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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90后戏剧导演的能量有多大?

2017-03-28王跃

北京青年周刊 2017年9期
关键词:戏剧

王跃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新锐导演祖纪妍成绩耀眼:先后有五部戏登上了舞台,《早安,妈妈》、《伊斯坦布尔之夜》、《嘿,是我》、《终成眷属》、《晚安,妈妈》,而且《晚安,妈妈》里还有戏剧界泰斗林荫宇的加持。对于一个90后导演来说,这个创作密度是惊人的!更何况,祖纪妍去年6月才刚刚告别校园,理论上还未正式踏上职业之路,而实际上她的戏剧事业已经开展得如火如荼。今年一开春,她编剧执导的环境戏剧《周六下午两点半的咖啡馆》于3月中旬起连续四周的周六下午在大隐剧院咖啡厅上演;她改编的莎士比亚经典喜剧《终成眷属》在3月下旬亮相于西区剧场;原创爱情喜剧《嘿,是我》也将在5月开启新一轮巡演。她不仅成立了自己的间隔年工作室,而且拥有一个属于她的排练场——间隔年小剧场,这是羡煞多少青年戏剧人的事儿,祖纪妍的能量怎么这么大?

一切都是偶然

提到去年满满当当的排练和演出,祖纪妍说自己真的被掏空了!“但我在家歇了两天就缓过来了,手机关机,两天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感觉。”年轻人真是回血迅速啊。不过,她被戏剧人的作息时间搞得有点崩溃——通常从下午开始排练,八到十个小时,夜里结束——而祖纪妍更喜欢一早开始工作,结束后还能有自己的生活。可事实上是,“回家都十一点了,我真想抱着猫,什么都不想动了。”

这种感受有理可循。祖纪妍并非戏剧科班出身,在投身戏剧创作前,她是北大电影专业的一枚学霸。问她与戏剧的渊源,她特别坦诚:“基本没有,特别没戏是吧?一切都是偶然。”自主招生考到了北大艺术学院学习电影研究,她说,高中时什么都不懂,因为艺术学院定向的自主招生可以降分没有其他选择,如果让她随便选,她就选光华管理学院了,“挣钱多”。进入艺术学院前,她与艺术没有太多交集。小时候想过做考古学家,可以到处玩儿,也想过做作家或记者。爱好就是看书,听听评书——别人都读金庸时,她没兴趣,因为小时候就跟着爷爷一起听评书完成了武侠的启蒙。

大学时代,祖纪妍对戏剧也没有特殊感觉,看过文青必看的《恋爱的犀牛》,对戏剧的理解仅限于语文课本里节选的《茶馆》、《雷雨》……“偶然”降临在大四时候。北京大学有两大学生艺术盛会,一个是十佳歌手大赛,一个是剧星风采大赛,祖纪妍和小伙伴们冒出个念头:都快毕业了还没参加过这两大赛事,人生不完整!因为五音不全参加十佳歌手没戏,他们就组团参加了话剧比赛,“就攒了一个校园青春友情爱情故事,名字叫《没想好的间隔年》。”从初赛、复赛一路拿冠军挺进决赛,最终夺得那一届剧星风采大赛第一名,并拿最佳原创剧本、最佳男女演员、最佳男女配角、最佳舞台效果奖拿到手软。第二年,祖纪妍念研一,《早安,妈妈》的编剧找到了她,当时戏已经获得剧星初赛冠军,但编剧觉得复赛竞争更激烈而自己能力有限,便请祖纪妍帮忙导戏,《早安,妈妈》再次夺得剧星冠军,祖纪妍不小心就创造了一个纪录——北大剧星风采大赛史上唯一连续两届拿到冠军的导演。

在自己专业上,祖纪妍已经小有成绩。她研究电影理论,享受做学术,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我喜欢一个人待着,自己看看书挺好,发发论文也挺好。”那时她每年都拿奖学金,本科时发表的学术论文数量已经达到了博士的发表量,如果一路走下去,她会读博士,继续搞学术。有趣的是,《晚安,妈妈》申请到第一届国家艺术基金,进行了全国四十多场巡演,之后便有投资人找到祖纪妍愿意给她投资一个工作室做商演。以她第一部戏命名的“间隔年工作室”就这样诞生了。

被一种力量推着走

在戏剧的路上,祖纪妍像被一种力量推着走,“《早安,妈妈》的剧情有点悲苦,里面两位演员就说导演写个喜剧吧,我说那就写一个,就写了《嘿,是我》,就叫他们俩来演第一轮,所以他们就母子变情侣,挺好玩的。之后就一部一部做了一年到现在。”“写戏你能说写就写?”记者问,“我还真能,我说写一个就能写一个。”祖纪妍答得干脆。电影专业的学习为她打下了编剧的基础,上学期间她偶尔写写电视剧、网剧挣些零花钱。她强调这种能力是可以被训练的,她就被训练得很好,“戏剧跟电影剧本不是一个工种,但是知道作为一个电影编剧如何被训练,你就知道如何从头再学写戏剧剧本,这个学习要付出的时间就被大大缩减了。我学到了如何学习这些东西的方法。”祖纪妍另外一个剧本《伊斯坦布尔之夜》还拿了戏文杯剧本大赛一等奖。

那么,写故事的灵感来自哪呢?“书和电影。”祖紀妍坦陈自己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我是个特别无趣的人,翻翻书,跑跑步,看看电影,写写文章。”采访时,她在看毛姆的小说《圣诞假日》,想在今年把这个故事搬上话剧舞台。她会被生活中的点滴细节打动,成为她创作的源泉。“之前做青戏节里的一个48小时比赛,就用了一个小段子,我想了好久觉得巨浪漫。北京地铁不是人特别多嘛,好多人戴着耳机就会被挤掉,这时候一男一女被挤到一块,都戴着耳机,掉了,两个人拿错了,听的还是同一首歌,该是一个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我跟朋友讲了之后,他们都嘲笑我玛丽苏,但是我真的用上了,而且效果特别好。这种段子我走在路上看到就会觉得,哎,它是一个挺好的段落。我不会把它写下来,我会放在那儿,因为我一般能记住,当我再遇到一个情景需要的时候就把它调出来。”

做戏剧之后,祖纪妍也开始有意识地看戏了,这一年半时间里,她在豆瓣上标注了一百多部看过的戏。去年她去了爱丁堡戏剧节,颇感概:她发现英國人的审美还是挺传统的,没有特别奇怪的所谓的边缘戏剧;羡慕他们能把酒带进剧场,边喝酒边看戏;观众代沟小,一个屎尿屁青春片感觉的戏,台下有很多四五十岁的人跟大家一块笑。

对流行文化有点接受不了

和大多数90后形成反差的是祖纪妍对流行文化的抵触。“比如我现在没有什么新的想法了,我会去看死了30年的人的书,而不是看现在活着的人的书,我还是更喜欢经典,对于流行文化我有点接受不了。我的演员们知道的演员我都不知道是谁,他们追韩剧,我就不感兴趣。如果有一天可以,我就不用智能手机,不用微信。我从来不用微信聊天,要有事就打电话。不过不用手机有点极端,我得叫外卖啊,不然我吃什么啊。”

然而,与更年长些的青年戏剧人相比,祖纪妍身上又带着90后鲜明的烙印——她“更关心人作为个体的感受,关心一个个体的生命体验和哲学思考。”她解释说:“像《驴得水》、《你好,疯子》很多都有社会意义,我反而没有太大热情去追求社会命题。其实十年对中国人来说变化挺大的,整个社会环境开放了不少,我觉得我们可能更多元化,我们心中的好会有更多的维度,我的东西比他们的会更难以评价一点。包括国内外的交流,我上本科的时候出国玩已经很方便了,他们上本科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国际视野包括外语能力会更好一点,这可能是一个代际的优越性,就是后发优势。”

就像她的《嘿,是我》,表现的就是爱情中一个微小的感受,即真实和幻觉:一男一女各自讲自己的感情经历,并在讲述中相爱,是生活中很套路的一件事,但是发现这种感情都是幻觉,根本不可靠。“它本身讲了我们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来自于特别细小的共性,你喜欢喝柠檬茶我也喜欢喝,然后就对你产生了跟别人不一样的好感,就是命中注定,人就需要这种幻想。”祖纪妍对哲学感兴趣,她用戏剧探讨了“人怎么定义自己,到底是谁,是通过我定义我,还是别人眼中的我来定义我,即真实和幻觉。”祖纪妍喜欢伍迪·艾伦,因为“他从来不会去批判社会问题,不会去追求社会意义。”当下,祖纪妍正在做一个咖啡戏剧的尝试,在鼓楼西剧场的咖啡厅,她接受了一个半月的咖啡品鉴培训后有了这个想法,“宁可不卖票,观众特别少,做一个淡淡的日本深夜食堂的那种感觉,就做一些小的尝试吧,环境戏剧也好,咖啡戏剧也好。”

祖纪妍曾提出“用电影反哺戏剧”,虽然她说这是年轻气盛时的一句大话,但这确实是她的优势所在。电影和戏剧两种艺术形式虽有很多相似之处,思维方式却不一样。这几年,好多话剧被改编成电影后,剧本被赞为中国电影中的一股清流,可同时也暴露了戏剧导演的问题:不能很好地把故事影像化。“在舞台上,创作者跟观众之间的契约关系很强,观众知道在看一个假的但会当作真的看,然后我向你展示的更多是在这个假情境下极端的人的故事和人的关系,可能会有很多形式感的东西,观众会第一时间地接受;但是在电影里,观众知道自己在看假的,也希望把它当成真的。这是一个本质的区别。”电影的特点是流动,而戏剧则是冲突,对于学电影出身的祖纪妍,较之学戏剧的人,思维、时间感是不一样的,这能丰富她戏剧的表现力。

“每一个学电影的人心里都有一个电影梦。”祖纪妍说。不过戏剧和电影之于她都是讲故事的方式,现在做戏剧也是因为想讲故事。“我从小是听故事长大的,听评书的经历给了我特别大的影响。我整个对故事的结构的把握都是小时候听评书听出来的,我觉得现在是戏剧选择了我,让我用戏剧的方式讲故事,如果有一天用电影的方式,我也还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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