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具

◎肖 申

旧家具

◎肖 申

1

王占辉和新婚妻子李清搬进了新房。新房位于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是李清的爸爸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她的爸爸现在还在美国做生意，还没有顾上见这个女婿。

王占辉很庆幸娶到了这样的老婆，家境好，人漂亮又温柔，真是切合现在的一个词语：“白富美”。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打工仔，能有这么幸福的今天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王占辉照常去上班，李清在家布置新房子，因为匆忙搬进来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这天王占辉下班回家，发现卧室里多了一个梳妆台，看着簇新的墙壁和旧式的梳妆台有点不搭，但是李清很高兴，她进来搂着他的腰娇俏地说：“好看吗？我就喜欢旧家具，这件是在旧货市场上看到的，很有怀旧味道，我就买了。”王占辉就不再说什么，想想老婆喜欢就好。

李清去厨房烧菜了，王占辉在房间里换衣服，他对着化妆台的镜子照照，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看觉得这梳妆台很面熟，但心里想不会这么巧吧！老婆叫他出去吃饭，他摇摇头出去了，晚上睡觉前再看到这件台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王占辉此后多了一个习惯，上班前和下班后都会来看看梳妆台的镜子，李清取笑他比女人还爱臭美，王占辉笑笑，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小芽般越长越大的恐惧。

2

王占辉心里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会置他于死地，所以只能烂在心里。

他在认识李清之前有个女友叫郑琳，也是他的同事，公司规定严禁办公室恋情，所以他们只能地下交往。由于他们表面功夫做得好，所以同居了一年也没被人发现。

王占辉是个不满于现状的人，从农村里出来的他一直希望能出人头地，但是现实总是在摧毁他的梦想。大学毕业五年了，他的工作一直没多大起色，钻研股票想赚点钱最后却血本无归。和郑琳蜗租在郊区，他觉得前程就像老房子里散不去的霉味一样，很令人烦躁。

有次王占辉外出办事，路上看到一个美女站在宝马车边愁眉苦脸，原来后车轮突然爆胎，可是维修人员联系好久了还没到，王占辉脱掉外衣到她的后备箱取出备胎，熟练地装好了车轮并试好车。

美女很感激一定要请客，吃饭的时候王占辉得知她叫李清，父亲是某公司集团老总。看着眼前的“白富美”，王占辉心里有怦怦跳的感觉。李清说她刚失恋，他也隐去了自己有女友的事实。

饭后李清和他互留了电话号码，看得出她对他有好感。对于外貌王占辉一直是很有自信的，他想自己是“高帅”只差一个“富”而已，而李清最不缺这个字。

王占辉开始主动出击，他频频约会李清，耍点小浪漫俘获了她的心，而同时他慢慢疏远郑琳，他把少奋斗三十年的希望押在了李清身上。

顷刻间，四个路口上的行人全体爆笑，那笑声像一场嘉年华。我大概……也笑了，多少有点担心：少年没摔坏吧？少年已经狼狈地爬起来，不好意思看众人，拎着滑板，一瘸一拐逃走了，跑得还挺快。

3

可是这时，女友郑琳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死活不肯跟王占辉分手，甚至威胁他如果再逼她分手她就去公司公开他们的事情。而这关头，李清说她爸爸就要回国了，她说如果要让她爸爸同意他们的婚事，就得先生米煮成熟饭领结婚证，否则她爸爸一定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穷小子的。

王占辉发现自己现在走投无路，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买了十粒安眠药，睡前溶化在牛奶里端给郑琳喝，郑琳说自己太累，喝了一口就上床休息了。王占辉在卧室外沉思很久，终于握紧拳头走进去，台灯发出昏黄的光，他走近那张酣睡的脸，双手绕成环状朝那裸露的颈项箍下去。郑琳惊醒了但发不出声音，她奋力地挣扎着，王占辉怕拖太久坏事，他用力抓住她的脖子往床外一撞，郑琳的头碰到了梳妆台的柜角，身体马上软了下去，后脑勺流出了大摊的血。

王占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黑色塑料袋，奋力把尸体装进去，先出去看看屋外没有人，然后把塑料袋扛下二楼，装进自己夏利车的后备箱。在夜色中他开得很远，那个深山坳是他上次和郑琳爬山时发现的，她可没想到这以后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王占辉回来时已快天亮了，他几乎是爬着上楼回到自己的家中，看到那个还染着血的梳妆台，他实在不敢回想刚才怎样意气用事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看着镜子里的脸他不住地发抖，但最后还是坚持把血迹擦掉，把郑琳的手机、衣服和化妆品扔进袋里，开车到远处的垃圾桶扔掉，两天后他退了房子。

4

而现在这个梳妆台阴魂不散地立在自己面前，王占辉认出那个被磕掉漆的桌角，他仿佛还闻到郑琳的血腥气。他更怕这面镜子，它记录了凶杀的全过程，王占辉觉得它就像郑琳的眼睛一样，阴森森地盯着他。

接下来的几个夜里，王占辉睡不安稳精神恍惚，在工作上出了很大的疏忽，老板严重警告了他。

王占辉想这样下去不行，他不相信鬼神，郑琳失踪是半年前的事，谁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梳妆台肯定是被房主卖掉然后凑巧进入他的新家。他眼下只要把这个不祥之物处理掉就可以了，回去好言哄下李清，她应该不会为这个和他闹的。

王占辉这天加班回来很晚，开锁进门时发现家里漆黑一片，按了灯开关都没反应，他叫着“老婆”也没人回答，然后他看到卧室里有隐约的光影，一个人影飘过，郑琳的声音传来：“占辉……”

王占辉头皮发麻，甚至来不及喊一声救命，就赶忙朝门外跑去，连电梯都来不及按从十三楼一直冲到了楼下。小区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惊诧地看着他发狂似的朝外跑去，楼上黑漆漆的窗内一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王占辉跑到人潮拥挤的路边才感到安全，他停下来大口地喘气，他实在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声音确确实实是郑琳的，难道真的是她的鬼魂来复仇了？他的背上爬满冷汗。他此时正站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一下子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还是先打电话给李清吧，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转过头，他看见几米外一个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女子正向他走来。“郑琳……”他惊恐地往后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响划破夜空，他碰撞、翻滚，最后重重落到地上，旁边一片惊呼，那个绿色的影子悄然消失了。

5

交警用王占辉的手机联系到了李清，她赶到医院扑到了王占辉的尸体上，号哭着。旁边的人听着都心酸。签完医院的鉴定证明，李清实在无力支撑下去，便先回家休息。

第二天门铃响了，是两位交警上门例行了解王占辉的情况，尽早给这起车祸结案。年轻的交警做笔录，他很同情这个刚丧夫的披头散发的新妇，看出死者生前和她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真是天降横祸啊。

起身离开时，另一位老交警想借下洗手间，李清悲伤过度站不起来便指点了方位。老交警洗手出来后经过卧室门口，看见一个半古旧的梳妆台很是突兀，他想了想便进去看看。

这个梳妆台是八十年代仿古的老式家具，制作有点粗糙，他有点纳闷有钱的房主人怎么会看上它。他打量了几眼，凭着职业洞察力发现缝隙中有好几处溅射式暗点，用鼻子嗅嗅用手摸摸，皱眉思忖了一下。老交警到客厅给他的搭档使了个眼色让他稳住女房主，然后出去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警车呼啸着赶到，上来几位警察和法医，向李清出示了搜捕证，她一下子瘫倒了。

6

在审讯室里李清还想抵赖，当看到警察出示的化验单上显示梳妆台上血迹的DNA和深山坳里被发现的无名女尸的一致时，她大叫着：“那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警察再展示了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绿色连衣裙和几张假身份证，李清终于号啕大哭，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来，李清并不是“白富美”，当然有钱的老爸也是她虚构的，高级住宅是她租的，她所做的一切便是和一个贪图她的男人结婚，然后给他买高额人身保险，再制造意外谋命取财。

男人迷恋她有钱，怎么会想到她是贪巨额保险金呢？当然李清也不是她的真名，她用各个假身份证和男人交往，已经成功得手两个了，王占辉是第三个自己送入虎口的人。

李清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在实施计划之前先暗地跟踪了解了王占辉的生活，他有女友她其实也不会介意，她知道这种男人迟早会舔着赶到自己脚边，但是她发现郑琳莫名失踪后，她知道有戏了。在王占辉退租后李清借租房的名义看了这间房子，最终只是买下这件旧家具，并且意外捡到郑琳穿过的绿色连衣裙，她要以此步步为营来瓦解王占辉的意志，让他早日坠入她挖的意外陷阱，无痕迹地走上死亡之途……

得知审讯结果时，年轻的交警连连摇头：“女人是蛇蝎啊。”他的搭档说：“那也要男人有贪念才会上钩啊。”两人深思……

（原载《民间传奇故事》2016年10月下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