而,人们并不总是能够知道哪些人值得信任及从多大程度上信任他们。因此,构建社会资本的任务在于增强彼此信任,产生对所有人而言更大的信任度②。在建立起来的社区(组织)中,规章结构将个人态度和价值观转变为协同的、有目标的行动,使在其中的人们得以分享信用和彼此友爱的深厚感情。同时,社区组织制度的构建应当更多地引入民主因素,避免简单的目标或者效率导向,转变行政控制方式为民主协商方式,让更多的成员参与到决策的制定、实施等各个环节中来。
(二)认知层面的社会资本构建
在认知层面,社会资本指人们作为“人”所拥有的道德情操和优良品质,如同情心、慷慨、仁慈、公正、可信任、俭朴、关心他人等,这在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中都有所提及,但长期以来都被新古典经济学所忽视、扭曲。可持续发展有其运行原则和限制性原则,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认为其运行动力来自人的需求,而限制性原则体现了可供满足需求的资源的可获得程度。在人格主义经济学看来,限制性原则分为两个层面:首要原则与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相同,即可供满足资源的可获得程度;次要原则是尽可能减少资源使用而造成的环境污染。这就意味着需要建立一定的制度来使人们在满足需求的同时更加明智地去使用资源。
第一,限制企业商业广告,减少过度消费。在城市随处可见的商业广告,对人们的幸福感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商业广告的目的在于刺激需求,引导消费。它或者通过自身具有的经济力量间接地影响媒介等其他产品的制作,为大众消费主义价值观的确立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或者通过产品更新和意义编码直接刺激人们,使人们按照广告形象提供的“欲望模仿机制”进行消费③。消费过程从来都伴随着复杂的心理过程,尤其是当消费不再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时,通过消费来获取财产就成为了获得荣誉、博得尊重的习惯的基础,成了满足自尊心、虚荣心的手段④。而广告正是利用和强化了这一心理机制,以此来刺激人们对特定商品的需求,通过采取特定形象,将广告中的人文意义转移到产品或服务上,营造进行特定消费就能进入特定的阶层、获得炫耀资本的幻象,进而刺激“炫耀性消费”。这种行为将导致对社会资本和可持续发展都有极大的消极作用的一系列后果。一方面,为刺激消费而宣传一系列等级观念(奢华、上层阶级等)的理念,直接影响了人们之间存在的互相信任和尊重,腐蚀了社会资本;另一方面,广告刺激受众不断消费和过度消费,会使消费远离满足人类的基本需要,损害了人类的未来。
第二,提高工作满意度。对工作的满意程度不仅依赖于收入的多少,还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在工作中感受到的人际关系情况。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这个因素处于被忽略的境地,导致了人力资源管理中压力、控制、竞争、激励手段的过度使用的趋势。这种趋势既不能使人们在工作中享有良好的人际关系,也不能提高工作者的幸福程度。然而,使劳动者幸福感提升,对于企业发展和经济发展都是有意义的。事实上,非常多的研究成果表明,工作效率和劳动者的幸福感之间有密切联系。幸福感更高的劳动者常常有更高的工作效率,犯的错误更少,更加守時并愿意与他人合作,解决问题也更加有效①。因此,企业对于工作的设置和劳动者的管理应当适当减少对过高压力等的强调,设置更有趣的工作,重视企业文化建设,鼓励劳动者在工作中拥有更加良好的人际关系,从而促进合作与劳动积极性。
第三,从全能政府转向社会重建。现代工业社会伴随着个人的日益机械化、平均化、渺小化,人的一切连结纽带被引向外在的法律契约和利益结合。如何重新调校人的生存根基?关键还是在于从经济人向社会人的转变。在利益日益多元化、需求日趋差异化的时代,与其打造一个满足不同利益诉求的全能政府,不如构建一个自助自治的社会。减少政府干预,消除行政垄断,尽可能实现管理社会化。鼓励民间组织和“第三部门”,推动基层组织的自治活动,支持个人之间、家庭之间和组织之间的互助合作②。倡导公民有组织的社会生活,主要表现为自治的行业协会、社会组织、慈善机构、兴趣爱好者协会、俱乐部等,形成互助互信、具有归属感的社会共同体,从而构建一个理性自律、自助自治的社会。
五、结语
社会资本体现为决定社会互动过程的社会网络、规范和制度,它有助于实现信息共享、协调行动和集体决策,为可持续发展提供软支撑,进而达到增进全社会成员身心健康和幸福感的目标。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长期以来侧重于以经济发展评价社会的发展程度,社会资本以及幸福感在经济飞速发展中的急剧下降,已经为可持续发展带来了新的难题。如果不加重视,资源耗竭、幸福互信等下降带来的交易成本上升、人际关系恶化等问题将会严重制约未来的发展。社会资本理论应成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依托,强化社会资本将是未来发展经济、提高人们幸福感的理性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