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讲好中国故事?
2017-03-30梁卫浩
梁卫浩
【摘要】广播特写《石鼓 广州——千里共家园》是2015年度麦鲁利奇奖的入围作品,同时获得了第26届中国新闻奖广播类二等奖。麦鲁利奇奖评委称此节目“讲述了一个非常吸引人的、令人难忘的、让人渴望更深了解的中国故事”;中国新闻奖评委称其是“广播专业主义的经典之作”。本文回顾分析此节目采访、编辑、制作、传播整个过程,总结提炼“讲好中国故事”的五个秘诀。
【关键词】故事 冲动 共鸣 架构 音响思维 新媒体传播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C
“讲好中国故事”是习近平总书记对新闻界的要求和期望,也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责任和义务。“讲故事”是新闻工作者每天的工作,是“要我做”的。但故事怎样才能讲好?如何才能把“要我讲故事”变成“我要讲故事”?前提当然是,你要遇到或找到一个你特别想讲的故事,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有个好题材。广播特写《石鼓 广州——千里共家园》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我们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努力去讲好的故事,是一个得到国内外广泛认可的故事。再次重听、回看这个故事的创作过程,有以下几点感悟。
一、一个好故事要足够打动人甚至是震撼人
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李希光教授30年来写了3000篇英文新闻专稿、专栏文章,他曾表示“自己讲故事的要领,首先要有写作的冲动,就是灵感。” 而《石鼓 广州——千里共家园》首先就是一个深深打动甚至是震撼了作者的故事,让作者有排除万难去采访、去讲述的冲动。
2014年初,笔者得知广州有个民间环保团体要沿长江上游、金沙江和怒江走十几天,考察水电建设对江河以及当地老百姓的影响。我意識到这是一个很好的采访线索,因为“西电东送”,贵州、云南许多水电站的电是送到华南地区的,长江上游、金沙江和怒江的状况其实与我们节目的目标听众(港澳和珠三角地区)息息相关。年轻记者庞晓露跟队采访,并找到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云南石鼓附近的老百姓反对修建“虎跳峡电站”,因为其会造成当地环境破坏,在当地老百姓和社会舆论的反对下,虎跳峡电站项目被迫搁置。年轻的人类学家萧亮中更是为保护家园环境积劳成疾、因病去世,当地老百姓自发地为他建了一个碑,上面写着:“金沙江之子。”这个故事让笔者动容,特别是其中一位村民问这群来自北京、广州的志愿者和记者的一句话:“为什么你们城里人用电,要淹掉我们的家?”这一问,彻底震撼了笔者!相信这句话既然能打动笔者、能打动记者,也一定能打动听众。当即决定要重回石鼓、重新采访,好好讲讲这个故事。
二、一个好故事必须能引发听众共鸣
石鼓位于丽江西部,长江第一湾所在地,离“香格里拉”迪庆100多公里,居住着纳西族、藏族、白族等8个民族,是茶马古道上的千年重镇。如何通过这个故事,既客观讲述石鼓人的抗争,又唤起大家的反思呢?更重要的是,如何让石鼓这个远隔千里的故事与身在华南地区的听众甚至是全国的听众产生共鸣呢?
无法让听众感同身受的故事不可能是一个好故事;不能让听众产生共鸣的故事不可能有好的传播效果。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执行院长喻国明认为:“共鸣策略强调的是将媒体的话语与受众所珍视的价值联系起来,引起受众的共鸣,从而使受众获得更大程度的满足。”很长时间笔者满脑都是这句话:“为什么你们城里人用电,要淹掉我们的家?”某天,笔者突然灵光一闪:你们,我们,城市,石鼓……有了,就用对比的手法,一边描述石鼓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现状和之前抗争的经过,一边描述城市人习以为常的各种用电场景,两者强烈的对比肯定会带来强大的冲击!
三、一个好架构是讲好故事的决定性因素
《北京日报》长年从事记者工作的王鸿良认为:“作品‘建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靠记者在采访和写作中去发现、去创造。而且,这样的‘建构也不是记者坐在书桌前下笔时才决定的,它的发现和创造要贯穿于选题策划、资料准备、现场采访、书面写作的整个过程之中。因此,一个写成熟纪事作品的作者,必须自始至终把作品的‘建构放在头脑中,在资料搜集和现场采访中不断酝酿作品的建构形式,及时捕捉碰撞出来的灵感火花,并随时准备根据酝酿中的作品建构的需要,调整自己的采访方向,补充新的采访内容。”
我们这篇作品的“建构”过程,与上述观点不谋而合。在讨论如何搭建节目时,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两地最有特色的场景:石鼓沿袭数百年的早集、纳西古乐、村民的日常生活、萧亮中的墓与碑,等等,广州这边则有满屋的家用电器、珠江夜游流光溢彩的灯光、耗电巨大的工厂生产场景,等等,框架很快就搭起来了。
故事的主题、讲故事的方式、框架和场景都有了,串起全篇稿子的人物呢?找谁合适?这时晓露建议:石鼓那边有一位叫杨学勤的村民非常合适,他见多识广,经历了事件过程的前前后后,在当地颇有威望,更重要的是,他保留着许多当时的资料,且表达能力很好,是个非常合适的采访对象。而在广州这一边,她认为上次跟团采访时,一位来自广州的志愿者王晓华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而且她平时就在广州,采访比较方便。好了,主要人物也定下来了。
于是,2014年7月中旬,跟石鼓的杨学勤联系好了以后,笔者同记者庞晓露、周伟琪、王冰月一行四人,前往石鼓采访。七天的采访让我们切身感受到了这个世外桃源的魅力。讨论稿子、动笔写作时脑海里都会有画面。从石鼓回来后,我们又马上分工开始在广州的采访。晓露跟踪采访志愿者王晓华,记录她日常生活中离不开电的生活场景,她在珠江夜游中与游客关于城市夜景的讨论;周伟琪与王冰月去采访广州灯光节,一个用光与电来愉悦市民的持续几个月的大型活动……2000多万人的大城市,吃、喝、拉、撒、睡都离不开电,实在是有太多的场景可供捕捉。
开始动笔时,再次集体讨论稿件,我们都同意:这个节目主要是以现场场景来打动人,文字是辅助性的,只起串联场景的作用,能少就少,能不用最好,直接由一个个场景来说话,更真实、更感人。但文字越少,越短,越是难写。经过前后十几稿,节目终于在2014年11月中旬播出了。
一个选题,两百多天,三下石鼓,十易其稿,千锤百炼,来回万里,再加无数次讨论,终于完成。这是我们的用心之作。但是,台学会的李宏老师要求我们补充采访、重新制作。我们一遍遍把改好的稿子送给李宏,得到的却是“不行、肯定不行”的回复,说实在的,内心是崩溃的。
四、写稿时要用音响思维才能在广播里讲好故事
广播特写是以音响来讲故事的,《石鼓 广州——千里共家园》如何更好地运用已经采到的音响来完成作品,当然会决定这个故事的成败。我们这个作品之所以取得比较广泛的认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央电台年轻的录音师李晓东。他是一位有想法的录音师,可以从音响的角度给这个节目做出独特的贡献,因为广播特写的稿件是为耳朵写的。
进棚磨了两天多,稿子大部分完成了,但大家对节目开头、结尾和题目不甚中意。开头用石鼓清晨人们在长江第一湾晨练的场景,略显平淡;结尾用纳西古乐《寄生草》这首古歌,其歌词“为甚忧,为甚愁,寄生此,寄依此……大江啊,土地啊,我汲取大江养分,扎进土地的怀抱,怎么舍得与你分离”倒是与主题非常贴切,但稍觉俗套;题目方面,李宏老师确定以《石鼓 广州》为主标题,让我们再想想副标题。
对任何一个故事而言,一个好开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开头,无数建议被推翻,绝望之际录音师李晓东突然说:“就用你们采访时感受最深的那句话来开头,直接把‘你们城里人用电,为什么要淹掉我们的家这句放在开头,怎么样?”
这一下把我们全震昏了。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以这样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第二反应就是:为什么不能啊?多好,冲击力多强!而且一开头就点明主题,有利于大家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录音师的思维,果然跟我们这些码字的人不一样,强悍!
马上把那句话放到开头,一听,真好!晓东还对它进行了简单的处理,让它的背景更加干净,而且还空了两三秒。寂静,Silence,李宏老师在讲广播特写课时多次提到:这是国际广播特写重要的元素之一。
受此启发,我们把结尾改为石鼓村民杨学勤的一句话。在石鼓采访时,我们问过他:“辛辛苦苦十几年,终于把家园保住了,最大的感触是什么?”他停下来思索一会,说了这句话:“挺累的,真的挺累的!但是也挺自豪的,因为,它还在,生活还很好!”这话说得极其朴素,极其用情,让闻者动容。这段声音压混在《寄生草》这段音乐里面,放出来一听,大家都一致拍手,定了。节目到此,脱胎换骨。
五、讲好故事很重要,传播好故事更重要
我们决定把重新采访制作的广播特写《石鼓 廣州——千里共家园》安排在4月22日“世界地球日”播出,并决定用新媒体渠道让更多的人分享。移动互联时代,一个不能在手机上随时看到、听到的故事不可能得到广泛的传播。我们用微博、微信和广播客户端(App),如蜻蜓.fm和荔枝FM等推广,受众不仅通过多种渠道收听节目,还能看到文字、图片,更深入地了解节目所要表达的思想。在中国之声微博中有14万人次阅读,在中国之声微信公众号推送中有1万多人次收听,加上蜻蜓.fm、荔枝FM和朋友们的转发,4月22日前后约有20万人次通过新媒体收听或阅读了这件作品。
2015年初,我们这件作品获得参加“麦鲁利奇”奖评选的机会。回顾作品的采写、制作、传播过程,种种艰辛与兴奋、沮丧与欢呼、绝望与震撼,仍历历在目。对于一个入职已24年的记者而言,此次磨砺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过程。对于环保这个话题,我想说:我们真的只有一个地球,人类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将是我们面对的永恒课题。
注释
李希光《我向世界讲中国故事30年》,《对外传播》,2015年第5期。
喻国明《从“引起共鸣”做起——对外传播的价值逻辑》,《新闻与写作》,2012年第10期。
王鸿良《故事是“发现”出来的——长篇纪事作品的采访与叙事技巧》,《新闻与写作》,2013年第5期。
(作者单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港澳节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