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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贵州的“三无”环境与鸦片、贫困之间的关系研究

2017-03-28邱丙亮

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三无罂粟鸦片

邱丙亮,苏 亚

(贵州师范大学 1. 历史与政治学院, 2. 教育科学学院;贵阳 550025)

近代贵州的“三无”环境与鸦片、贫困之间的关系研究

邱丙亮1,苏 亚2

(贵州师范大学 1. 历史与政治学院, 2. 教育科学学院;贵阳 550025)

鸦片在近代中国的泛滥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贵州也难逃其厄运,甚至一度成为罂粟种植大省。本文以贵州所特有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三无”环境为切入点,厘清其与鸦片、贫困之间的内在联系。“三无”环境为罂粟在贵州的种植及鸦片制造、贩运、销售提供了适宜的自然和人文社会条件。而贵州特有的“三无”环境所催生的罂粟被制成烟毒后,并未使人们摆脱“人无三分银”的困境,反而进一步加剧了其贫困化程度。

近代贵州;“三无”环境;烟毒泛滥;贫困化

近代贵州“毒粟遍地开、烟民难以计”,是中国烟毒泛滥的重灾区之一。近代贵州不仅是罂粟的种植和生产大省,同时也是鸦片的消费大省。然而,罂粟本身并不是贵州所固有的土产品,而是道光初年“广土”传入后试种成功的舶来品。随着罂粟在贵州试种成功,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罂粟的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咸同年间,贵州的田主、农户竞相种植鸦片,‘所种皆不在花,农村人口拼死尽力种耘,自秋至春,弥山遍野,无非阿堵,果汁之毒不遗旄倪,而津津者利亦随之,虽严禁不绝也’”[1]52。而罂粟种植面积的扩大必然导致鸦片产量的增加,“1896年贵州产鸦片四万担,居全国第三位,仅次于四川、云南,十年之后的1906年产量增至四万八千担”[2]90。贵州所产鸦片除部分销往省外,大量的“贵土”在贵州本地就被消耗殆尽,这与该省大量烟民的存在不无关系。据1938年8月贵州省查禁种烟专员呈报调查办理禁政的情形可知:“黔省业经登记之烟民,截至本年六月止共有264,844人,尚有十余县未据呈报,即已呈报者亦不无遗漏之处。盖以本省素为产烟区域,人民受毒最深,老幼男女沾染甚众,几于家置烟灯,以为日常生活及供应酬客之必需品,遂致人民体力衰弱,经济枯竭。”[3]1186可见,贵州作为近代产烟大省,只是在罂粟种植、制造、贩运、销售等环节获得些许小利,其带来的严重后果却是人民体力衰弱,经济枯竭,贫困化程度进一步加剧。以往学者关注近代贵州的鸦片问题,主要聚焦在罂粟种植、鸦片贸易以及烟毒泛滥与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关系方面,而没有对罂粟在贵州试种成功并最终泛滥成灾给出详尽合理的解释。为此,本文以贵州所特有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三无”环境为切入点,厘清其与鸦片、贫困之间的内在联系,以期为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一、“天无三日晴”:罂粟生长的适宜“温床”

俗语所说的贵州“天无三日晴”,并不是指贵州乃“漏天”之地,非晴即雨,且雨天居多,而只是相对来说阴天、多云天较多而已。而贵州最为显著的气象,恰恰是潮湿的自然环境和长时间的大雾天气。

(一)气候潮湿

资料显示,“贵州大部分地区,年雨日150天以上。贵州是全国全年阴天日数最多的省份,一年中阴天日数在200天以上,是全国阴雨天最多、气候最潮湿的地区之一”[4]34。有学者曾对贵州“天无三日晴”的现象做过专门研究,“对于晴与非晴作了一个归类,其中晴包括微晴,间接晴,全晴;非晴包括多云天,雨天,阴天,雾天,霜、雪天等”,加上相关数据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贵州的晴天确实一直都比非晴天少,而从中呈现出晴天越来越少,非晴天越来越多的情况,其中以阴天、多云天的增多为主。”[5]35由此可见,“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并非非晴即雨。不过,相对于全国的其他省份,贵州气候潮湿却是出了名的。当地的饮食文化以“辣”为主,人们常以“辣”来驱赶体内的湿气,就与此地潮湿的气候有关。

另外,贵州属于纬度较低的南方地区,“由于海拔较高,地形复杂,处于由于湿季不明显的东南季风区向干湿季分明的西南季风区过渡的地带内,秋、冬、春三季常在云贵准静止锋的笼罩下,具有亚热带高原山地季风湿润气候的特点”[6]19。贵州不仅受湿润的季风气候影响,还因地势高低起伏的巨大差异,具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山地气候。因此,“天无三日晴”的说法在贵州地区的不同时间和不同空间上的表现自然也不尽相同。大体来看,呈现出夏半年降雨量多于冬半年,从西向东降雨量逐渐减少的趋势。由于非晴包括多云天,雨天,阴天,雾天,霜、雪天,且阴天和多云天居于主导地位,就使得大量的地表水分不易在阳光直射下过早蒸发,致使土壤和空气中保持着大量的水分,基于此,该地区的气候过于潮湿。加上受季风气候的影响,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无霜期长,为罂粟过冬提供了温润的自然环境。

(二)大雾天气

贵州由于气候潮湿,加之地处高原,云量多,经常会出现夜雨、秋雨现象。与此同时,该地区深受季风气候和山地气候影响,昼夜温差大,夜雨过后空气湿度加大,在温度骤降的环境下易形成大雾天气。由于贵州西部地区群山连绵,丛林密布,空气平面流动阻力大,不易形成大风天气,因此大雾一旦形成就很难散去,经常会出现长时间的平流雾。史书有关贵州多雾的记载很多。例如,明朝成化年间,石阡府知府邵武的《雾霾文》云:“胡茲贵阳,僻在南陬,气候不常,异于中州……林木葱郁,烟云拂境,岚湿翠以淒迷,雾生尘而隐映。朝过辰兮日未出,暮方申兮天已暝。”[7]215-216又如,赴云南寻亲路过贵州境内的黄向坚也有同样的感受:“自盘江以上终日雨雪集身,瘴雾迷目,如在瓯中。所云‘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真鬼国也。较之云南,风土迥乎不同矣。”[5]17可见,大雾天气在贵州的山区地带实属常见。罂粟在生长过程中喜大雾天气,因此罂粟花固有“鬼花”之称。值得注意的是,贵州这种雾蒙蒙的、令人有“鬼国”之感的压抑天气却为罂粟生长提供了最佳的自然环境。

可见,贵州气候潮湿且多雾。这种潮湿的大雾天气为罂粟的生长提供了适宜的自然条件,这也是罂粟能够在贵州试种成功且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的原因所在。

二、“地无三里平”:罂粟产销环节的助推器

“地无三里平”的“贵州是名副其实的‘山国’,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内陆山区省份。境内高原、丘陵和山地占据了全省面积的97%,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4]35。贵州位于我国西南地区的东南部,云贵高原的东侧,地势西高东低,垂直落差悬殊,乃名副其实的山区地带。“贵州除西北部威宁、赫章一带尚保存地面平缓的原始高原面貌外,其余广大地区地面崎岖破碎,各种山地分布广泛,所占比重很大。”“全省平均海拔为1107米;海拔800米以下的面积比重为25.8%;800~1400米为53.2%;1400~1800米为12.7%;1800米以上为8.3%。”[6]8可见,山地是贵州地貌的主体,范围遍及全境。除此之外,喀斯特地貌约占全省面积的73%,由于地表崎岖破碎,加之喀斯特地区地表土层薄弱,植被遭到破坏后,表层水土极易流失,长久以来,养料充足的表层土壤演化为贫瘠的沙质土壤,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然而,在“地无三里平”的山区地带,却为罂粟的种植与销售提供了相对安定的自然环境。例如,相对一般的农作物而言,贫瘠的沙质土壤得到更加充分的利用;罂粟在交通落后的大山中销售起来更为便利;山区闭塞,远离政府管控,罂粟种植的风险小等。不管出于何种考量,在“地无三里平”的近代贵州大山之中,偶遇“莺粟花殷红千叶”的盛况是不足为奇的。

(一)沙质土壤,适宜罂粟生长

贵州乃多山之省份历来为外人所熟知,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加之全境喀斯特地貌广布,农业生成条件令人担忧。自古以来,自大、愚蠢、贫穷、懒散、偏僻被视为贵州这个“蛮夷”之地的代名词。这种先天不足的农业生产条件制约着贵州农业经济发展的同时还进一步固化外人对贵州的地域偏见和种族歧视。清朝有人云:“黔地窳而土瘠,气沴而候愆,不可以中州例也。岚气上蒸肤寸之云郡能致雨,故有漏天之号;山高箐深,亏蔽日月,一日之间,乍寒乍暖,百里之內,此燠彼凉;田功三月始犁,四月播种,五月插禾,九十月前纳稼。春作稍迟,则苗不茂,夏初无雨则收必歉,入秋有大风则禾不实,谓之青空,农民岁入,除正供外,恒不敷飱,所赖山坡矿土,杂种燕麦收麦木稗旱稗之属,以佐饔食。故民鲜隔岁之蓄,其亦气候使然欤。”[8]17可见,在农业社会时期,贵州人从事农业生产是多么艰辛。面对先天不足的农业生产条件,能做的只是尽量重复利用贫瘠的土地来换取少量的生存口粮。然而,当罂粟在贵州试种成功后,特别是其能够在贫瘠的沙质土壤种植并产生较高的经济效益时,被闲置的荒山瘠地自然而然被农民充分利用起来。刚开始不与其他农作物争夺本已稀少的土地资源,是罂粟在该地区成功落根的前提。

(二)交通闭塞,罂粟相对于一般农作物更易出售

“地无三里平”的贵州,由于受地形地貌的限制,交通必然比内陆省份落后得多。大山中的货物要想运到山外销售,无外乎靠的是人力的肩扛背揹。“贵州山多路陡,货物运输极为不便,清朝时期最普遍的运输工具是马伏骡运和人的肩扛背揹,每匹马能载重一百五十市斤,日行八十华里左右,人的肩扛背揹,每个人不过一百市斤,水上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靠小木船。”[9]92到了民国时期,这种交通状况依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对于山区的广大农民来说,向山外运输、出售一般的粮食作物不仅运输成本高,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且沿途还可能遭到土匪、流氓等势力的干扰,加之战乱年代,粮食市场的价格极不稳定,完成一次交易存在着很大的风险。然而农民改种罂粟后,待收割完成之时,大批的滚子商就会亲临山区挨家挨户地高价收购。如此来看,农民种植罂粟既保险又能省运输之辛劳,且经济效益高,自然抛开道德的约束而贪利竞种。因此,在贵州的兴义和安顺等产烟地区,罂粟种植面积扩大到空前的规模,甚至在一些农村地区,“价值较高运输又方便的鸦片,竟成为‘周转’‘农村经济’的重要动力”[10]37。可见,“地无三里平”的贵州,由于交通闭塞,运输不便,客观上把更多的农民推向种植罂粟的队伍之中。山区农民为了更好地生存,纷纷摆脱道德的约束广种罂粟,这也是为何近代贵州烟毒泛滥,治理难度大的原因之一。

(三)地处山区,远离政府管控,罂粟种植风险小

罂粟作为制造鸦片的原材料,自然而然成为人们道德鞭挞的对象。但近代以来,不管是晚清政府、北洋军阀政府还是后来的国民政府,对鸦片大都采取“欲禁于征”的态度,不同时期的贵州地方政府,更是把鸦片税视为财政收入之“大宗”。不过,迫于道德的鞭挞和国内外舆论谴责的压力,贵州地区在不同时期也不得已多次推行中央政府的禁烟政策。然而贵州罂粟种植区多位于该省西北部的山区地带, “文化相对落后而难有认识事物、辨别是非的能力,而语言不通,习俗各异又造成文明之风难以传入,禁政的思想宣传工作无法进行,‘黔省烟民大抵处深山僻野,不知政令为何事’”[2]93。可见,山区是文化难以触摸之地,更是政府权力的弱化之地,罂粟在政府弱管控下逐渐在此地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广大农民逐渐抛开道德的制约,让罂粟的非道德生长在人们视野下逐渐道德化、常态化。于是,山区罂粟种植户在政府权力弱管控下,逐渐冲破道德底线,为罂粟的种植营造一种“理所应当”的社会环境。人们不再以种植罂粟为耻,反而形成了一种以种烟、吸烟为荣的病态烟文化。毋庸置疑,山区是政府权力的弱管控区域,罂粟的种植在该区域受利益驱使最终冲破了道德的约束,自然会形成泛滥之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山区本身带有一定的封闭性,阻隔外界新事物的渗透,客观上降低了罂粟种植的风险。

三、“人无三分银”:罂粟种植的内在动力

“人无三分银”是指贵州地区经济落后,农民增收无门。贵州建省于明朝永乐十一年(1413),是当时全国13个行省中最贫穷落后的一个。贵州之所以贫穷落后,与其建省目的的先天不足以及自身生态贫困的后天畸形有着密切关系。明代为了防止“滇患”对中原地区的直接威胁而急需一块缓冲之地,于是贵州应运而生。“明政府动用中央行政命令手段,从川、滇及湖广等省的边缘地带各划一块,拼成贵州。这些边缘地带贫困落后,这就注定贵州的发展先天不足。”[11]31可见,贵州的建省主要是出于政治、军事战略的考量,经济发展的要求一度被边缘化了。加之从各省分割出来的地区,生态环境极其恶劣,喀斯特地貌广布,山区石漠化状况着实令人担忧。在靠土地谋生的农业社会,如此生态贫困必然会导致贵州经济发展的长期滞后。直到近代,这种状况依然没有太大改变。当年红军长征经过贵州时,曾留下这样的记载:“我们在行军途中,看到贵州的人民群众真是太穷了,传说中的贵州‘天无三日晴,人无三分银’,住的是茅草房,身上穿得褴褛不堪,小孩10多岁了还光着屁股,没有裤子穿,他们吃不起昂贵的盐巴。”[12]63由此可知,贫穷落后一直是近代贵州最大的省情,也是外人对贵州最原始的印象。正因如此,利润较高的罂粟刚在贵州大地上落根就被贫困所迫的山区农民紧抓不放,而由此获得充足的生存空间。在高额利润的引诱下,传统的山区农民积极向烟农身份转变,良田改种毒粟。由于贫困,烟农视罂粟为全家人生存的最后救命稻草,对于政府的禁政自然是置若罔闻,甚至经常出现为了保护烟苗聚众与政府抗争的事件。这一切都与该地区的贫困、人民要生存紧密相连。毋庸置疑,这些行为在增加了政府推行禁政难度的同时,却在客观上保护了烟苗,推动了烟毒在近代贵州的持续泛滥。

(一)利润大,为罂粟赢得生存空间

贵州自建省伊始,农业生产条件就极端恶劣,山区农民在贫瘠的喀斯特土地上早出晚归、精耕细作方能勉强度日,如遇灾荒之年,即使在中央政府的全力救济下也难免“饿殍遍野”。虽说“人无三分银”不免有些夸张,但也是对贵州省情最为恰当的概述。到了近代,贵州的苛捐杂税更是多如牛毛,广大农民为了生存,不得不把利润较高的鸦片视为全家生存的最后希望。相对于传统的农作物而言,罂粟种植不仅利润高,而且易出售。“当时,烟价不仅高于粮价,其利且厚于种茶、养蚕。据估计,种烟的利润是种谷物和其他豆类品的3~4倍。”[1]52当时有人专门对贵州清镇作了市场调查,鸦片的市场价数倍于谷物:“每两市价六角五至七角,每亩产值约四十至六十元。而小麦每亩最高收获为一石六斗至二石,所得不过十元,可见罂粟获利之厚。”[13]44一亩罂粟的产值是一亩小麦产值的4~6倍,且鸦片质量轻,收割后有专人下乡收购,极易出售,而小麦等粮食作物,不仅价格远远低于烟价,加之产区地处山区,交通十分落后,把质量偏重的粮食作物运出大山出售自然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为此,尝到甜头的烟农自然继续扩大罂粟种植面积,大批以种植传统农作物为生的农民在现实利润的巨大反差下纷纷放下道德的包袱而改种烟苗。毋庸置疑,罂粟的获益之大,是烟农甘愿冒犯罪风险和道德谴责的动力。然而,这一切都是贫困所致,贫困是导致烟毒泛滥的根源之一。

(二)贫困,充当罂粟生长的保护伞

烟毒的高额利润让越来越多的烟农趋之若鹜,大量良田被改种罂粟。“据不完全统计,1906年,贵州各地罂粟用地占全省可耕地面积的8.08%,而1906—1918年禁烟期间仍占6.93%。”[1]56从中可明显看出,清末开始罂粟就大量侵占农业用地,这一状况即使在国家禁烟时期也并没有明显的改变。到了北洋军阀政府和国民政府时期,贵州成为国家权力的弱管控地带,由于该地区农业欠发达,鸦片税自然成为地方政府财政收入之“大宗”,地方对于中央政府的禁烟政策大都采取阳奉阴违的“欲禁于征”的态度。对于身处山区的烟农而言,烟毒的收入乃是全家人一年生计的保证,他们对于政府的禁烟政策置若罔闻甚至公开抗拒。为了保护烟苗,烟民们经常联合起来武装抗拒政府铲烟行动,“1910年农历二月普定县知县率人在城关区铲烟时,遭到当地视烟为命的几千农民的围攻,最后只得逃之夭夭”[14]298。民国时期,贵州类似的抗铲罂粟并导致的流血冲突事件更是数不胜数。不可否认,贫困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罂粟生长的保护伞。从地方政府层面上看,贵州乃贫困之省份,烟税的巨大经济收入迫使地方政府对中央政府的禁烟政策停留在应付层面而使之流于形式;从烟农层面来看,烟毒的利润乃是其在贫瘠之地生存的最后保障,政府的铲烟行动是在断其活路,集体抗铲实为生活贫困之所迫。可见,不管是在政府层面的税收考虑还是在烟农生存要求方面的考量,贫困都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换言之,正是因为贫困,罂粟才在贵州大地上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

四、结语

近代贵州所特有的“三无”环境为烟毒的泛滥提供了适宜的温床,而烟毒泛滥所导致的极端贫困化反过来却更加固化了其外人印象中的“三无”形象。这是因为,烟毒在祸害广大劳动人民身体的同时也在吞噬当地本已捉襟见肘的社会财富,在成就少数“暴发户”的同时,使广大人民群众陷于更加贫困的境地。据《贵州通志》记载:“农夫化为瘾民,尤以栽种之故,未种之先农夫既无购买鸦片之余钱……既种之后,取携之便过于城市,不数年间,上农为下农,下农为惰农。”[15]34鸦片不仅摧残劳动者的身体,更使大量社会财富在悄无声息中化为乌有。当然,烟毒在贵州的泛滥也成就了一些“暴发户”。以贵州商号为例,1919年贵州省开放烟禁以后,在安顺出现了经销烟土生意的“四大号”,即恒兴益、公合长、天福公、恒丰裕,其中,“恒兴益是1922年成立的,到1930年第二届账期结算时,仅八年时间,其资金就由40万元积累至100万元以上。八年中每年付出的股息两万余元,几个经理人提出去买田造屋,腐化享乐的部分还在外。恒丰裕1921年成立,1927年改组时六万的资金,到1940年结算时即变成500万元”[16]84。可见,商号在鸦片贸易中获益之厚,大都能在短时期内实现资金数倍增长。当权者在鸦片贸易中的获益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周西成主政贵州的三年内仅凭禁烟罚金就入账550万元”[17]250。烟毒贸易中的实际受益者大都将财富据为己有,作为自身贪图享乐的资本,极少用于贵州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而广大劳动人民却在烟毒的泛滥下更加贫困,甚至有些瘾君子为了抽口鸦片不惜卖妻鬻子,家破人亡。事实的真相是无情的,贵州烟农种植罂粟,本欲摆脱“人无三分银”的贫困状况,最后却大都掉入更加贫困的怪圈之中。总而言之,“三无”环境为罂粟在近代贵州的种植以及鸦片的制造、贩运、销售等提供了适宜的自然和人文社会条件,而罂粟被制成鸦片后,并未使贵州摆脱“人无三分银”的困境,反而进一步加剧了其贫困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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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文 川]

2016-10-31

邱丙亮(1989— ),男,河南信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苏亚(1989— ), 女,河南永城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教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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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390(2017)01-002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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