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证可灸”之我见
2017-04-04黄燕熙
黄燕熙
(福州市神经精神病防治院,福建福州350008)
“热证可灸”之我见
黄燕熙
(福州市神经精神病防治院,福建福州350008)
热证;灸法;禁灸
灸疗是祖国医学的一种独特疗法,历代医家在临床中应用甚广,对临床实践的诸多疾病有显著疗效。从古至今,历代医家在以中医辨证理论为指导原则的基础上对灸法的机理展开了研究,达到了较高的水平,为现代学者对其机理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然而,灸法是否可应用与“热病”为历代医家所争论的焦点。20世纪80年代初,著名灸法专家周眉声提出“热证可灸”的学术思想[1],为广大医家在临床上运用艾灸治疗热证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笔者拟从以下几方面阐述“热证”是否可灸。
1“热证可灸”与“热证禁灸”的历史渊源
1.1“热证可灸”的文献记载《内经》[2]首提“热证可灸”的思想,《素问·骨空》云:“灸寒热之法:先灸项大椎,以年为壮数;次灸橛骨,以年为壮数。”文中提到“寒热病”的灸法。同时,《内经》将灸法扩展应用到内科、外科、儿科等疾病的治疗,甚至用于神志病的治疗,如《灵枢·癫狂》:“治癫疾者,常与之居,察其所当取之处。……灸穷骨二十壮。”“狂而新发,未应如此者,先取曲泉左右动脉,及盛者见血,有顷已;不已,以法取之,灸骶骨二十壮。”明确指出临床中癫、狂、痫等神志病均为灸法适应症,进而说明灸法具有涤痰熄风,开窍宁神的作用。孙思邈《千金药方》[3]云:“治五脏热及身体热,脉弦急者,灸节十四椎与脐相当五十壮。”《千金翼方》[4]:“治胃中热病,膝下三寸名三里,灸三十壮。”王焘《外台秘要》[5]:“小儿下血身热,口紧不乳,反张脊强,汗出身热……如此非复汤所不能救,便当时灸之妙。”葛洪《肘后备急方》[6]:“诸痈疽发背及乳方,灸其上百壮。”以上都是古人用灸法治疗热证的记载。古代医家认为,灸法是以艾绒或其他药物为主要灸材,借助火点燃之后在相应腧穴或病变部位进行熏灼或温熨,借其温热或气味等性质通过体表穴位作用于体内,从而达到温经通络、调节脏腑、平衡阴阳的效用,以达防治疾病的目的。可见灸法不但可用于虚寒之证,而且也被历代医家广泛应用于热病,其疗效也很显著,为现代“热证可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2“热证忌灸”的出现然而,历代医家中也有不少学者坚持“热证忌灸”。张仲景的《伤寒论》[7]一书引出“热证忌灸”的理论,《伤寒论》第116条提到“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功有力,焦骨伤津,血难复也……”张仲景认为灸法中的火热之性可伤津耗液,进一步助热虐行,从而引起诸多变证。张仲景首先提出火逆”“火劫”理论,不主张用火法来治疗热病。其观点说明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部分医家忽略了“热证可灸”是中医理论中因势利导、火郁发之的具体应用。张仲景的观点对灸疗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热证施灸”的中医理论依据
2.1因势利导,火郁发之对于热证,不外乎外感、内伤发热。外感热证,多为素体正气不足,六淫之邪乘虚而入,郁而化热。灸法可通过温通经络,因势利导,火郁发之,调整阴阳而助阳化气,使实邪出表。内伤发热是气滞血瘀而致郁发热,“诸痛痒疮,皆属于火”。葛洪在《肘后备急方》[5]提到:“诸痈疽发背及乳方,灸其上百壮”,恰恰为“热证可灸”做了一个有力的诠释。孙思邈《千金要方》[6]:“治心实热,不能食,胸中懑,隔上逆气,闷热,灸心俞二七壮”,提示灸法以温火可引胸中上逆之热外出,则胸中之热得以消除。
2.2温通经络,消瘀散结内伤发热可因气、血、阴、阳亏损或外伤等导致瘀血阻滞经络,气血运行不畅,壅遏而发热。如《医门法律·虚劳论》云:“血痹则心血不生,并素有之血,亦淤积不行,血瘀则荣虚,荣虚则发热”,说明了瘀血发热与血虚失养有关。灸法借艾火的温热及药物作用,通过对腧穴的刺激,养血活血,疏通经络,使气血畅达;同时,灸法可调节脾胃,使其元气得以充沛,进而扶正消瘀散结,达到热随其消的功效。
2.3养阳育阴,引火归源内伤的虚热多为阴阳失调所致,如《证治汇补·发热》云:“阳虚发热,有肾虚水冷,火不归经,游行于外而发热”。内伤发热多为本虚标实之象,取灸疗温补之性,在通调阳气之余,达到培育阴精之效,使机体阴平阳秘,虚热自除。
2.4畅述三焦,清化温湿湿邪为患,郁而化热;痰热粘滞中焦,运化失职,进一步在体内积聚成湿。艾灸借艾叶辛之畅达经脉、温之散寒调经、苦之燥湿特性达到温经散寒、清热除湿的功效。孙思邈《千金要方》云:“五淋,不得小便。灸悬泉十四壮。”临床多种湿热证,如湿热泄泻、痢疾、黄疽、淋证皆可灸治。
3“热证可灸”的现代机制研究
3.1解热作用现代医学认为发热是在一定条件下,炎性因子或者病原微生物通过中枢系统、植物神经及机体免疫调节机制等多种途径作用于体温调节中枢,使体温出现波动[8]。艾灸产生的热感通过循经感传可使机体血液灌注量增加,血管通透性增强,从而促进局部血液循环,利于散热[9];其热刺激能使局部血液循环加快,从而导致局部皮肤散热增加;同时,实验表明艾灸产生的红外线可抑制制热源IL-1的活性,使其减少对体温调节中枢的影响,从而起到退热的作用[10]。
3.2抗炎作用近年来不少学者对灸法抗炎作用的机制进行了深入研究,进一步扩大了艾灸的治疗范围。李晓娟等[11]通过建立腹腔感染小鼠模型,采用平板计数法研究悬灸对巨噬细胞杀灭大肠杆菌的影响,结果发现通过一定时间和多穴位刺激量的累积效应,悬灸可提高巨噬细胞的杀菌活性,同时可显著下调多种炎症细胞因子的活性表达。邓海平等[12]发现艾灸除了温热效应外,其光的非热效应中含有一种近红外线光谱,当作用于人体穴位时,与艾灸温热效应在“产生受激共振”的基础上可纠正机体紊乱的代谢系统,提高对体内氧自由基的清除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炎症的进一步损伤。
3.3杀菌、抗病毒作用闫怀士等[13]观察艾灸对流感病毒所致小鼠病毒性肺炎作用,以艾灸加病毒唑组与单纯病毒唑组比较,发现艾灸加半治疗量病毒唑能有效降低病毒小鼠肺病变的程度指数,为艾灸对抗流感病毒提供了有效的实验依据。此外,王元敏等[14]发现阿德福韦酯联合艾灸肝俞和期门穴可提高HBV-DNA及HBEAg的转阴率,较单独应用阿德福韦酯更为有效,进而为艾灸治疗病毒性疾病提供了新的思路。
3.4调节中枢神经递质水平及免疫功能的作用刘海伟等[15]通过观察针灸前后环磷酰胺(CTX)化疗模型小鼠血清中白介素-7(IL-7)和白介素-8(IL-8)水平的改变,发现艾灸可改善化疗所引起的机体免疫抑制,促进免疫功能应答。朱苗花等[16]观察到艾灸治疗宫颈癌患者2个月后,外周血T细胞亚群指标明显改变,提示艾灸对肿瘤患者外周血T细胞有保护作用,对机体免疫系统具双向调节作用。
4“热证可灸”的临床应用
诸多医家将艾灸运用于热证,包括外感热病、内伤热病等。张恩虎[17]运用艾条回旋灸法治疗带状疱疹,发现灸法在促进疱疹结痂、疱液吸收及红肿消退等方面优于激光治疗带状疱疹。杜科涛等[18]用针刺配合灸法治疗慢性浅表性胃炎,疗效明显优于单纯口服雷尼替丁。周春姣等[19]用腧穴热敏灸法干预颅脑术后尿潴留,降低了尿路感染。聂红等[20]采用腹部雀啄灸疗法改善中老年人机体的免疫功能,发现治疗后人体血清免疫和血液流变学均有显著改善。说明灸法可广泛应用于临床各个领域。
5“热证可灸“之我见
灸法这一祖国医学独具特色的疗法历史悠远。数千年来,经历代医家临床实践研究表明其可广泛应用于治疗寒、热、虚、实诸证。其独特的诊疗方法、显著的疗效,正是中医辨证论治思维的具体体现。但自汉代张仲景《伤寒论》以后,热证忌灸与禁灸之说被部分医家认可,甚至将“灸法”列为禁忌,然其并不能全面地诠释现代临床理论。笔者从古今文献中发现历代不少医家认为热证可灸。同时,现代研究对灸法的探索不仅局限于其疗效,不少学者对灸法材料成分、灸量及光热效应等进行深入研究分析[21]。艾叶作为灸法中的主要材料,除了其光热效应外,艾绒的药性和化学成分燃烧后生成物[22]的有效刺激成分众说纷纭。同时,灸疗过程中的艾烟对机体是否有害,目前还没有一个客观指标。从临床观察得知,灸疗的有效治疗作用是结合了物理、药化因子及人体经络、腧穴等内外环境综合作用的结果,这与中医的整体辨证观颇为类似。目前,国内外大量文献报道[23]艾灸对免疫系统、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系统、血液循环系统等方面的作用研究,从而进一步扩大了灸法在临床的应用范围。
笔者通过临床观察,认为热证的临床表现错综复杂,有表里虚实之分。我们在临证中应严格辨别其“热性”,做到“辨证施灸”,如对于外感发热,属外感风寒而发热者,笔者认为可取灸法的温经散寒之功,使热随寒出;属外感温热之邪而发热者,笔者认为可取“灸”性轻扬升散以及灸法宣散、疏风解表之功,选取相应穴位,稍施“灸法”,但需严格把握灸量。对于虚热证、湿热病及痈、疽、疔等外科疾病,我们可通过“灸法”中的“养阳育阴,阳生阴长”之法而达到治疗热证的目的。
综上所述,“热证可灸”不仅为历代医家所提倡,而且被现代医学研究及临床实践所证实。灸法并不是单纯的热刺激,其作用是艾灸燃烧后产生的化学成分及物理效应借助循经感传等途径,对机体起到一系列的刺激作用。从灸法定义可以看出,灸法是以温为手段,通过经络传导,起到通经活络、气至病所的目的。通过热的形式,对机体的功能状态起双向调节、阴阳平衡、内病外治的作用。同时,灸法亦有补泻,其作用与施灸方式、灸材、施灸量等有关。我们应辨证施灸,才能将灸法更好地运用于临床。
[1]周楣声.灸绳[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8:197-206.
[2]王洪图.内经选读[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275-276.
[3]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M].长沙:湖南电子音像出版社. 1998:181.
[4]唐·孙思邈.千金翼方[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6:592.
[5]唐·王焘.外台秘要[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441-445.
[6]葛洪.肘后备急方[M].天津:天津科学出版社,2000:131-146.
[7]柯雪帆.伤寒论选读[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71-73.
[8]马惠敏,白晓东,王淑友,等.电针和艾灸对局部组织温度及血流影响的联合观察[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3,36(8):558-562.
[9]许艳琴.艾灸激发感传循经线体表温度及血流影响的初步研究[J].上海针灸杂志,2016,35(6):761-762.
[10]贾坤平,孙忠人,尹洪娜,等.艾灸预处理大椎穴对发热大鼠血清IL-6的影响[J].针灸临床杂志,2015,31(5):61-64.
[11]李晓娟,孔立红,孙国杰.悬灸对小鼠巨噬细胞杀菌作用和炎症因子表达的影响[J].湖北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16(2):14-16.
[12]邓海平,雪勇,丁光宏.艾灸与经络穴位红外辐射特性[J].中国针灸,2004,24(2):105-107.
[13]闫怀士,李京培.艾灸抗小鼠流感病毒性肺炎的实验研究[J].上海针灸杂志,2006,25(7):43-44.
[14]王元敏,姚兰兰,韩秀华,等.阿德福韦酯联合艾灸肝俞和期门穴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临床研究[J].中国实用医药,2014,9(15):148-150.
[15]刘海伟,路玫,曹大明,等.针灸对环磷酰胺化疗小鼠血清中IL-7和IL-8含量的影响[J].上海针灸杂志,2016,35(2):223-225.
[16]朱苗花,徐兰凤,喻志冲等.艾灸对宫颈癌放疗患者外周血T细胞亚群的影响[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3,19(1):44-46.
[17]张虎恩.艾灸治疗带状疱疹30例[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20(6):369-370.
[18]杜科涛,谢辉.针刺配合灸法治疗慢性浅表性胃炎临床观察[J].上海针灸杂志,2015,34(10):908-909.
[19]周春姣,李莉,张广清.腧穴热敏化艾灸干预对预防颅脑术后尿潴留的作用[J].广东医学,2011,32(17):2342-2343.
[20]聂红梅,张欣,袁春华.腹灸法对中老年人机体免疫功能的影响[J].中国老年学杂志,2013,33(12):6288-6289.
[21]张梅,刘珍珍,杨佳敏,等.艾灸的研究进展[J].中医药学报,2015,43(1):73-76.
[22]靳然,赵百孝,于密密,等.艾燃烧生成物组分固相微萃取气相色谱法定性分析[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1,34(9):632-633.
[23]王巍,张洁.从古今文献探析透灸法的原理及适应症[J].上海针灸杂志,2010,29(3):195-197.
R245-0
A
1000-338X(2017)02-0043-03
2017-01-18
黄燕熙(1978—),女,主治医师。主要从事针灸治疗神经系统及精神障碍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