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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梦境下的狂欢与哲思

2017-03-28袁文珂

戏剧之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狂欢化戏仿

【摘 要】荒诞派戏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承接存在主义理论体系在法国出现的一种新的艺术品种。荒诞派从人类自身出发,揭示人类在宇宙中所处的尴尬地位。主要特点是剧情的无逻辑性、用画面进行“直喻”、以喜剧的形式与手段表现悲剧的主题等。姜文导演的《一步之遥》就是一部典型的充满荒诞意味的电影,本文从解读人物的悲剧命运、后现代的表达手法以及狂欢化的美学特征三个方面对其进行分析。

【关键词】荒诞哲思;狂欢化;《一步之遥》;戏仿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4-0145-02

荒诞派戏剧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影响中国,他们试图以虚无的表象来揭示人类荒诞的本质。《一步之遥》从上映以来就遭受非议,有的人认为这是姜文导演极度个人主义的影片,也有的人把这部影片当做喜剧盛宴。其实透过表象看本质,无论是對人物的刻画,还是后现代的叙事手法,《一步之遥》都是一场荒诞派悲剧的狂欢化呈现。

一、喜剧表象下人物的悲剧意味

荒诞派可以表现人生的荒唐、悲惨和毫无意义。资本主义社会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压迫了人,窒息了人的精神,使人异化为非人。

《一步之遥》的英文名又译为《随子弹去》,也被认为是《让子弹飞》的续集。相比于《让子弹飞》中主人公张麻子对局势以及自己命运的高度掌握,马走日则显得极其弱势,他的命运走向扑朔迷离、不可猜测,往往与自己想得到的结果仅差一步。

在影片开头便提出了“to be or not to be”这样一个哲思题,对马走日来说却是“我这么着或是我不这么着”的差异。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似乎从未做出过正确的抉择。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主导了马走日的一生。大众文化的娱乐性、商业性以及低俗性充斥着影片所建构的世界。完颜英说白了就是个上海滩的名媛。因为与马走日有私情,从而当上“花域总统”。但没想到的是,完颜英竟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开始对外捐赠,把武七的钱全捐了,以至于帮武七洗钱的结果是“钱是洗了,但也洗没了。”对于项飞田来说,钱全落入了他的口袋,且栽赃嫁祸给马走日与完颜英,是一次完美的“洗钱”。姜文用戏谑的手法展现了资本社会中被利益熏心的人是如何被钱所异化。其实马走日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他从国外回来,有过梦想及追求,却无法在权钱之争下走好自己的路,最终成为一个替死鬼。马走日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看似不缺钱花,不愁女色,但这恰恰就是姜文所反讽的。最后马走日与完颜英都在金钱、权利和欲望的压迫下结束了悲剧的一生。

相比之下,武六是片中最为理性的人物,她英勇果断,有着不可亵渎的原则,对与错绝不混淆,哪怕是马走日这样玩世不恭的人也对其敬畏三分。武六坚信马走日没有杀完颜英,于是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最先是想通过官僚统治来平息案件,但项飞田百般阻挠,作为北大校长的武六妈妈受不了舆论压力,苦口婆心劝说女儿,由此也体现了学术和军阀权利相互掺杂的卑劣社会现象。武六勇于突破家庭、社会的重重枷锁,坚持真理,在所有办法都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帮马走日越狱,但也无法摆脱马走日必死的设定。从女性主义的角度看,武六一直处在“被看”的角色,优越的家境、出众的才华,为了马走日不惜与权威对抗,但在男权主导的社会下,武六终究只是附属的一颗棋子。

对于人类来说,世界是不可知的,命运飘忽无常,人是没有根基的,因而荒诞感是必然的。《一步之遥》中的人物无论好坏,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走向,在大环境的压迫下,马走日、完颜英均以悲剧收尾,而看似皆大欢喜的项飞田与武七,他们竭尽一切所取得的权势很显然也是难以恒久。

二、后现代主义视域下的荒诞叙事

传统戏剧的情节发展总是由开端、发展、高潮、结尾等几部分构成,有机的统一性和高度的逻辑性是其基本特征,但荒诞派在情节的组织上却无规律可循,开头即是结尾,不叙述故事,不表现性格,不传递信息。姜文导演擅长通过故事的情节来形成笑点,用荒诞、浮夸的方式建构剧情,从而产生诙谐戏谑的审美观感。

在《一步之遥》中,项飞田被大帅关在马圈里,差点被“马办”,却一本正经地解释,荒诞的情节发展与严肃的话语表达相结合,给观众带来的是啼笑皆非的审美感受;武大帅娶妻的理论“小老婆你不取来,别人就取走了,别的大帅取走,就对他们形成新的力量,对我们就形成新的威胁,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娶多少小老婆俺都不后悔,这是俺的战略。”充满着讽刺意味,但同时也满足了观众在日常生活中不敢言喻的“越界”心理。

姜文的《一步之遥》具有鲜明的个人色彩,与历史相关联,擅用后现代主义叙事手法,用结构来叙述故事,非线性手法形成了离间感,整个情节的建构让观众在荒诞的梦境中沉醉又保持着理性的思维。同时,戏仿作为后现代主义最具代表性的叙事手法,在《一步之遥》中多处使用。戏仿即为导演对已经存在的影视文本进行夸张、戏谑的模仿,从而达到嘲讽或者致敬的目的。戏仿不但丰富了电影情节,也使得文本更具有荒诞感。

影片以戏仿《教父》的开头拉开序幕:神秘的小黑屋、西装背影、胸前玫瑰、昏暗的灯光,仿佛将观众带入了另一部剧。但随着情节的发展,细节的处理又使得观众出戏,《教父》中的兔子变成了猫,兔子灵动机智,但命运却始终掌握在他人手中,就像马走日的一生终究只是个悲剧。《一步之遥》的开头解构了影片《教父》的庄严,更显示出了荒诞与滑稽,让受众沉浸在消解崇高的快感中。在荒诞派的戏剧中,“物”代替语言是主要的表现手法。在完颜英与马走日飚车冲向月亮即戏仿了《月球旅行记》,月亮从小小的一个点不断膨胀,人们看到的是物体对人的压抑与排挤,从而产生反感。越是荒诞的情节越具有冲击力和颠覆性,荒诞的表象下是对现实的披露。巨型的月亮是欲望的满足达到了顶峰,在此之后便是身体的空虚与精神的麻木,姜文导演则采取了最极端的表达,完颜英因车祸而亡却面带微笑,死亡与欲望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三、“酒神精神”的狂欢盛宴

在巴赫金看来,狂欢化的喜剧应该追求一种狂欢化的语言风格,倡导自由、平等。应用到影视领域, 其特点在于:主体对自我良知和生存价值的肯定而产生的内在优越感。它可以通过游戏思维、话语精神和仪式狂欢来构建理想国。喜剧精神既是一种文艺观,也是一种世界观,它崇尚自由、快意的游戏化生存状态。

而导演姜文想要向受众们表达的是“非逻辑的罗曼蒂克”和“角色欲望、性格的夸张”,与巴赫金所倡导的喜剧精髓相呼应。马走日拥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情经历,经历了空前的个性狂歡。狂欢化的语言提倡各种插科打诨和讥笑嘲讽,日常的禁忌语言不再被束缚,因而有了“降格”和“贬低化”的倾向。在武七求马走日办事的时候,马走日说“刚才连说了15个‘你字。‘您都没有一个。”马走日对“你”“您”的锱铢必较,解构了《你和您》这首著名的诗歌,对经典著作的调侃使得经典文本在不同场景中得到了新一轮的解读。

而把崇高精神思想转换到对肉体的强调、把对人内心的感受降格到对“性”的调侃,也使得影片中出现了诸多“荤段子”。在总统大选中,大腿、黑丝、艳舞等,用身体进行了一场视觉叙事,而马走日和项飞田则对权威进行嘲讽,完颜英则是对抗者,她先将冠军候选人吹嘘了一番来降格自己,然后再大打“苦情牌”,通过“裸捐”进行自我奉献,获得观众的一致追捧。由此可见,影片中的现场观众以及银幕前的受众才是这场盛宴的狂欢者。

整部影片在浪漫主义的魔幻中穿插了许多具有“写实主义”色彩的黑白默片,在大众狂欢的时代,影片所表达的往往也就是现实本身。生活与电影的交融在“枪毙马走日”这场戏中,一方面是王天王的说唱;另一方面是马走日在武六的片中饰演自己。王天王致力于将电影推向世界,他把自己与卓别林相提并论,其实王天王自身在影片中也是个喜剧形象,他一口的方言卑鄙粗俗,完颜英也用充气娃娃代替,对《天涯歌女》的解构营造出了滑稽的效果。在狂欢中主体与客体、笑与被笑者不断易位。狂欢节上小丑和傻瓜被人愚弄,又愚弄别人。他们既是讥笑嘲弄别人的主体,又是引人发笑的客体。他们的笑是大众的笑。这种笑是双重性的,既欢乐兴奋,又冷嘲热讽,既否定又肯定,既埋葬又再生,这是典型的狂欢式的笑。

武六的影片展现给大众的是所谓的真实,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所谓的真实是自由的理想寄托,生活本身成为了表演,表演又真真切切地体现生活本身,娱乐性、大众性、宣泄性的狂欢与受众的期望达到了空前一致。当台词、人物、场景被降格,表演所体现的喜剧精神就成了追求自由、寻找存在价值、挖掘人性的狂欢化表达。

四、结语

姜文被人称为“清醒的疯子”,其导演的《一步之遥》结合了非逻辑性、狂欢化、意象式的元素。在歌舞表演、杀人案的表象下是理想主义者马走日对命运的无从选择,亦是理性主义者武六与权威对抗的无可奈何,更是表达了人类在畸形的社会中是一个被异化了的“存在”。后现代主义的叙事手法是姜文常用的策略,故事的背景定位于北洋时代,姜文并不架空于历史,也拒绝琐碎,戏仿的手法与碎片化的拼贴,建构了断裂错乱的反常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狂欢化的台词与视觉表达体现了对自由意志的享受。总而言之,姜文的《一步之遥》想让观众看到的绝不仅仅是表象的喧哗,背后更多的是对当代社会的批判与哲思。

参考文献:

[1]刘彦君.东西方戏剧进程[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2]陈开晟.从叙述话语角度论荒诞审美[D].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2004.

[3]龙溪虎,王玉花.论巴赫金狂欢化理论的喜剧精神[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2004(5).

作者简介:

袁文珂,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研二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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