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统区对红军长征的报道
2017-03-27黎余
黎余
红军长征时,国统区的一些报刊也有关于红军长征的报道。但由于受政治立场、意识形态及缺乏第一手材料等因素的影响,这些报道良莠不齐、真假不一。
国民党系报刊的报道
长征开始后,国民党动用《中央日报》《扫荡报》等一切宣传机器,几乎天天登载“围剿”红军的消息。其主要内容为“朱毛匪部西窜”“红军被击溃入绝境”“国军乘胜追击”之类,有的故意夸大战绩战果,歪曲污蔑红军的形象,当然不能反映长征的真实情形。
以《中央日报》报道“围剿”红军几次重要战斗为例。在湘江战役中,其报道为:全州等地“各路包围堵击斩获甚多,前方俘二万已设收容所”,“匪实力被歼所剩无多”。红军强渡乌江时,则称“匪一日分由新渡袁家渡江界河一带猛攻,希图抢渡乌江,均被侯之担部击溃”,“3日乌江岩门老渡孙家渡江界司等渡口,均经我军奋勇恢复,残匪甚多,惟江岸甚长,匪大部续至,仍在抢渡激战中”。红军四渡赤水转战川黔滇边时,该报从1月到3月陆续有报道,如称“黔北之匪,自被击溃后,成股逃窜者不足万人,余均小部”,“匪子弹用尽,患病亦多,实无战斗力量与勇气”,“沿途伤病饿疲倒毙之匪,遍地皆是”,又称在川黔滇军的“围剿”下,“朱毛残匪刻由川滇交界之大山中西窜”,“匪众多系客籍,语言地形,均难活动,朱德虽熟,亦多隔阂”,“现川军已近滇边防堵”,“不久便可一网打尽也”。红军强渡大渡河时,报道称,“朱毛残部进袭大渡河沿岸,迭受巨创”,“匪前临大河,后有追军,势将被歼”,“剿匪军自将泸定芦山收复后,朱毛残匪退天全口之宝兴,向忆功方面溃窜”,川康军、中央军、杨森部等“分道穷追”,“匪部弹尽粮绝,已无战斗能力,歼灭之期,当已不远”。
《中央日报》的报道基本沿袭这种模式,总是宣传国民党军队战果辉煌,但在1935年10月23日的《甘境残匪已肃清》报道中,则称“由川北草地窜入陇南之残匪”,“本月十二三日左右,窜至环县一带,经我马鸿宾部追击,残匪入陕,北三边及保安一带,与陕北赤匪合股”。由此,不得不承认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与当地红军胜利会师这一事实。
民营报刊的报道
在国统区,除国民党系报刊外,还有一大批如(《申报》《大公报》(《国民公报》等受众较多、影响较大的民营报刊,也对红军长征情况有所反映。但这些报刊大都秉承国民党官方话语体系,侧重点主要是反映国民党“围剿”红军的军事行动。
如关于红军开始转移,《申报》发表《赣匪弃巢西窜》称:“赣匪因石城兴国失守,知残局不能再支,朱毛彭等股约八万放弃雩(于)都、瑞金老巢西窜”。又如红军强渡乌江,《国民公报》发表(《朱毛残部只剩两三万人,由乌江强渡北窜》,称“朱毛残部,由瓮安乌江上游强渡,向湄潭遵义北窜,一部仍由石阡余(庆)强渡北窜,据俘获匪称,沿途伤亡颇众,逃亡尤多,现剩二三万人”。
《大公报》的报道口径与上述两报无异,但记者范长江则试图从第三者的角度向国统区人民介绍一个更为准确的红军长征。1935年7月,范长江以《大公报》临时通讯员的名义从成都出发,以“文责自负,旅费自筹”的方式赴西北新闻考察与采访,并將沿途见闻写成旅行通讯,从9月起陆续在(《大公报》上刊出,其中一部分涉及到红军长征。如在《从瑞金到陕边——一个流浪青年的自述》中记录了红军长征曲折艰辛的历程;在《红军之分裂》中记录了“分裂”的经过,认为是“红军内部非自愿的分裂”;在《毛泽东过甘入陕之经过》中分析了中央红军的构成和人数锐减过程,称“代表党的毛泽东即为红军中心之所在。故毛泽东所统率的八九千人,仍为中央红军的主体。这一部份人的行动,仍代表红军的根本意图”;在《松潘战争之前后》中详细描述了松潘战役的经过,并认为“中央苏维埃已由长江流域,移到黄河流域,中央红军的主力,亦由中国的东南转到西北的陕北上来”。在这些文章中,范长江称“红军”而不是“共匪”,认为红军长征是“北上抗日”而不是“流寇”,并透露“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张国焘分裂红军”“红军到达陕北”等重要信息,打破了“国民党即将消灭红军”的谎言,让国统区的读者得到了与国民党报系不一样的信息,对红军长征和共产党人也有了新的了解和认识,因而在全国引起很大的轰动。为此,《大公报》将范长江此行的多数通讯编成(《中国的西北角》一书,于1936年8月出版,数月内连印数版,空前畅销。但是,由于范长江缺乏第一手资料,只是根据沿途采访和见闻,同时对中共领导的中国革命性质、前途和红军不甚理解,难免出现一些不够全面、不够准确的报道。如在《徐海东果为萧克第二乎》中写红二十五军:“其组织颇为奇特,营连长以下,皆由士兵选举而来,毫无实权,平日只有看守士兵,战时只有冲锋陷阵的权利。他们对于逃亡与投降二事,绝对严惩,轻则挖眼,重则枪毙,故红军中被挖眼者甚多。”
此外,还有1937年上海光明书局出版黄峰编辑的《长征时代》、上海大众出版社出版赵文华编辑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记》、复兴出版社出版大华著《二万五千里长征记》、上海丁丑编译社出版王福时等编辑的《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等。这些书籍既有记叙红军长征的经过,也有介绍红军的发展历程,还有苏区经济状况及生产劳动和生活描写,对于广大读者从不同角度了解红军长征的过程和苏区情形极有帮助。
中共努力在国统区发声
为了在国统区准确宣传红军、宣传长征,中共也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1937年7月,上海人间书屋出版的《逸经》杂志在第33、34期以连载形式发表了署名“幽谷”的《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幽谷”,即中共地下党员董健吾。1936年2月,他受宋庆龄的派遣,带着南京方面表示要同中共合作抗日的秘密信件,到达陕北瓦窑堡。在此期间,董健吾聆听了博古、林伯渠、王稼祥等人有关红军长征的战略决策和重要意义以及长征见闻和事迹的介绍,还得到不少珍贵的资料,包括后来文中刊出的林伯渠等人赠送的毛泽东像和苏区建设债券。后来,董健吾又从潘汉年处得到一些有关长征的重要资料,其中就有毛泽东号召编写的(《红军长征记》。在此基础上,董健吾编写了(《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
为了能够通过当局的新闻检查,董健吾在文章中字斟句酌,有意识地掩饰自己真实的政治立场,不用“长征”而用“西引”,并称自己“既非参与其役,又未列于追缴,何能言之凿凿,一若亲历其境者?盖于双方对峙之营垒中均有余之友好,各以其所知者尽述于余。余乃考其异同,辨其虚实,然后以其可言者言之,以其可记者记之,乃成此篇”。该文从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写起,介绍了红军决定实行战略转移的决策过程,叙述了红一方面军长征中经历的主要战斗、事件以及行军路线,如突破湘江封锁、四渡赤水、强渡乌江、通过彝民区、飞夺泸定桥、通过藏民区、攻克天险腊子口,直至吴起镇会师长征结束。随文还附有红一方面军长征路线图、红军第一军团“西引”中经过地点及里程一览表以及“毛泽东像”和“红军在江西所发建设公债券”图片。这篇文章的发表,在国统区引起轰动,并冲破了国民党当局的新闻封锁,使得红军长征胜利的全过程大白于天下,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传奇般的英雄事迹传播开来。
《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的横空出世,令国民党当局暴跳如雷,企图迫害《逸经》杂志的负责人简又文。幸而简又文与时任国民党宣传部部长的邵力子有旧交,邵力子以《逸经》发表该稿没有其他用意而为之开脱,但要求《逸经》以后发稿要审慎,这场风波遂告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