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原罪是脑洞开得太大
2017-04-01
事情过去很久,再提起这件事,她终于能够不哭。
他們是从全国各地调到总公司来培训的,三十个人,恨不能一见如故,一起上课,课后一起郊游、打球、吃饭,他与她被安排去超市买饮品。时近下班,超市里人正渐渐多起来,许多小两口模样的人。看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吧?他推着购物车,她走在他身边,留意着降价的标识,计算买几送几哪样更划算,举着加多宝和王老吉比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妻。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告诉了她。他说到自己的孤单:和不熟的人强颜欢笑多么累,能安安静静和喜欢的人并肩看电视多么舒服,夜深人静后独自回宿舍多么冷……他想她应该懂。
一切开始得那么自然。男未婚女未嫁,同学们善意的取笑都像旁证,像花鸟虫鱼在同声歌唱春天。三个月后,培训快要结束,她终于能得心应手地用电饭煲做煲仔饭。她问他:“是我调到你那边还是你调到我这边?”
他反问:“什么?”
那可能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严肃讨论,充满图穷匕见的凶险。
他说:不,我说冷,就是冷,没别的意思;我喜欢一回宿舍,就有香腾腾的饭菜,但其实我设想的是控制外卖送来的速度,让菜不会冷,我也不必等;我当然也喜欢窗明几净,乐意有干净衣服穿,但如果你叫钟点工,我很愿意分摊——啊不,我付全部。
他说:不就是抱团取暖吗?也许,它像爱情,但电热炉还给自己起名叫“小太阳”呢。其实,没人暖床,给我条阿拉斯加犬也可以,厚厚毛发的它,可能抱起来手感更好。
第二天,她是哭着上的火车,无论怎么期待了又期待,直到开动,他始终没出现。
他说的话她始终忘不掉。等长大到某个年纪,心平气和后,她终于承认:渣男之渣,来源于蠢女之蠢。他可能是有意表错情,但她确实是真心会错意。
冷就是冷,开空调、多盖床被子、抱热水袋、用暖宝宝……都成,她却心生怜惜,当他是在呼唤“给我温暖”。寂寞就是寂寞,唱歌、喝酒、逛夜店……哪样不行?她却带着爱意,以为他在说“给我情意”。交往中他提过“我想要个家”,但每个人心目中的家不一样:在女孩子想象中,可能是岁月静好,与心爱的男人你挑水来我浇园;而男人是永远的小孩,他们的家,主体是系着围裙的妈妈。这不拧吗?
爱情能给予一切:温暖、照顾、体贴、陪伴,就像一台功能强大的智能手机,能导航、能语音、能购物、能拍照……但有时,人家只想打个电话,不想花四五千元还得翻墙,199块钱的老人手机对他就足够。
男人的原欲是随时心太软,一冲动,场面话也说得无比真诚,自己也当了真;女人的原罪是脑洞开得太大,一糊涂,硬是无中生有,从谈话里自己脑补出柔情蜜爱。
为什么,在重大决策——比如说决定交出自己之前,她不曾先问一句:你是准备与我开始一段通向婚姻的恋爱吗?
别骇笑,别说闻所未闻,别说打消所有浪漫,这些是20世纪日剧的老套台词。所谓定义,有时候就是为了把暧昧厘清;丑话说到前头,总好过到最后哭得那么丑的脸或者骂得那么丑的话。
她恨过他吗?也许。恨病才懂吃药,伤过我们的人,是最好的老师。
顺带说一声,这故事最近收尾了:他们又在系统的全国年会上遇到,他听到她先生的职位,眼神立刻啪一声,像煤气炉的电子打火。他事后打电话来,倒没敢提那一段事,只是频频说“老同学”和“同学情谊”。
到这年纪,她已经明白当年的培训班上,为什么大家能那么快熟稔起来。她答:“嗯,同学就是同学。”未必是朋友,更不是情人,不用非得帮你这个忙。
PS:附近的大学校园里,寒假还有不多的一些学生在活动。走在路上,恰好前方有一个女生,正在大声讲电话,带着哭音,一听就是给男朋友:“我每一次谈分手,其实都是希望你改。你为什么就完全不能理解呢?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恋爱说分手的吗?你都不想想,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逼得我说分手呢?”
——这一次,是她提了分手男生说“好”了吧?
大过年的,小路两边的便利店、水果摊都关门了,连个暂休的地方也没有,我只能一路跟着她,听她反反复复说这几句话,最后……她停下脚步来失声痛哭。
但我……我只是陌生人呀。
她意识到身后有人,强行收住哭声,蹲下来,像块脆弱的石头。
我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阳光白亮,是一个完全不像冬日的冬日,有白脸山雀飞过,一声不叫,静静停在电线上。编辑/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