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袋里装着一个童话
2017-04-07邓西
邓西
我小时候喜欢穿有口袋的衣服,口袋里经常装着东西。有时候是奶奶给的一颗糖;有时候是几块红薯片;有时候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听来的故事;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把手揣在兜里。
母亲经常问我:口袋里装着什么?
我回答说:手!
她白我一眼就去干她的活了。
其实她不知道我的口袋里装着一个童话,我不会告诉她,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我的口袋里装着从许爷爷那儿听来的童话故事。
小时候村里的人都很穷,所有的孩子都没有玩具,想玩什么就用泥巴捏一个,或者去树上捉金蜂,用线绑住它的后腿,再用力把它甩起来,金蜂在惊惶失措中一阵乱飞。看着它慌乱地飞舞,竟能从中感受到乐趣。
也没有书看,我最开心的事是听许爷爷讲故事。夏天的夜晚是在许爷爷的故事里度过的,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故事。在有月亮的夜里,他不停地从那个口袋里掏故事,一个接一个,精彩绝伦。
许爷爷讲得最多的是童话和魔法故事。每回听完故事我就躺在床上想,为什么我不是童话里那个拥有魔法的孩子呢?
我爬起来坐到桌子前编写一个新的童话故事,那个拥有魔法的孩子是我自己。然后我把它装进口袋里。
母亲让我去割草喂鱼,我站在水塘边,对着被风吹得起了涟漪的水面说:“鱼儿呀,你们自己跳上岸来吃草吧!这儿长满了青草。”
因为许爷爷的童话故事里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干的,她只要站在水塘边叫唤一声,那些鱼儿就自己跳上岸来吃草,吃饱了又一条一条跳回水里。但是这些鱼儿不听我的,它们沉在水底一动也不动。我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把上面的童话故事大声读给它们听。我想也许鱼儿听了故事不用吃草也可以长得又肥又大。
母亲得知我一个下午没有割一根草,而是站在水塘边给鱼读什么童话故事,她非常生气,命令我把口袋里的童话交出来。
母亲没收了我的纸条,但那个童话故事还装在我的口袋里。后来我上学了,经常想办法去借一些小人书来看,比如连环画。花花绿绿的小人书塞满了口袋,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读。放学路上我一边看书,一边走路,每次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上初中时,我不再看小人书,而是啃大块头的书,言情的、武侠的,甚至读过六百多页的历史故事书。每次得到一本书如获至宝,因为书对我来说太难得了。那时候城里虽然有了书店,但没有哪个乡下人愿意花钱去买一本书,连报纸都没有一张。我不知道那些书是怎么弄来的,反正班里突然会悄悄地传着几本书,大家互相传阅。一本书如同旅行,一个传一个兜圈子一样,最终传遍整个班才回到第一个同学手里。
上初二时,我迷上了席慕容的诗。班上一个男生有一本席慕容的诗集,我们讨论那些诗歌,然后尝试自己写诗。他写了诗夹到书里传给我看,我写了后再传给他看。后来老师没收了我们的诗歌,但我俩的作文却进步飞速。
從小学一年级起,我一直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兼语文课代表。我喜欢看书,喜欢写作文,老师常常在班上念我的作文。每一次作文比赛我都得奖,老师也很开心,对我偷偷看小说总是网开一面。现在回想起来,我与文学结缘,走上写作这条道路要感谢所有的老师对我的宽容。
初二的一个暑假,因为我家离学校近,英语老师要我帮她看家。我很高兴,因为她的卧室有满满的一墙壁书。那个暑假是我最快乐的一个假期。老师家里藏书丰富,世界名著、中国古典文学、历史故事、哲学故事应有尽有,每一个晚上我几乎都在阅读。
我读第一本世界名著《简·爱》就是在那个夏天。阅读让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电影《疯狂动物城》所说的那样,“在动物城里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在阅读的世界里也有无限的可能。
阅读之后带来的是强烈的写作欲望,总想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出来。初三那年我在广东佛山市的一家报纸上(现在记不起来是什么报),发表了一篇散文,得了75元稿费。后来却没怎么写东西,只是断断续续记着日记。但文学梦想的种子却种在了我心里。
小时候口袋里装着一个童话,长大后心里装着我的童年。它像孩子一般调皮,时不时敲打着我,大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当我的手指敲击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作时,我的童年便从指尖一一跳出来。
于是,我把自己的童年故事写出来与孩子们分享,愿他们爱上阅读,爱上思考,也爱上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