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不毁乡校

郑人游于乡校①，以论执政②。然明③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④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信⑤以损怨，不闻作威⑥以防怨。岂不遽⑦止？然犹防⑧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⑨，不如吾聞而药之⑩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輥？輯？訛可事？輥？輰？訛也，小人？輥？輱？訛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輥？輲？訛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选自《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注释】

①乡校：古时乡间的公共场所，既是学校，又是乡人聚会议事的地方。

②执政：政事。

③然明：郑国大夫融蔑，然明是他的字。

④退：工作完毕后回来。

⑤忠信：尽力做善事。

⑥作威：摆出威风。

⑦遽（jù）：迅速。

⑧防：堵塞。

⑨道：同“导”，疏通，引导。

⑩药之：以之为药，用它做治病的药。

？輥？輯？訛信：确实，的确。

？輥？輰？訛可事：可以成事。

？輥？輱？訛小人：自己的谦称。

？輥？輲？訛二三：这些，这几位。指郑国的一些大夫（执政的人）。

【译文】

郑国人到乡校休闲聚会，议论执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坏。郑国大夫然明对子产说：“把乡校毁了，怎么样？”子产说：“为什么毁掉？人们早晚干完活儿回来到这里聚一下，议论一下施政措施的好坏。他们喜欢的，我们就推行；他们讨厌的，我们就改正。这是我们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呢？我听说尽力做好事以减少怨恨，没听说过依权仗势来防止怨恨。难道很快制止这些议论不容易吗？然而那样做就像堵塞河流一样，河水大决口造成的损害，伤害的人必然很多，我是挽救不了的。不如开个小口导流，我们听取这些议论后把它当作治病的良药。”然明说：“我从现在起才知道您确实可以成大事，小人确实没有才能。如果真的这样做， 恐怕郑国真的就有了依靠，岂止是有利于我们这些臣子？”

孔子听到了这番话后说：“照这些话看来，人们说子产不仁， 我不相信这种话。”