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姜文

韩松落

前段时间，姜文关于好莱坞的一番言论——“美国电影拍得很烂也有人爱，因为美国有航母”——被自媒體断章取义后发布出来引起巨大争议。没多久，他又上了热搜榜，这次是因为他和甄子丹参演的《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上映，姜文扮演武器专家贝兹？马彪斯，甄子丹演他的好友，一位盲侠——失明的原力敏感者。两位资深男星在这部电影里的戏份非常吃重，表现也获得观众一致好评。

在这部好莱坞的大制作中，姜文饰演的马彪斯除了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和以前他所演过的角色相比，没那么复杂、多层次的个性与内心，顶多算是个“冷面草莽”。他不相信原力，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武器。然而星战中总是有这么一群不是主角的“主角”，能把自己的内心完全释放，以独特的魅力感染观众。姜文赋予了马彪斯这种魅力。

不论新作旧作，不论银幕内外，对我而言，想起姜文，首先想起的一个词是“明亮”。他的电影是明亮的，不论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让子弹飞》，那里有一个明亮的世界，色彩和情感的饱和度都比别处高；他的性情是明亮的，不论是在电影中，还是在电影之外。他身上有一个明亮的小世界，比大多数人，多了点勃勃血性，多了点磊落堂堂。

姜文生于1963年1月5日，出生地是唐山。他的父亲是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10岁以后，姜文随父母在部队大院生活，这给了他另一种收获。在那里，他感受并且学会了“男性的美、豁达和幽默感”。何况，他还有一个那么睿智的母亲，不管什么出身，不管别人投来的目光如何，“永远挺胸抬头地活着”“不关心挣钱，没有虚荣心”，对他从没有世俗标准上的要求，只关心他是不是健康，是不是获得了心灵上的自由。（引文来自李尔葳著的《汉子姜文》）

他的明亮，就在这里，在性格中的热情主动，把片场当家，自己给自己加戏，包揽许多演出之外的工作。对国人性格有深入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有多难。那种热切投身到大事小情，耿直地陈述自己的所想所感，是国人性格里消失已久的元素。

他对人有深情。夏雨拍戏时腿被冻僵了，他立刻上去帮他揉腿。刘晓庆因偷税漏税身陷囹圄，他组建律师团，力所能及地帮忙。

理解了这种明亮，才能理解他那种富有争议性的政治态度，以及这类言论：“我觉得‘文革是一场爱情运动，全国人民都爱上了毛泽东。那是很广博的爱。”

他不排斥那个时代，是因为那个时代衬托了他的明亮，他借助这种明亮理解过去，以个人记忆为出发点看待时代。在他看来，那个时代就是他电影里的那个样子，天空格外蓝，树木格外绿，鲜花铺满铁轨，月光洒满山林，篝火边的烈酒格外香醇，英雄神龙见首不见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