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檀香

周子菁

岁月静好，氤氲了朝夕过往。檀香淡淡，丝丝缕缕拨动心弦；往事纷纷，点点滴滴忆上心头。

记得小时候，我留着一头长发。清晨，似水阳光在枝头低语，拂面微风在柳下栖息。云翳斑驳的窗棂，有几只啁啾的鸟儿踩过，留下浅浅印记，几缕淡淡的檀香，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我站在镜子前，奶奶坐在我身后。她抚了抚老花镜琥珀色的支脚，小心地从梳妆台上拿下那把檀木梳。

木梳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沉静如水。梳身上缀着纹络，简约寻常，上面烙刻红莲碧叶，双鱼戏水。奶奶细心地抚摸着我的黑发，缓缓地，缓缓地，解开发结；慢慢地，慢慢地，从上往下梳着。一切都是那么安详美好，恰似要让那淡淡的檀香把那青丝浸润，仿佛要让匆匆时光把那柔情封存。

我微微仰头，轻轻合眸，细细嗅着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丝丝缕缕，宛若带着奶奶梳头的温度，沁入心田，拨动我的心弦。

奶奶挑选了一根粉色的心形发绳，套在手腕上。一拉，一翻，一套，娴熟而又轻巧。她嘴角微微上扬，半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开始扎另一边的辫子。梳齿轻柔地掠过我的头顶，一缕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好奇的我，忍不住回头。奶奶浅浅皱眉，用梳子敲了敲我的小脑袋，轻谴我的调皮。略略沙哑的声音，却饱含浓浓的宠溺。我吐了吐舌头，偷偷瞄着镜子里奶奶慈祥的笑容。“头发梳好了。”奶奶摩挲着我的头。阳光透过窗户，濯洗着岁月的斑驳，描摹着光阴的雪痕。

后來啊，奶奶拿着那把檀木梳，嗅着那淡淡的檀香，永远地睡着了。她的嘴角洋溢着慈爱的笑，安静祥和，犹如她手中沉睡的木梳。

行云，蝉鸣，荒草掩枯井；履齿，烛焰，青山连思愁。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用一把檀木梳，为我梳头。

偶有一天，打开封存已久的抽屉，那把檀木梳突兀地闯进我的眼帘。它上面的图案依旧栩栩如生，碧叶扶红莲，慈鱼护稚儿。我不禁捧起这把檀木梳，陌生而又熟悉的檀香，小心翼翼地钻进我的心房，轻轻拨动着我的心弦。

忽然，觉得奶奶好像那一把檀木梳，耐心地为儿孙梳理思绪，解开心弦。她的一生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平平凡凡，亦如那檀香，不浓，却能拨动心弦。

我鼻翼微酸。解下发绳，拿起那把檀木梳，细细品味着那淡淡的檀香，从上往下梳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一滴晶莹从眼角滑出，跌碎在这丝丝缕缕的檀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