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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抑或反哲学:马克思的生存论哲学
——以费尔巴哈的未来哲学为视角

2017-04-01代金平沈清容

山东社会科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费尔巴哈辩证法黑格尔

代金平 沈清容

(重庆邮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065)

哲学抑或反哲学:马克思的生存论哲学
——以费尔巴哈的未来哲学为视角

代金平 沈清容

(重庆邮电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065)

马克思生存论哲学根植于生存生活/实践的历史境域,它有别于理论性的抽象概念哲学,抽象理性哲学以超越生活作为内在旨归,而马克思生存论哲学恰恰是作为对生活的回归而呈现的,在这个意义上来说,马克思生存论哲学不同于以往的传统思辨、抽象哲学。马克思生存论哲学作为反哲学的哲学根基于生活、实践的维度,以生活/生产实践为起点,不再拘泥于传统的论域(如先验-本质、先验意识)或语词(如纯粹理性、灵魂、上帝)。由此,这种生存论哲学的形态作为一种例外,显现了作为“未来”哲学可能的一面。

马克思主义哲学; 生存论; 共产主义; 黑格尔

在某种意义上,哲学可以分为存在论哲学(本质-先验哲学)和生存论(生活-实践哲学)——两个不同的形态类别。当哲学作为形而上学来规定时,它是一种纯粹理性哲学,倚重形而上学的思维范式(Metaphysische Denkweise),这种哲学是一种古典意义的哲学(西方形而上学的传统抽象本质-先验哲学);当哲学作为反哲学(reject philosophy)的哲学来看待时,它是一种区别于古典哲学的哲学,这种哲学不再以理论理性作为自身表达的根据,它是以生活实践经验为最终归宿的。也就是说,生存论哲学(生活-经验哲学)作为另一种哲学,其指向生存/生活实践,据此,这种生存实践的哲学突破了古典哲学的思维范式。如果说传统古典哲学是以意识为主要论域的哲学(如康德的“先验绝对自我”,黑格尔的“绝对精神”),那么,马克思的生存论哲学开始扭转了哲学主题的研究方向:从先验的“我思”转向“现实的个人”,从抽象的概念转向现实的生活实践。费尔巴哈在《未来哲学原理》中说道:“未来哲学的应有的任务,就是将哲学从‘僵死的精神’境界重新引导到有血有肉的……,下降到多灾多难的现实人间。”①费尔巴哈:《未来哲学原理》,洪谦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1页。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属于“未来哲学”的范畴,即对传统哲学自身的一种转向。亦如W.A.Suching在其著作《马克思与哲学:三项研究》(MARXANDPHILOSOPHY:THREESTUDIES)的序言中提到的,“我十分感兴趣的是马克思一些已经放弃了(gave up)、可论证地(arguably)、拒绝哲学(reject philosophy)的相关论著,这些论著大致都是1848年之后完成的……我对马克思与哲学这一论题尤为关切,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被诠释为(interpreted)与反哲学(reject philosophy)的语式是相符合的”。②W.A. Suching. marx and philosophy: three studies, London: the macmland perss ltd, 1986, p. xvii这种反哲学的哲学根基于生活/实践的维度,以生活为起点,不再拘泥于传统的论域(如本体、实体论、超验论)或语词(如纯粹理性、先验图式)。这种反哲学的哲学可以当作是对西方传统古典意义上的哲学的一种“解构”,在这种“解构”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种例外,显现了未来哲学无限可能的一面。

一、从费尔巴哈的感性论到马克思的生存论

“物质”与“意识”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我们对现实生活事物抽象的结果。譬如,对自然进行抽象,我们便可以得到“物质”这一概念语词。如果说,物质是对自然总体的抽象,那么意识就是对人的抽象。但是,无论是对自然的抽象还是对人的抽象都是奠基于现实生活的,这种抽象在本质上是根基于认识论范式的,即抽象总是在一定的认识结构框架中来进行的。任何抽象活动都是对某种对象的抽象。费尔巴哈认为,在他以前的哲学,尤其是西方古典哲学,都是作为古典意义上的哲学来规定的,这种哲学重点讨论的是本体论、认识论的问题。由于无论是本体论问题还是认识论问题都是基于理性这一话语的,所以这种哲学重点讨论的问题可以归结为理性问题。譬如,笛卡尔(Rene Descartes,1596-1650)的哲学就是这种以理性为最终根据判断的哲学。笛卡尔通过“我思故我在”(Cogito,ergo sum)确立起了理性主义的基本原则。笛卡尔要求人们必须以自己的理性为根据,把一切放在理性面前进行重新审视,借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己的存在做辩护或者放弃存在的权利,思维着的知性成为衡量一切的唯一尺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55页。。

费尔巴哈试图超越这种以理性为普遍话语倾向的哲学,从而建立起了“感性”论哲学(以感性存在论为原则),即费尔巴哈要确立的不是人的抽象的理性存在,而是人的感性的存在。费尔巴哈不满足抽象的思辨理性,并将自己的哲学诉诸于感性“直观”(Anschauung)。或者我们可以直接说,费尔巴哈的感性论哲学是以抵抗黑格尔的抽象理性哲学为内在旨归而建构起来的一种新的哲学形态。之所以说“新”,是因为费尔巴哈的感性存在论哲学较之于黑格尔的抽象理性哲学更强调感性经验的思想路向,并凸显其个体感性的欲望价值取向——人的本性不是理性思想,而是人的自然欲望。也就是说,人是通过从自然中获得的感觉(同情、快乐、友谊)才证明了人的感性存在。所以,他认为,“人的最内在的本质不表现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中,而表现在‘我欲故我在’的命题之中。人的本质不只是一种思维的东西,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统一”*《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91页。。在费尔巴哈看来,黑格尔缺乏“发生学”的思维方式。正是因为如此,黑格尔没有把主观的表象同客观的东西区分开来,错误地把事物的客观本质还原为人的主观思想。费尔巴哈认为,真实的现实实体是感性的实体而非抽象的理性实体,而只有作为感性的人的感觉才能将这一真实的感性实体进行揭示,换言之,唯有通过人的感性确定性的真理才具有确定性和直接的统一性。因此,抽象的理性哲学都是一种颠倒的哲学,即“把第二性的东西当作第一性的东西,而对真正第一性的东西或者不予理会,或当作从属的东西抛在一边”*《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77页。。从这种“颠倒”之中,永远只有抽象概念的“实体化”。然而,“哲学的主观来源和进程,也就是它的客观来源和进程,当你思想到性质时,你先感觉到性质,感受是先于思维的”*《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07页。。正是由于信奉其“感受先于思维”这一真理,所以,费尔巴哈宣称自己的哲学是“感性哲学”。这种“感性哲学”具有这样一种特点:首先,剔除社会人之思维,并将其还原到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在这种“感性哲学”的形态当中,人的思维的社会性处于被“遮蔽”当中;其次,在费尔巴哈那里,存在指称的是自然界存在,它具体体现为唯一客观存在的实体,这种感性的客观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抽空了社会存在。概言之,费尔巴哈着重强调的是一种感性的主体意识,因为只有关注这样一种感性的主体才能冲破黑格尔理性主体思想的牢笼,也只有活生生的立足于自然的人而不是“自我意识”,才有可能真正地步入人的社会关系网。

马克思曾经对费尔巴哈的这一以感性为主题的哲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马克思的生存论哲学不同于费尔巴哈的感性论哲学,这主要表现在:费尔巴哈的感性论哲学仅涉及对人的消费活动以及人在消费中产生的认识活动,其对人的消费活动中所涉及的政治关系、阶级关系则未涉及。恩格斯指出,“甚至施达克也不得不承认,政治对于费尔巴哈是一个不可通的领域”*转引自萧焜焘:《从黑格尔费尔巴哈到马克思》,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98页。。施达克(arl Nikolaus Starcke,1858-1926)说:“关于社会的科学,即社会学,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未知的地带。”马克思生存论哲学无论在高度还是在广度上都超越了费尔巴哈,其生活的第一要义是物质生活条件的生产以及由物质生活条件的生产决定的全人类生活的再生产。“劳动这种生命活动、这种生产生活本身对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一种需要即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一种手段。而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73页。马克思在这里赋予物质生产生活以“类”的特性;费尔巴哈没有把人的生活与动物的生存区分开来,在费尔巴哈那里,脱离生产的纯消费意义上的生活和动物的生存活动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因为都是作为生产自己生活资料而得以规定的——“这些个人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的第一个历史行动不在于他们有思想,而在于他们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唯物主义观点和唯心主义观点的对立》,1988年,第10页页下注。。相反,在马克思看来,生产决定消费,生产提供了人的消费对象,动物则是由自然界提供其消费的对象。而且,“也只有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74页。;费尔巴哈在看待人的生活时,仅仅把从人与自然间的直接关系作为出发点,而马克思将生活看作是一种社会行为,而不再是一个自然事件,即抽象的生活既包含脱离生活的人、自然以及脱离社会的生活(仅仅从人和自然的关系角度来考察的生活)。马克思说道:“自然界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才是人现实生活的要素。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自己的人的存在,并且自然对他来说才成为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01页。从上面这一立场来看,马克思认为生存论的三个方面——具体的未被抽象化了的人、人们的实践活动和人们物质实践活动的生存条件,都是基于现实“个体化”的,而非作为抽象化的理念的具体环节来规定的。换句话说,人类的实践活动或者说生活都是具体的生活,都是处于一种特定阶段的生活。只有立足于这样的生存论哲学(学说),我们才能构建“未来哲学”。

二、生活辩证法:保持与现实生活的张力

马克思主义生存论哲学的生存论着力点在于“生活”,即从现实的生活出发,并最终回归生活。生活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起点与终点。“生存论”哲学,除了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外,还有当代西方哲学和国外马克思主义者中的生存论哲学学派,如当代法国哲学。作为后西方马克思主义代表的德勒兹,就认为哲学应该面向非哲学。哲学思想应该不是哲学研究者所从事的事情,它属于一种思想的倾向,这种倾向不是常识已然形成的一个关于如何去思考的总体性概念。哲学仅仅是作为生存的一个面向,就如同法国哲学家柏格森所说的,“哲学的本质就是简单的精神……,我们越是相信这个真理,我们越是倾向于把哲学从学校中拿出来,而让它更靠近生存/生命”*[法]亨利·柏格森:《思想和运动》,杨文敏译,安徽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46-147页。。这种哲学是作为非哲学的思想形态而出现的,即它以“生存”的“人”作为“耕读”的对象。

我们知道,费尔巴哈所理解的“生存论”在理论成熟时期的马克思看来,其内容是十分匮乏的。费尔巴哈考察人的生活是以人的自然存在为出发点,而不是以人和自然的社会历史性来全面考察人的生活。也就是说,在费尔巴哈看来,人是作为“感性的对象”而不是“感性的活动”来规定的,作为“感性对象”的人在马克思看来,它仍然停留于理论的领域,而“没有从人们现有的社会关系,从那些使人们成为现在这种样子的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毋庸讳言,费尔巴哈从来没有看到真实存在着的、活动的人,而是停留在抽象的‘人’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50页。。这就造成其关于生活的观点是僵化的、封闭的。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人主要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进而,费尔巴哈未能揭示人独特的社会本性、人对自然界的积极的和实践的关系。费尔巴哈不了解物质生产过程,这就是说,他不了解只有社会才是人与自然的完善的实质的统一。人的独特的社会本性是奠基于生存论这一论题的,对生活的认识构成了费尔巴哈哲学的核心,但是这种对生活认识的方法却是一种感性直观性的方法。这种感性直观构成了费尔巴哈哲学通达事物本质的路径。事物的本质是通过对眼前事物的普遍感性直观而得出的。费尔巴哈不同于抽象的理智直观,他追随英、法唯物主义者之后,坚持了感性直观的真实性、科学性。“经验论认为我们的观念起源于感觉是完全正确的。”*《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73页。“首先我与那自绝于感官的哲学相反,把感性的东西确定为直接具有确实性的。”*《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251页。费尔巴哈认为,我们对本质的思维离不开感性直观这一方法,我们所有对本质的思索都是基于我们的客观对象的。“为了进行思维,我需要感官,首先就是眼睛,我把我的思维建筑在只有借感官活动才能进行不断地获得的材料上面,我并不是由思想产生出对象,正相反,是由对象产生出思想;只是这里的对象,专指人脑以外存在着的东西。”*《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2页。

费尔巴哈哲学“感性论”中尽管存在辩证法的因素却只是自然的辩证法。因为在费尔巴哈那里,人与自然不存在能动的干预的问题,只存在被动的反映性问题,并且认为人与自然二者不存在任何矛盾。然而,不同于费尔巴哈的自然辨证法,马克思哲学的辩证法则是唯物辩证法,是生活辩证法。马克思的生活辩证法具有两个理论向度:“生活的辩证思维”和“生活的辩证法”。前者是指马克思为了揭示生活辩证法,批判、建构现实生活所遵循的思维方法;后者生活的辩证法旨在揭示感性生活中的内在矛盾、变化发展的规律,是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核心,它表征了马克思辩证法独特的价值立场和价值旨趣,也昭示着马克思辩证法以现实生活为指向的理论逻辑起点。“生活的辩证思维”和“生活的辩证法”之间既具有“目的”与“手段”的关系,同时又具有“本体”与“方法”的关系,二者共同构成了马克思生活辩证法的主要内容。*杨楹:《论马克思生活辩证法的理论个性及其当代在场》,《学术研究》2014年第7期。不可否认,马克思的生活辩证法思想来源于黑格尔。但是,马克思的生活辩证法已然与黑格尔的精神思辨辩证法相去甚远。马克思曾在写给库格曼的信中说:“我阐述的方法和黑格尔不同,因为我是唯物主义者,而黑格尔是唯心主义者。黑格尔的辩证法是一切辩证法的基本形式,但是,只有在剥去他的神秘形式之后才是这样,而这恰好就是我的方法的特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8-579页。这种“特点”在马克思那里,就是“一切现实的个人”、“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他们的活动”,等等。这其中,“一切现实的个人”指出了马克思不同于费尔巴哈的“自然人”,也不同于黑格尔的“抽象的人”,这种关于生活现实主体的出场,展现出了马克思对人作为本质性存在的规定,即所有的人都是历史中的有别于观念的主体性存在,这种作为生活主体的人是奠基于生产生活的。马克思写道:“由于黑格尔根据否定的否定所包含的肯定方面把否定的否定看成真正和唯一肯定的东西……,历史不是作为既定的主体的人现实的历史,而只是人的产生的活动,人的发生的历史。”*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17页。马克思的意思即是在说明:这种“发生史”(时间)辩证法既不同于黑格尔的抽象辩证法,也不同于费尔巴哈的自然辩证法,它主要凸显的是人的“发生史”(时间)的历史生成这一事件。据此,马克思的生活辩证法在更深层次上、从时间“发生史”维度上,敞开了生活不同历史阶段的现实与未来、继承与扬弃等的内在关系。

正是因为马克思生活辩证法立足于现实,并以批判性作为其理论根基,所以,就要求将批判与现实相结合,进而以革命的实践作为其内在驱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哲学“生存论”中,真正的问题不是符合论(事物与本质的符合)意义上的理论问题,实际上,对于共产主义者来说,真正关键的问题是革命的问题,即使得现存世界得以改造,使得现存世界得以革命化。这种改造、革命就是实践。并且在马克思看来,这种符合论意义上的理论问题必须通过实践、革命的方式才是可能的——“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的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绝对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能解决这个任务,正是因为哲学把这仅仅看做理论的任务”*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86页。。

三、马克思历史辩证法与生活视域的转换

马克思曾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6页。从这一点可以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通过透析社会现象,而非仅限于理论阐述,通过对社会的内在规律进行揭示,为共产主义的实践开拓前景。马克思主义哲学“生存论”透析了哲学中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这个最基本的问题,这个问题从根本上凸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哲学流派在“生存论”这一主题上的不同。马克思主义“生存论”哲学说到底是以“生活实践”为主要论域的,它不同于传统的思辨哲学。因为,传统的思辨哲学关注的是理论,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倚重于现实生活实践。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马克思从唯物主义的立场对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进行了褒贬。马克思曾经说过,从前的唯物主义者,他们自身的缺陷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去把握事物感性,而没有把事物感性作为人的实践活动来理解,即是唯物主义者对事物感性的理解只是从物自身的形式去直接把握,而忽视人自身主观的视域。但是,唯心主义者不同于唯物主义者在于调动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即对事物感性的认知不可全凭事物自身的形式而认知之,这里面需要适当地调动人能动的方面。因为,在马克思看来,这些所谓的唯心主义者对什么是所谓真正的现实的、感性的活动的认知还处在蒙蔽的状态。但是,这些唯心主义者无一例外地都在强调人的能动性,并且还创造性地发展了人的主体性。他们抽象地发展了人的主体性,这一点在马克思看来是以往任何旧唯物主义者所不能比拟的。但是这种“褒贬”仅仅是对黑格尔哲学中的“合理内核”予以了肯定。就辩证法而言,“必须从最顽强的事实出发”构成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核心,马克思主义哲学将黑格尔辩证法中的合理思想进行了深层次的扩展研究,并从实践中总结出了客观事物的辩证法。

但是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辩证法只诉诸于抽象的观念或者精神——“抽象的精神劳动”,而马克思的劳动不再是一种抽象意义上的劳动,相反,它是感性的现实的生活/生产劳动,即“感性的现实的活动”。马克思的实践哲学就在于冲破这种观念上的统一。马克思认为,要真正超越主体的主客统一,只能深入到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中去——劳动。因为只有在劳动中,作为劳动媒介的工具正好是主客统一的条件。也就是说,意识精神主体与自然客体结合为现实的前提是工具。所以,当黑格尔说现实是展开了的必然性时,实质上即是把意识理性的主体上升为一种劳动的主体意识,使其成为对象化劳动的逻辑前提。马克思将辩证法根植于生产劳动、实践的活动领域,将生产劳动的本质诠释为一个辩证法扬弃的过程。此时,马克思所说的辩证是以人的生产劳动作为根基的,一切历史的规律都基于人的生产/生活劳动。由此,这种辩证法是基于人的生产劳动视域中反思性的客观历史辩证法。正是这种奠基于人的生产劳动,塑造了马克思的辩证法的客观性与历史性。这种客观性、历史性的辩证法既表征了人的作为主体的生产活动,同时又表现为主观与客观统一的历史规律。由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将辩证法从黑格尔的形式下解脱出来,对黑格尔的唯心辩证法进行了根本上的改造,使辩证法成为研究客观事物发展的科学方法,并赋予了辩证法一个现代的科学的形态,即唯物主义辩证法。

随着辩证法的现实化路径的拓展——基于生产劳动,而非诉诸于抽象的观念,马克思的生活这一视域也产生了转换。马克思将生活发展的深度与广度相融合,提出了“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 32页。也就是说,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生存与发展的基础。由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生存论”愈加完善,衍生出生活的时间-历史结构,即人类生活的历史性特征。以方法论的视角看费尔巴哈的感性论哲学,由于他没有注意到辩证法的方法论要求,而仅仅是达到了唯物主义方法论的要求,即认为把存在的东西说成是它自身显现的事物,使其哲学沦为一种直观性的哲学。对于费尔巴哈的这种直观性,马克思说道:“费尔巴哈在这些地方证明:某物或者某人的存在同时也就是某物或者某人的本质;一个动物或者一个人的一定生存条件、生活方式和活动,就是使这个动物或者人的‘本质’感到满足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47-48页。在这一点上,马克思发展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即黑格尔要追溯的是事物发展的过程而不是“事物它所是的那样”(自身显现为其自身的东西/事物)。费尔巴哈的思想是对事物和本质的思想,认识要追本溯源,事物原本是怎么样就要怎么样去认识、思考事物,马克思则是进一步提出对事物的理解和认知是按照事物本来的面目以及产生的情况来筹划的。按照马克思生存论哲学的思想论旨,对生活事物的考察必须基于三个(时间)维度,即过去、现状和未来。只有从这三个维度来考察事物,我们才能真正认识和把握这个事物。考察现状是唯物主义的要求,即基于现时的感知;考察过去和未来是辩证法的要求,三个维度的综合即逻辑辩证历史的统一。马克思说:“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该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形式上的反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 14页根据辩证法,我们必须厘清事物是如何在时间这一空间形式当中聚集和发展的,了解了这一源头意义上事物的形式(考察事物的过去),就了解实践的前提条件和所包含的可能性以及目标。因为,对于马克思来说,“辩证法的规律无论对自然界和人类历史的运动,或者对思维的运动,都一定是同样适用的。这样的规律可以在两个领域的两个之中,甚至在所有三个领域中被认识出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611页。。至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整个感性世界出发,从中发展出一套描述生活本身及其历史运动的科学,即感性的历史存在论,这构成了马克思整个思想的基础*张婷婷:《论马克思感性生存论境域的开启》,《江西社会科学》2012年第2期。,马克思的 “生存论”哲学是以生活为起点,经过哲学,又复归生活的反哲学的哲学,是理论与现实生产实践的辩证统一,并且其生存论的理论自身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责任编辑:周文升)

2017-07-25

代金平(1964—),男,山东烟台人,哲学博士,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沈清容(1990—),女,四川自贡人,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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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7]09-00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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