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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模因理论释读“四不主义”

2017-03-28吴迪

传播力研究 2017年11期
关键词:模因流行语缩略语

文/吴迪

每每学者在论述近代中国的“新闻客观性”、“新闻专业主义”等重要概念时,在阐述“文人论政”这一鲜明风格时,“四不主义”一词总是被频繁提及。

然而,“四不主义”实则是对张季鸾在《本社同人之旨趣》一文中“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概括,并非由张季鸾自己所述,那么“四不主义”又是由何人何时所提出?这样的一种概括结构体现出怎样的修辞特点,蕴含着怎样的文化深意?何以“四不主义”能够广为认可并得以泛化?本文试图从话语修辞学角度入手,对“四不主义”的缘起、流行加以讨论。

一、“主义”的流入和使用

在《牛津英语辞典》上,“ism”作为后缀单独使用的时间始于17世纪晚期,诞生于欧洲,而中国近代社会所使用的“主义”一词则主要由日本流入,更多受日本影响。

就早期报刊对“主义”的使用状况而言,真正作为词缀,用于与其他词组合的“主义”最早见于1898年《清议报》第二期的由日本片冈鹤雄所译的“极东之新木爱罗主义”一文中。翌年,“帝国主义”、“侵略主义”等各种主义开始频繁出现。

陈力卫指出,“《清议报》中弘扬的主义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取自日本”,“它基本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知识转型的作用”,而由康有为、梁启超两人亲自筹划的《知新报》作为“维新派在华南地区的重要刊物”也无不体现日本的深入影响。

根据日本皓星社的《杂志记事检索集成数据库》反映,对于“主义”的使用都在20年代至30年代期间越加频繁,在30年代左右达到最高峰,而笔者通过《晚清民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中报刊对“主义”使用的频率数据统计则发现,“主义”在日本和中国的使用呈现亦步亦趋的特点。

二、“主义”与“四不主义”

1919年胡适与李大钊的“问题与主义之争”中,已可窥见“主义”在当时社会的流行趋势。例如胡适在《每周评论》中所说“这种口头禅很容易被无耻政客利用来做种种害人的事……我再举现在人人嘴里挂着的“过激主义”做一个例”,“口头禅”、“人人嘴里挂着”均可见“主义”被时人使用频次之多。周德之也在1926年11月4日的《晨报副刊》中也提到,“自从‘主义’二字来到中国以后,中国人无日不在‘主义’中颠倒。开口是‘主义’,闭口是‘主义’,甚至于吃饭睡觉都离不掉‘主义’!”

此外,阳春书局与光华书局在1932年和1933年间还分别出版了《新主义辞典》,其中阳春书局的《新主义辞典》序言中提出“近期我们在读书的时候,时常碰到不曾见过的和‘似曾相识’的无数的X X主义……在各种中西辞书和专著中,编辑关于‘主义’的辞典,得六百余条,扼要的加以解明”。

再通过中国近代报刊对“主义”使用状况的态势分析,不难得出:“主义”一词在19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期间逐步走向流行并在30至40年代间达到鼎盛,成为当时社会的流行语,频繁出现并被使用。

因此,“四不主义”很可能是在“~主义”流行的社会浪潮之下应运而生,于1926年至30年代左右生成,是由日本引入的“主义”一词泛化后结合中国本土文化所形成的由时人自行提出的原创缩略语。

三、“四不主义”何以泛化流行?

“模因”最早出现于Dawkins在1976年出版的《自私的基因》中,指“一些思想或主意通过人类文化加以散播,并一代一代地相传下来”。而对于“语言模因”,自然指出是“以语言作为传播媒介的模因,带着模因宿主的意图,借助语言结构,以重复或类推的方式反复不断地传播”。

结合上述理论,我们可推测“四不主义”的表达是受到模因复制特点的影响而得以生成,其模因宿主“主义”经历了Heylighen所说的“同化、记忆、表达和传输”四个阶段。在同化过后,除了在记忆阶段表现出易于被记忆的特点之外,在表达阶段也以“表现型变异”(体现在与其它语言模因结合成模因复合体时,构词方式发生的转变)的方式继续保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如产生“数词+否定词+主义”这样的表达方式。最后在传输阶段,因为19世纪30年代左右,报刊数量众多且民营报刊较为发达,“主义”借助大众传媒得以兴盛并以一种意识形态的词语被赋予高度的重视,形塑着人们的认知。

但对张季鸾的“不党、不卖、不私、不盲”进行缩略时,不仅有“四不主义”,还有以“四不社训”、“四不方针”等进行指称。为何“四不主义”能够成为强势的模因呢?笔者认为可结合其特有的修辞结构,从形式、内涵两方面予以解读。

(一)形式:“四不”+“主义”

“四不主义”中的“四不”属于是“用数字概括和标明原固定短语中各词所指称的性质相同或相关的事物”的标数式缩略语。“四”表示“不”这一符号的数量,而“不”则作为共同语素,指称原有语词“不党、不卖、不私、不盲”。

再看作为社会流行语的“~主义”,实则是以“主义”为词缀的框填结构,由“流行性框填”(从语录流行语中抽取的框填结构在短时期内被高频使用在新的场景中,之后使用频率逐渐低落)发展成为“习语性框填”(框架意义高度概括,像词汇一样已经成为了语言的备用单位)的一个典型代表。19世纪20年代左右“~主义”开始被流行使用,抽取出“主义”作为固定框填结构,在得到业界和社会的普遍认可后逐渐变为习语性框填,“四不主义”就是“四不”在“主义”之前空缺处的一种填充。

因此就形式结构而言,“四不主义”中的数字化缩略语则简明易于传播,其框填式的结构利于记忆、扩散。以“数字+不+主义”的形式很容易被新宿主同化,进入宿主的记忆,便于广泛传播。

(二)内涵:数词+“不”+“主义”

随着近代社会进步,涌入了大量由日本、西方社会的新概念、新词汇,这些新概念与词语在被国人接受的过程中也让本土语言在适应社会交际的需要与社会因素发生共变关系,以“数词+‘不’+‘主义’”的构词方式就在近代报刊上层出不穷,利用该种修辞结构都能够体现出表述者坚定的决心和对其所寄托的重望。

“四不主义”当然也是其中一员,用“四”这个数字标语概括,能够使得缩略语更加口语化和简略化,更加便于记忆、理解和流行。“不”具有强烈的否定内涵,更能凸显说话人的意志和决心。这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密切相关,即国人极力想要摆脱旧的影响,对于新事物急于接受和欢迎,呈现出一种非此即彼的心态,二为对立的思想。而加上在“尊西人如帝天”的近代,彼时所流行的“主义”一词已成为了社会西进,救国救民的符号象征。人人所怀揣着的“从众”和“崇洋”心理以及每个人都不愿落后于时代和社会、对外来先进文化的倾慕和认同的外在驱动,共同推动了以社会流行语“主义”为主要框架的“四不主义”的泛化流行,凸显出时人急欲摆脱屈辱地位和奋发图强的焦虑状态。诚如晏青所言,在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社会转型的不适和社会理想的落空等构成了现代性的焦虑,这种焦虑表现在标语中,不断地以最直接、迫切的语言表明现代性诉求的决心和目标,同时向异域他者宣告成绩,以获得自我身份的认同”。

以模因论和话语修辞的视角考察“四不主义”,我们透过这一概念的窗口看到的不单单是这一新闻词汇的缘起及演变,更可窥见此时的知识分子希望借助媒介构建中国近代公共领域,开放言论,实现文人们报效国家之忠心。反言之,这一新闻词汇其后的大肆流行,也反映着国人寄望于利用纳言进谏的媒介之口,以求国家进步与民主改善的迫切心愿。

[1]徐朝晖.当代流行语研究[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49.

[2]陈力卫.“主义”概念在中国的流行及其泛化[J].学术月刊,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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